“先生回來了!”小倩見我一進門,就迎了過來,“這是哪裡來的稀奇外套?”說着,她爲我解了下來,捧在手上,摸了摸,“果是真品,看皮段,毛長而滑亮,看顏色,白而純淨,沒有摻雜。”又是一翻,“哎?”
隨着一聲,我好奇的看去,“怎麼了?”
“這不是八皇子的所有物的特有標誌嗎?”她指着袖口處一塊不顯眼的地方。
面是用金黃線鑲嵌而出的一個“燚”字,不大卻也不是很小,稍擺衣袖,即可隱見,加上狐裘的稀少,穿上此衣者,只要被皇朝之人遇見,即知是八皇子府中人,朝外,相看之下,便知不是達官顯貴,便是名流紳士!
我眉頭攢起,坐在了椅上,端起茶杯,一副深思的面孔。
“先生這狐裘,可是八皇子所贈?”小倩一臉的欣喜。
我半晌沒有吱聲,許久,反問了句,“你說,他會有何意?”
“還能有何意思?”小倩笑容燦爛,“當然是對先生感到虧欠,現下覺得缺少不了您,正值所用,一心想要彌補過錯!”
“只有這樣嗎?”不知是在問她,還是問的自己。
倩一疑惑,“那還能有什麼,先生定是多慮了!”
如果是多慮倒也好,只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帝都十一年十一月中。
邊境之周生暴亂,旁支小國趁機入境,八皇子自請旨,領兵禦敵,李大將軍追隨其後,謀士大司馬,尹士狄與李穆宇跟其親征,一來熟悉,二來有個照應。
三皇子万俟鞅,坐守其宮,雖面色無恙,依然故我,口中講着“以和爲貴”,然面色蒼白,有焦急之感,怕也終是感到了事態危機,自身處境的尷尬境地。
皇朝中,皇上夜夜笙歌,美女環繞,皇后每每勸說,無動於衷。怕是過分依賴於八皇子,利用其能,鎮守帝都。以求現下平安穩定。然心底卻對其畏懼居多,想到皇位繼傳,卻即刻逐其至外!
天色方透微亮,草木猶沉醉在晨霧裡尚未醒來,晶瑩的露珠,悄悄滑曳過院中的常青藤,在葉尖處凝聚成渾圓的滴露,清脆地滴落在下方的葉片上,晨露飛縱四散的聲音,象極了在空曠無人的空間中迴盪的旋律。
自晨露中漸漸醒來的我,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神智不太能集中地聽着窗簾外的陣陣滴露聲,迷離的夢境依稀在我的腦海中徘徊。
着紅豔的火光在爐盆中燃燒,“咔咔”之聲,讓人不禁有些感觸。
來到這裡怕是快有一年了吧!
眼,經歷了兩個冬天。
“先生?”小倩端着盆子在外面已是等候。
我坐起身,披好外套,走了過去,打開門扉。
似看到我的臉色不甚特好,她眉頭皺起,“好不容易趁着八皇子離開,您可以有時間睡睡懶覺,怎才兩日,身子似比往日還差了許多呢?難道是昨夜凍着了?”
我搖了搖頭,跟着咳嗽了兩聲,“無大礙的,反正也是習慣了!”有些甚感無奈,只怕眼前之疾成爲了永久,相伴一生。
“那可不成,”小倩放下盆子,“八皇子臨走時,可是特地吩咐了,要好生照顧您的身子,如有不是,回來定會怪罪於奴婢的!”說着,轉身就要向外走去,“我去請張御醫來爲您瞧瞧!”
“小倩之話,好讓先生我傷心不已!”我拽住她的手臂,看到她的疑惑不解,我繼續說道,“你不是因爲我的身子,卻是怕八皇子的責罰而擔憂!”
她一聽,登時急得面紅耳赤,“平先生,不……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
“噗哧”一聲,我笑了起來,“不用解釋了,我都知道的!”將揶揄的眼神變得溫柔而感動,“城外北邊,有個“炅曄號”,據說醫術精湛。”
“可以嗎?”她一副懷疑的表情。
我扯了扯嘴角,“有何不可!”將毛巾向盆子裡一扔,擦了擦臉,“吃多了那些珍貴藥材,身體產生了抵抗,再多隻會有害而無益,不妨試一下民間土方,或許會有意外!”
“也對!”她撅着嘴,眨着眼睛,贊同着。
“那奴婢陪您一起去。”她欲勢要去拿外套,準備馬車。
我攔截住,“小倩當先生我真是個殘廢之人了嗎?”苦笑了下,“咳…咳…在我還沒有臥牀不起之前,多點自由時間吧!”
句話,說得小倩分外辛酸,眼眶禁不住紅了起來,“先生……先生不會的!要是真有一天,小倩甘願做您的柺杖!”嗚咽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說說而已!”拍撫着她的脊背,“爲我準備套衣服,恩……不要那件狐裘!”
