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博物館四樓的過道上,每踏前一步,邱居遠的心就爲之沉上一分。
此時的他,正在從四樓東部的那個角落,回電梯入口的路上。身邊是神情有些呆滯的軒轅琴,而身後,則跟着幾十個幢幢人影。他自信剛纔的戲演得還算不錯,但是至今爲止,他非但沒有見到任何博物館守衛人員的身影,就連一個暗哨都沒有發現。
這很不正常!邱居遠在心底這麼告訴着自己。博物館中的六個大隊,早該傾巢而來纔對。而且即便是那位,在情報組所蒐集的資料中。給予了極高評價的現任博物館長厲滄海,從他們的行動中看出了什麼疑點。但是在不知道他們真實的目標,以及這些疑點都無法在短時間內證實的情況下,也不該毫無動作纔對!按照他們事前的反覆推算,至少,也能困住他們三個大隊以上的人手!
莫非是我先前的戲演得太逼真了?他們至今都未發覺,監控法陣已經被我用幻術做了手腳?邱居遠的心裡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被自己迅速的否決。在資料中的厲滄海,乃是一位曾經以副手身份,幫助主持過天闕門,數次至關重要的對外戰役,並且未縫敗績的金丹高手。不止是天闕門內,在大楚國也是薄有威名。若非是此人的修真資質差了點,否則的話,他的成就將會更高,即便是一堂首座,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一位以智慧聞名的人物,沒道理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透。
那麼出現這種詭異的情形,又是因爲什麼原因?
邱居遠陷入了沉思。而後一個少年地身影,忽然從他的腦中劃過。聽說那傢伙,好像最近被芮曄調到博物館。擔任了博物館臨時指揮官的樣子。難道說,現在在博物館主事地,竟然不是厲滄海,而是那個少年不成?
想到此處,邱居遠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那位有着紫發紫瞳的十四歲少年,可是讓他映像深刻。三個月前,僅僅是憑着一些蛛絲馬跡。就險些拆穿了他的身份。雖然最後未果,卻也讓他們本來正在順利進行中的第一方案,付諸於流水。好不容易纔安插進保安部和學生會的釘子,也被一道清除。而且最近,聽說不止是那天去醫療站殺姬傲穹滅口的嚴奉真,就連百里賓和荊先地死,也多多少少還那少年有些關係。甚至是強如六尾妖狐那種強A級神獸。也差點死在少年所佈的陷阱之下。
如果今晚主持博物館的是他。那麼這次他們是否能成功達成目的,還真不好說。他現在的心內。甚至已經升起了不詳的感覺。
前方已經是這條走廊的盡頭。只要再轉過一個彎。就能看到電梯門。然而邱居遠地腳步節奏,卻在他不知不覺間慢慢放緩。額角更是冒出大滴地冷汗。若是到那裡,還未有人出現攔截,那麼就意味着,他們精心佈置的這個計劃,將遭到徹底地失敗、
雖然在有意無意中放慢了腳步,但是這段路程,終有走完地一刻。當邱居遠轉過身時,先是輕鬆了口氣。雖然過程當中,出了許多計劃之外地意外。不過到底,博物館的這些人,還是沒有逃過他們地算計。
可是緊接着,邱居遠眉心的那個川子,又重新皺起。
這是因爲,不但站在電梯門口的人數,要遠比他預料中的數目要少。就連在神識感應中,從附近的展廳和過道迅速圍攏過來,隱隱間把他們包圍的人手,也是隻有寥寥十數人而已。兩者加起來,進入他手中那東西,最大威力範圍的,也只有一個大隊而已。而擋在電梯門口的這羣人,在最前面站着的,也不是厲滄海或姜笑依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而只是二男二女四位少年而已。
這四名少年,邱居遠不但認識,也非常熟悉。特別是這四個月來,他們的名字,說是如雷貫耳也不爲過。三零零一的新進舍員,五年級精英六班初起的新星,建校八百年來最傑出最天才的幾名學生,學院前十高手,夢幻小隊的成員之一。這些個頭銜,就在這短短几個內,借二連三的加諸於他們的頭上,讓人不注目都不行。
特別是那位年紀稍長,但卻一臉天真爛漫神情的少女,更是邱居遠這些日子以來特別關注的對象。他清楚的知道,這位曾屬於百里賓的傀儡少女,一旦恢復了靈智,其修爲和實力,將在未來飆升到何等的地步!即使是現在,也是足以和他抗衡的A級金丹高手。只是不知道,這些日子裡,芮曄他們把少女的戰力,調教到了何等的地步?
“總算是來了!怎麼這麼慢?我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很久了耶!”開口說話的是沈英雄,這位牛角少年的臉上,此時竟然是一副,我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的神色。而他開口說的第二句話,更是讓邱居遠驟然色變。
“阿笑讓來我問問你,你現在手裡拿的是元陽八門旗,還是五方乾坤旗?又或者是其他的旗陣類靈寶?”
原來如此,計劃已經被完全被那個少年識破了嗎?怪不得剛纔的情況,會如此詭異,邱居遠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異常苦澀的笑容,長嘆一聲後坦然答道:“是元陽八門旗。”
邱居遠的回答,讓四名少年都是淡然一笑,眼中露出果然如是的神色。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幾名凝液期,則是滿臉的驚佩。
“呵呵!閣下倒是蠻坦誠的。”沈英雄笑了笑,又望着邱居遠身後的幾十個人影,說道:“那麼這些幻術,也麻煩您收起來,如何?雖然看起來。還蠻像回事的樣子。不過阿笑他可說過,您雖然一共使用了七次電梯,但是帶上四樓的人。絕不會超過十位哦!”
