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地鐵站,人很多,阿甜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阿苦緊緊抓着吉他包,面色平靜。
過安檢的時候,阿甜得把吉他包拿下來過安檢,阿苦的手一抓空,他四處抓了抓,沒抓到吉他包。
四周鬧哄哄的,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抓不到那女孩,有些慌亂。
“過安檢呢,你呆了?”這時,阿甜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像根木頭,他後面的人已經有些不悅,阿甜連忙抓着他的袖子把他拉了過來。
“我不知道。”阿苦道。
“不知道就問,就說出來,不然你不說,我也不知道你怎麼了。”阿甜將吉他包揹回背上,而後把阿苦的手往吉他包上一扔。
阿甜也是第一次遇見盲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與他相處,不能處處顧慮到他,時不時就忘了。
“好。”阿苦應道,手抓緊了吉他包。
“下電扶梯了,小心點。”走了幾步,便要下電扶梯,阿甜回頭對阿苦說道。
阿苦點頭,可還是有些茫然,不知道電扶梯離自己有多遠,只能跟着阿甜走。
一擡腳,落地,腳迅速往前移,他沒防備,一個搖晃,手沒抓到扶梯手,差點摔倒。
“我怎麼覺得我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呢?”阿甜在阿苦摔地前,扶住了他。
“後悔了?”阿苦正穩了身子,沉聲道。
“有點後悔,我還特別嫌棄你,只會給我添麻煩。”阿甜故意道,說話不太好聽。
“誰讓你多管閒事。”阿苦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冷漠疏離。
“你這小奴隸怎麼對主人說話的?恭敬點,知道嗎?”阿甜狠狠瞪他,額,好像這廝也看不見。
“封建思想,當今社會可不講這一套,你不是在上學?老師沒教過你?臭小孩。”阿苦回懟。
“喲,懂的還挺多?”電扶梯到底,阿甜雖然嘴上說後悔說嫌棄他,還是拉着他的袖子帶着他走出電扶梯。
“你是要去學校?”阿苦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先前她不是說要去上課嗎?
“嗯,我們去大學城。”阿甜拉着阿苦到月臺上等地鐵。
“大學城?你上大學幾年級?”阿苦沒想到她還真是個學生,膽子大得非比常人,也可以說是天真。
“大一。”阿甜胡謅。
“你叫什麼名字?”阿苦又問。
“你問得有點多啊?”阿甜瞥了他一眼。
“今後不是要跟着你,自然要了解合作對象的信息,判斷風險與盈虧。”阿苦道。
“你真是個商人?”阿甜發覺這人不論是衣着氣質,還是說話風格語氣,還真有點商人那一套。
“以前是。”
“那估計你不怎麼成功,不然怎麼會成爲現在的模樣。”阿甜道。
“是,我很失敗,一敗塗地。”阿苦幹脆果斷地承認,沒有絲毫猶豫。
阿甜這回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東西來。
“抱歉。”阿甜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生怕讓這人又生出什麼不好的念頭來。
“沒事。”阿苦搖搖頭,這算什麼呢。
“地鐵來了。”地鐵門打開,阿甜拉了拉他的袖子,帶着他上了地鐵。
地鐵里人很多,阿甜拉着阿苦往裡面擠。
“擡手,你頭頂有個拉環,拉住它。”阿甜人矮,拉那個拉環幾乎要伸直了手,太費力,便讓他拉,這人還挺高的。
阿苦依她的話,擡頭就碰到了拉環。
“還是有點用。”阿甜笑道,自己則抓住他的袖子,把他當拉環。
阿苦感受到袖子被人抓緊,隨着地鐵啓動,阿甜不禁往他身上靠了靠。沒想到他現在最大的作用是給人當扶手,還真是世事難料。
“哎,報上名來。”阿甜低聲問起這大叔的姓名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名字。
“阿苦。”阿苦淡淡說道。
“好名字。”阿甜道。
“好名字?哪裡好?一生經歷痛苦。”
“人生哪能沒有苦,人凡是得經歷苦,才能體會到甜,苦與甜通常是相伴的。”阿甜見他有點喪,就瞎編亂造一通,“哪個人一輩子不經歷磨難、感受痛苦的,父母取這名字肯定是希望你能早點苦盡甘來的。”
苦甜相伴?苦盡甘來?阿苦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苦盡甘來,苦盡甘來,苦盡甘來…
他在心裡默唸無數次,他還能苦盡甘來?
“你叫什麼名字?”