“這……”她蘧起了眉頭,停止了哭泣。
我笑了笑,“既是珍貴,當以收藏,外面嘈雜不堪,恐有破壞,被八皇子抓住把柄,拿來說事,可怎好!”
她眼睛一亮,“還是先生想得周到!”說着,轉身,“那就穿兩件外套,外面天寒地凍,日短夜長,早些回來。”
我心裡又是一暖。想到此地能有她的關懷話語,竟似一家人一般,如真是在此地長留,有她相伴,亦足矣!
城外,依然的熱鬧異常,小販的叫賣聲不絕如耳,新增了一些新鮮玩意兒,做糖人,糖葫蘆,還有一些紅得似火的對聯左右高掛起,將快要迎來的節日氣氛搞得升上一潮!
只是,街旁的兩排樹木卻有些個蕭瑟不堪。
如若健康之人看着,倒也無妨,總之不過是自然的規律。
但若是被抱病之人望着,卻想到了生命的短暫,命運的作弄,一股辛酸不言而喻。
“哎?公子來了?”剛一踏入“炅曄號”,普陀便驚喜的叫了起來,從櫃檯前繞出。
聲音洪亮得足以讓方圓十米處人都聽到。
登時,後門推開,一個頎長而瘦削的男人邁了出來,白色的衣袍顯得潔淨不已,溫和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的歡喜,幸福。
“來了?”慕容燁聲音沙啞,彷彿歷經了滄桑的老人,臉色不知是因爲感冒還是見到我的羞澀,紅潤了起來。
我點了點頭,表情顯得有些個歉意,“很是抱歉,本來個月,現下竟過了如此之久,”說着,從懷中拿出準備好的銀票,遞到了櫃檯前,“百兩,看是否夠數,如若……”
“夠了,”他趕忙搶話道,“其實……咳,我並不是在乎這些錢,只要你能過來就好!”臉頰紅。
“呃……我去沏茶!”機靈的普陀從後門跑出。
頓時屋子中,只剩下兩人相視而站,顯得有些個尷尬。
“咳……”禁不住嗓子癢,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麼了?”他眉頭一皺,一副緊張面孔,三步並兩步邁了過來,攙扶我坐在了椅上,“讓我給你號號脈!”
我本想要推拒,卻是執拗不過他的力度。
時間愈久,他的表情愈加複雜,眉頭糾結在一起,“心脈俱損,無氣無力,按理應當是活不過一年,逐日弱去,但其中有一股真氣竄流而入,五臟六腑,皆有所感,加上大滋大補,卻也延綿了壽命!”
我苦笑了下,這些話不需要他再陳述,只怕我也知曉,遂話一說完,我趕忙抽回了手臂。
他愁眉依然未展,“小晴如若還相信我,可否告知,爲何會變得如此?”聲音帶着一股力度,彷彿積壓着怨憤。
我搖了搖頭,“既以成真,知道原因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時光倒流不成?”低頭嘲笑了下,“眼下,能過一日,是一日!”最好是將手頭的工作完成,或許會還有一絲的機會。
他聽後,表情變得更加凝重,沉默了下來。
許久。
“我能否有個請求?”他擡起頭,眼神真摯的望着我,“既是放棄,不如讓我來醫治一番。”
“死馬當活馬醫?”我即刻回道。
“也不盡然……”
“師傅定有方法的!”普陀端着一個托盤走了出來,將兩個青瓷杯向桌子上輕輕放下,衝一旁的我笑道,“他很喜歡研究一些新藥物,且每試每成,從未失手,相信這次定也不例外。三個月前,有個多年眼疾的病人來訪,她本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畢竟被打擊數次,斷定爲永久之病,誰知,在師傅底下,不消半月,竟是奇蹟般的復明了。”
我驚訝的瞪大了眼,望向對面而坐的慕容燁,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嗎?”
“如若小晴願意相信,就給我一次機會!”他誠懇的說道。
“公子就試一次吧,多一次機會就多一絲的希望。”普陀在旁敲鑼打鼓,“就像是尋找我們的師兄,只要是有跡象,我們就不會放棄!”說得一副堅定的樣子。
師兄?那個白麪男孩兒?
他,竟然沒有回來?
到底是怎回事?
相信八皇子說會放掉,定會放掉他,畢竟這樣的事情,騙我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小晴?”慕容燁再次叫道。
我趕忙轉回了神思,衝他微微一笑,“試試也好!”總比坐以待斃強過許多。
這一過,就是一日。
直到戌時,才猛然驚醒,該是回去的時刻了。
慕容燁反覆要求要送我回到慕容府,幸好,被我一再的推拒掉。
每日如此,一個星期的治療快要過去。
好與不好,事實上,自己已分辨不清,或許也早已看開,副死軀,能過得長久一些,就是福分,其他別無所求,該是滿足。
“先生,先生?”一早兒,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
我披好外套,趿拉着鞋子,半睜半閉的惺忪睡眼猶如一個昏迷不堪的貓咪一般,一點點的爬去開門。
倩登時掩嘴笑了起來,將手中的信函交與我,“八皇子特派人快馬加鞭,傳來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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