“對了!”還不等邱居遠有所反應,沈英雄又像是想起什麼死地,揉着額角說道:“阿笑他還讓我問問你,閣下應該不是人類吧?能把幻術使得出神入化,而且還能逃過全封魔法陣的甄別。閣下的真實身份,應該就是傳說中來自極西之地地妖族神獸鏡魅吧?不知道在下說的可對?”
邱居遠的面容,已經不僅僅是苦澀二字可以形容了。儘管心裡剛纔就已有所準備。但是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人從裡到外,完完全全的看穿。這種滋味可並不好受。
再次苦笑着揮了揮手,身後的幾十個人影,已然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是分佈在其中地七名黑衣人,雖然這些人都蒙着面,但是僅從他們眼中的神色。就可大約猜知這些人的臉上。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
邱居遠又用無限留戀的神情,深深的望了眼身邊的軒轅琴。然後就在衆人地注目中。舉起了自己地雙手。
“我投降!”
沈英雄等人正暗自警惕之際。卻不料邱居遠居然來了這麼一出,不但臉上齊齊露出愕然之色。一時間也都不知現在該如何是好。
這種情況,他們事先可從未想過,要如何才能正確處理。按常理來說,對方束手就擒,他們應該很高興纔對。可是眼下分明透着幾分詭異的情形,卻讓他們反而有些驚疑不定。
冒犯天闕山門重地,無論這些人是否投降,是否對道法學院造成了傷害,只要落入天闕門手裡,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世上任何一個門派,若是遇到這種情形,爲了維護門派地顏面,多半都會如此處理,更何況是神州大陸七大派之一地山天闕門?對這個道理,對方應該不會不明白纔對。但是邱居遠卻不但把投降二字說地爽快之極,臉上的神情,也彷彿絲毫不但心事後地後果似的,這就讓人非常奇怪了。
最後,還是沈英雄首先反應過來,冷笑着道:“閣下到現在才說要投降,難道就不嫌太晚了嗎?“
“呵呵!現在勝負已定,我這麼說,好像確實是晚了點。”邱居遠不在意的笑了笑:“不過,我想,我的那些能力,對於天闕門來說,應該多多少少有些用處。閣下何不向上請示一番,再給個答覆?“
沈英雄聞言,眼中頓時透出了深思之色,同時心下也有些恍然。仔細想來,這個鏡魅的能力,對於天闕門來說,若是使用的好,確實是有着不小,或者可以說是非常大的用處。也難怪它會有恃無恐。
望着沈英雄的表情,邱居遠的嘴角,剛彎起了一弧夾帶着瞭然、自嘲、悲哀的笑意。就覺胸前忽然一疼,一道明晃晃的劍箭,從那裡破胸而出。
邱居遠艱難的轉過頭,卻見旁邊軒轅琴的眼中,那呆滯的神情已然不見。代之的,是一股充滿了悲傷的決然之色。
就在同一時刻,在三樓的第十七號展廳之外的走廊上,也迎來了一位陌生的訪客。
這是一位面容稱得上是俊朗的青年男子,白色的長髮,金黃色的眼瞳,穿着一襲不着一塵的白色長衫,
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青年的眼中,浮現着自信而放肆的笑意。雙足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青年也沒有刻意去束縛聲音,任由那空然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博物館三樓內不斷激盪迴響着。
計劃進行到這個時候,整個博物館內,還有誰能阻止他呢?就算那厲滄海出於謹慎,實力會有所保留。但是對於一個準S級金丹來說,小於一個大隊的凝液期,根本就不用放在眼裡!
在十七號展廳的門口前站定,青年一把推開了展廳的大門。
隨着那木門發出的噶噶聲響起,室內的情形,也由窄到寬,映入了他的眼內。
這個展廳大約有一百多坪的樣子,一共陳列着上百件的廢棄靈寶,其中無一不是千金難邱稀世珍品。然而現在青年的眼中,卻只有被擺放在角落裡的,兩塊高達十米,呈正四面菱柱體狀的玉雪如意石。
一步步的向兩座巨石接近,青年臉上的表情複雜之極,既有着對這巧奪天功之物的讚歎,也有着隱約的厭憎。而當他的手,擊碎玻璃框,觸摸到那潤滑冰冷的石質時,更是微微有些失神。
讓他的兄長百里賓,還有好友嚴奉真、荊先,都爲之一一歿於此地的,就是這東西嗎?
哀傷的情緒一閃而過,青年一聲嘆息之後,開始了收取兩塊玉雪如意石的過程。這是他們的計劃當中,最後的一部分,也是讓他們曾經最爲難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上,能夠容納這兩塊玉雪如意石的空間法器,並不是沒有。像山河社稷圖那種級別神器,在上古時代的神話傳說當中,就連十分之一個神州大陸,也儘可容納的下。而一些頂級的空間戒指,與這兩塊玉雪如意石相同體積的東西,就連十餘個,也儘可容納的下。
問題是,以現在的元力濃度,修真界中可以使用的空間類法器和靈寶當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擁有這麼大的空間秘門。
所以,想要收取此物,還是必須要佈設專門的法陣才行。雖然他們爲此設計製造了一套棋陣靈寶,把這一過程縮短到三十秒左右。可是這段時間內,任何強烈的干擾,都足以讓收取的過程功虧一簣。
也就在佈下旗陣的那一剎那,青年的心念神識感應忽然示警,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青年持劍在手,同時向門口望去。
在那裡,一位紫發紫瞳的少年,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