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帝聽他把慕容昶與鳳卿卿各自單列,也漸漸回過味來,但他本是風流天子,對這種事雖然爲難,也不覺得太過份,笑笑便揭過了。慕容宥看不說話着實不像了,只得笑道:“二弟說笑了,我哪敢稱個‘智’字。倒是三弟得遇賢妻,日進斗金,的確是好運氣。”
鳳卿卿笑眯眯一彎腰:“多謝大哥誇我,其實我也沒那麼賢啦,因爲這些銀票也不是我賺來的,是尤家今天賠給我的。”
甚麼叫“其實我也沒那麼賢”,偏她說的無比真誠,鳳來帝實在有些好笑,慕容晟亦脣角微彎,慕容宥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原來是尤家賠來的,竟有這麼多麼?”
裝吧你就!鳳卿卿若無其事:“是呀!七百多萬兩,我拿給父皇六百萬兩。”
慕容宥微怔道:“三倍竟有七百多萬?”他一揖到地:“三弟當真有石崇之財。”
鳳來帝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他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這會兒,即便慕容昶的錢就是來路不正,他已經送上了絕大多數,足證其誠,他不欲追究,他的態度也已經彰示了這一點。偏慕容宥又把這件事點了出來。
他不由得再次審視這個兒子……真是心大了!
廳中的氣氛瞬時就是一僵,鳳卿卿心頭也不由得冷笑,心說我不惹你,你偏要惹我,那就別怪我了……於是眨巴眨巴眼:“其實說起這件事吧,兒媳還犯了點兒錯……但這跟慕容昶沒甚麼關係,父皇你要不要聽?”
鳳來帝又氣又笑,可是他上位久矣,心中着實喜歡她這樣自然坦率的態度,便笑道:“卿兒若想說,父皇便聽聽。”
“哦!”鳳卿卿眼神流轉:“可是這件事大哥、二哥一定要保證不告訴別人,否則我就不說了。”
慕容宥冷笑,只要這件事能聽入鳳來帝耳中就好,外面知道與否與他本來就沒甚麼意義。倒不信這麼大筆銀兩,她真有能說的過去的解釋!於是微笑道:“自然不會。”
“嗯,”鳳卿卿低頭絞小手道:“就是關於當時買店鋪的銀子啦……因爲我想救拂柳,可是又沒錢,我當時又回不了京城,所以吧,萬不得已吧,真的萬不得已啊……”她擡頭看鳳來帝,“誒,父皇你好像還沒恕我無罪?”
這纔想起來麼?鳳來帝笑罵:“好生說你的罷!”
“哦哦!”鳳卿卿眨眨眼睛,然後乾脆麻利的:“那些銀子,是我打發影衛去尤家偷的。”
噗!闔殿皆靜,慕容宥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回答,可是想想那時的情形,明眼人都知道是尤家挑釁,她本就是小孩兒心性,會打發人去尤家偷一點都不奇怪,所以,她是偷了尤家的錢買尤家的店鋪,後來還得尤家三倍賠償她?
可這件事別說尤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然並卵啊……有道是抓賊拿贓,沒證據還敢指認珺王妃偷銀子?前頭的虧還沒吃夠是吧!找死也不是這種找法啊……
鳳來帝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她笑的全沒了帝王威儀,慕容晟也失笑出聲,笑吟吟看着她。慕容宥僵在原地,生平頭一次,不知自己該做甚麼樣的表情……
出了大殿好一會兒,鳳卿卿仍舊在興致勃勃碎碎念:“你一定要把慕容宥那時的表情畫下來給我……我萬一哪會兒心情不好看看就會特別爽……我頭一次看到人臉上能出現這麼複雜的表情,關鍵他還長的不錯,這麼複雜居然不太醜,不至於妨礙下飯……”
慕容昶挑眉:“所以在我的敗家媳婦兒的案頭,要掛我大哥的畫像?”
“呃……倒也是。”鳳卿卿十分遺憾:“那就算了,我看看你湊合下得了。”
慕容昶:“……”
鳳卿卿繼續想,一邊想一邊笑,慕容昶只看她神情,就知道她鐵定是想到了假扮鮑恢的周武,不由得一抿脣,這傻貓,只是想像一下慕容宥得知之後的神情,就笑成這樣……真是傻透了……
隔了一會兒,她湊過來,聲音糯糯的,“男神~~”
他含笑捏她小手:“嗯。”
“你有沒有發現,你簡直就是個少主收割機啊!你看樓小哥是天工坊少主,白師兄是千面閣少主,蚊子哥是必應居少主……”
這會兒他是絕對不會提醒她,聞千里是她先認識的……反而迅速果斷點頭:“對,還有你這隻寒天門少主!”
鳳卿卿得意的一笑,正想說話,忽然一眼看到不遠處的花樹之下,有一角小小的衣袍。鳳來帝最小的兒子就是慕容昶,鳳卿卿可從來沒在宮裡看到過小孩,不由得生出些好奇,放輕腳步繞了過去。
就見樹下站着一個小小孩童,看上去才五六歲大,十分的瘦小病弱,神情有些孤單悽惶,卻皮膚雪白,大眼睛黑漆漆的,漂亮的像個姑娘,說不出的軟萌可愛。鳳卿卿頓時變身怪阿姨,搖着尾巴湊了上去:“哎!小傢伙!”