“巧了,我正好叫阿甜,呵呵,說不定我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哈哈哈…”阿甜說着,自己就笑了起來。
周圍人不禁投來奇怪的目光,阿甜連忙收住笑意。
這時,地鐵到達下一站,周圍人潮涌動,身邊有人下車,阿甜被擠了一下。
阿苦伸手抓住她的肩,拉住她。
“謝謝。”阿甜隨口道謝。
“你不是說我是你奴隸,跟奴隸道什麼謝?”阿苦抓緊了阿甜的肩,身邊不斷有人擠過來。
“開玩笑的,你是人,不是奴隸,再說,不管你是什麼人,你幫了我,我都應該對你說謝謝。”阿甜瞥了一眼肩上的手,手倒是又長又細,很好看,但還是後退了一步,她不喜歡跟不太熟的人靠太近,會讓她不安。
阿苦收回了手,心想,這孩子性格還真是陰晴不定,捉摸不透。
地鐵啓動,兩人又不說話了。
又過了兩站,阿甜身前有人下車,空出一個位置來,阿甜下意識就要過去做,可身體一動,就想起自己還帶着個盲人。
“阿苦,有個位置,你看不見,去坐着。”思索片刻,旁邊的人也盯上了那個空位置,阿甜連忙把他往座位上推了推。
旁邊的人聽說阿苦看不見,遲疑了一下,阿苦還沒動,阿甜便用力把他往位置上一塞。
“你幹嘛?”阿苦猝不及防被她一推,隨意一下子坐在了位置上,位置不寬,又或許是身邊人太寬,他被擠得難受。手下意識一抓,卻沒有抓到阿甜。
“你不會出爾反爾,拿着我的賣身錢跑了吧?”阿苦向前探了探,阿甜壞心思地躲開了他的手,神情有些淡漠。
旁邊的幾個人也投來探詢的目光?賣身錢?這是個瞎子,有人不由得把阿甜看做一個騙子。
“出你個鬼,就你那幾塊錢。”阿甜見他在空氣中亂抓,像個傻子,想翻白眼,把背後的吉他包取下來,塞到阿苦懷中。
“什麼東西?”阿苦摸了摸懷中的東西,這是個什麼形狀的東西?
“吉他,我吃飯的傢伙,拿好,別弄壞了。”沒了阿苦當人形拉環,阿甜只得伸長了手去抓拉環,十分吃力。
一聽這是阿甜吃飯的傢伙,阿苦放在吉他包上的手用力了些,有了這個就不怕她跑了。
阿苦轉瞬又自嘲起來,這分明只是個孩子,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阿甜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變化,擡頭與拉環抗爭,地鐵里人多悶熱,不一會兒,她已經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熬過了三站,阿苦左側身邊有人下車,阿甜纔能有個坐。
阿苦微微側頭,‘看’了阿甜一眼,剛纔自己不坐,讓他坐?
阿甜挨靠着阿苦,大腿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低頭一看,他西裝褲袋似乎有個四方形的東西,阿甜心念一動,問道:“小奴隸,手機借我一下。”
阿苦摸出了一隻黑色智能手機,卻沒給她。
“怎麼了?”阿甜搶了過來過來。
按了按鍵,卻沒反應。
“進水了?”阿甜等了一會兒,手機還是黑屏,沒反應。
想起她手機進水了,阿苦的手機也沒能逃過這一劫吧。
“是沒電了,這手機防水。”阿苦道。
“我手機買的時候也說防水啊,還不是廢了。”阿甜一聽,眼睛一亮。
“那些市面上的只能防止濺水,這是專門研製出來的全面防水型,你丟河裡,再撈起來都還能用。”阿苦道。
“這麼厲害?充電器呢?我待會兒找地方試試。”阿甜看他。
“沒有。”阿苦道。
“難不成這還是太陽能充電的高科技?”阿甜賊賊說道,感覺撿了個寶啊。
“想多了,就是字面意思,我沒帶充電器。”阿苦道。
“手機沒收了,我因爲去長江裡救你,手機進水不能用了,這手機就當做賠償。”她的充電器也用不了,得買新的。不過阿苦的手機如果真的能用的話,她就省了一筆修手機的錢,嘿嘿,這可不止八十六塊,賺了。
“有意見?你人都是我的,你的東西也是我的,你沒權利說不。”見阿苦要開口,阿甜就惡狠狠地說道,同時把手機放進挎包裡,生怕他拿回去。
“不是,你要,給你就是,只是最好建議你不要開機。”阿苦淡淡說道。
“爲什麼?”阿甜不解,阿苦有些奇怪。
“吵。”阿苦只說了一個字。
阿甜沉默,手機裡有過去,也是與過去聯繫的橋樑。不想開機,這是不想再與過去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