那小正太被她嚇到,猛然向後一退,鳳卿卿笑眯眯的:“你叫甚麼名字啊,爲什麼在這兒?”
小正太嚇的一退再退,大眼睛飛快的四處看,顯然是在找跟來的人,鳳卿卿生怕大人來了就沒得玩了,立刻張開手:“給我抱一下!或者親一下!不然我就讓小狗狗來咬你屁股嘍!”
慕容昶含笑走上來,道:“這應該是大哥的兒子,叫慕容初。”一邊說一邊伸出手:“過來,三叔抱抱。”
那小正太愣了愣,顯然有些不記得他了,可是慕容昶既然張臂過來,他畏縮了一下,好像知道逃不開,也就任他抱了,乖乖的伏在他肩上,雪白的小手兒巴着他衣服,小兔子一樣乖乖的。
鳳卿卿看的呆住:“天哪!這是……慕容宥的兒子?慕容宥有兒子?這麼大了?”
慕容昶有些無語:“大哥這個年紀,沒有兒子纔是奇怪吧?”
可是,這孩子的樣子,嬌嫩怯糯,滿臉病容,那種隨時戒備的小獸般的神情,一看之下,就沒有得到過好的照顧,更沒有得到好的教育,這哪裡像是王府世子?就算是最最普通的世家子弟,也不可能養成這樣……
也不知爲何,就想到當年的自己,鳳卿卿小聲小氣的哄:“初兒,給我抱抱好不好?我是三嬸嬸,我是好人。”
慕容初撲閃着大眼睛看了看她,乖乖點頭,由着她抱了過來,他雖細弱,也是個七歲的孩子,鳳卿卿又很瘦,抱着十分吃力,偏她怎麼都不肯放手,一邊走,一邊逗他說話。
慕容昶看在眼裡,也不來接,便道:“馬上就是八月十五,宮裡的風俗,八月十五要由長輩做一件拜月服,初兒只怕是進來量身的。我們直接帶去見母后罷。”
一邊說,一邊就問:“初兒,跟着的人呢?”
慕容初小聲道:“不知道,走着走着,奶孃就不見了。”
聲音奶聲奶氣的!鳳卿卿心都萌化了,轉頭雙眼放光的看慕容昶:“好可愛!不如我們偷回家玩幾天?不會有人發現的對不對?”
慕容昶無語的敲敲她腦袋,想了想,卻又一笑,附耳道:“喜歡,自己生啊!”
喂,小朋友面前能不能別辣麼色!鳳卿卿瞪了他一眼,當着慕容初也不好多說,回手就拍拍小正太的背:“小初兒,跟我回家玩好不好?我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很多人,你簡直都不知道有多好。”
慕容初期斯艾艾的看她,然後搖頭:“母親不許。”
鳳卿卿笑容一收,慕容昶微微凝眉,心中惴度她心意,輕聲道:“初兒是前瑄王妃的孩子……自小身體就不是很好。”
鳳卿卿默然點頭,也不知心裡是甚麼滋味,雙手抱着慕容初,堪堪到了鳳藻宮,慕容初急掙扎下地,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似乎想說甚麼,又不知要說甚麼,便轉身奔了進去。
鳳卿卿兩人隨後進去,就見慕容初正一板一眼的向常皇后見禮,禮儀動作紋絲不錯,常皇后含笑握了握他小手兒,慕容初不由自主的畏縮了一下,常皇后便若無其事的鬆了手,溫言道:“初兒身子可好些了?”
旁邊站着的正是瑄王妃沈蒼蘭,笑回道:“謝母后關心,初兒近些日子略好些了。”
常皇后嗯了一聲,正要說甚麼,一擡頭,看到慕容昶兩人進來,眼中頓時便多了些光彩,含笑道:“晗兒,卿兒,算着你們也該來了。”
鳳卿卿兩人急上前見禮,見慕容初垂着手站在一旁,動作十分規矩,神情卻是與年齡身份完全不符的孤單畏縮,心裡不由得微嘆,想尤皇后已故,他的生母前瑄王妃也不在了,這宮裡他叫母親叫祖母的,都是跟他完全沒有關係的外人,又有誰會真心疼他……
想到瑄王妃,忍不住就擡頭看了她一眼,卻見沈蒼蘭正直直的看着她,那眼神兒深幽幽的,也說不出是甚麼意思,鳳卿卿一聲大嫂到了嘴邊,生生被她看的一怔,她隨即睫毛一跳,迅速回神,含笑道:“弟妹幾日不見,愈發好看了,之前常聽人說美若天仙,今日方知是甚麼意思。”
鳳卿卿眉眼一彎:“大嫂過獎了。”她似乎被這稱呼觸動,眼神又是一變,鳳卿卿偏要再說一句:“大嫂呀,你今兒來的好早。”
沈蒼蘭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又成了那溫婉得體的模樣:“我只晚了你們大哥一步進的宮……只是一進宮便帶初兒來看望母后了。弟妹同三弟,這是從父皇處來罷?”
常皇后顯然已經得了消息,笑着摩挲鳳卿卿:“是啊,你們小夫妻一大早便去見父皇,倒是有甚麼好事兒啊,說給母后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