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卿心領神會,於是笑道:“母后的帕子好生精巧,就賞了卿卿罷。”
常皇后笑道:“真是個傻丫頭,一個帕子,當得甚麼!”一邊說一邊取了手上金指套,又從鳳來帝手上褪了一個斑指,用帕子包了給她,鳳來帝也不生氣,笑着打趣:“梓童當真小氣,要賞兒媳東西,卻從朕身上拿。”
常皇后掩袖輕笑:“難道不是皇上的兒媳麼?”
鳳來帝大笑:“是,是朕錯了。誠然是朕的兒媳,當賞!”
這位常皇后倒是個慧人,明明溫柔宛約,落落大方,卻偶爾有些別出心裁的小動作,不出格不失禮,卻顯得十分親暱靈巧,無怪鳳來帝對她這般愛重……
皇上皇后既帶了頭,盛貴妃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笑道:“珺王妃過來,今日初見,本宮也該賞你些甚麼……不如也隨你挑好了。”
鳳卿卿於是上前一步,常皇后顯然已經料中了盛貴妃的性子,所以預先下了套兒,她又怎能辜負親婆婆的期望……於是鳳卿卿溫柔道:“多謝貴妃娘娘。”
盛貴妃哼道:“不必多禮,儘管挑!”
鳳卿卿於是“隨手”一指:“娘娘鳳釵精美,不知能不能賞了卿卿?”
盛貴妃臉色登時就是一變,她見她向常皇后討帕子,只當她是個知趣的,卻沒想到,鳳卿卿既然向皇后討了帕子,總不能向她討同樣的東西……鳳卿卿看她遲疑,於是退後一步:“是卿卿莽撞了,想必是娘娘心愛之物,那便算了。”
當着滿殿之人,盛貴妃着實丟不起這個人,於是冷笑道:“不過一個鳳釵,有何貴重,賞你就是!”一邊就摘了下來,恨恨的摔入她手中,鳳卿卿微微一笑,退後一步:“謝貴妃娘娘。”
旁坐的兩妃也都賞了她,鳳卿卿謝了退下,鳳來帝顯然興致極高,道:“長樂閣設宴!慶駕皇后娘娘回宮!”
衆人齊齊應聲,帝后便攜手而出,後面跟着盛貴妃和其餘兩妃,慕容宥攜着瑄王妃跟在後面,卻足下微頓,慕容昶會意,跟上幾步:“皇兄。”慕容宥嗯了一聲,含笑回過頭來,慕容昶便道:“卿卿,這是大皇兄和皇嫂。”
鳳卿卿趕緊福身見禮,瑄王妃伸手扶住,聲音溫柔:“不必多禮。”
鳳卿卿這纔有機會擡頭看了她兩眼,瑄王妃長挑身材,鵝蛋臉兒,生的彎眉杏眼,脣色潤紅,十分大氣的漂亮。慕容宥本就溫和文雅,瑄王妃更甚,讓人第一眼便生出許多親近之心。
看她滿眼興味,慕容宥有些失笑,輕聲道:“弟妹真是天真純善,這對眼睛倒似會說話一般。”
慕容昶笑着岔開話題:“昨天多謝皇兄幫我擋酒待客,才成全了我與卿卿好個洞房花燭。”
慕容宥無奈搖頭,卻又一笑:“洞房花燭固然要緊,卻也不見像你這樣的新郎倌兒,喝了三杯酒就扔下滿廳賀客,跑的人影不見……”
慕容昶毫不在意的攤手:“我一個也不認識,懶的同他們敷衍。”
愈到了宮中,慕容昶身上的江湖氣息倒顯得愈濃,收發自如,妥妥演技派。慕容宥想說甚麼,卻中途收住,搖頭笑道:“算了,我也不多說,你新婚燕爾,我又何必做這壞人。”
一邊轉身做個“請”的手勢,四人慢慢向前,慕容昶道:“二皇兄呢?昨日好像也不曾見他?”
慕容宥沉吟道:“聽說他府上走失了一個要緊的伶人,偷走了甚麼東西,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
你纔是伶人!你才偷東西!鳳卿卿不爽的偷捏男神小手,慕容昶安撫的握緊:“伶人未必,只怕是個神仙,若不是神仙,二皇兄又怎會忙成這樣,連我成親都沒空去喝杯喜酒?”
鳳卿卿小聲插言:“就是那個養雪猿的二皇兄嗎?”
慕容宥含笑道:“你也知道雪猿?”
“是啊!”鳳卿卿答的一派天真:“很多人都在說啊!聽說雪猿十分高大威猛,卻很通人性,而且還會武功……”
前面常皇后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輕言慢語問鳳來帝:“怎麼不見晟兒?”
鳳來帝這纔想起:“對啊,晟兒呢?”他看向盛貴妃,盛貴妃心頭再是惱恨,也只能上前稟道:“回皇上,晟兒前些日子去猿嘯山,不慎受了點兒傷,這些日子一直在家養傷。”
“又是猿嘯山!”鳳來帝皺眉停步:“朕早就說過,雪猿之類養着玩玩便好,年年還要特特拿出一兩個月帶它出門,縱是對……對你也未必能有這般上心!堂堂皇子,諸事無成,竟靠着一頭畜生出名,羞也不羞?”
盛貴妃定了定神,擡眼一笑,神情嫵媚:“皇上又何必生氣,雪猿極有靈性,乃護主之物,晟兒既然恰巧得了,也是皇家的福氣。”
鳳來帝被她媚眼一掃,火氣便消了些,常皇后在旁溫柔道:“是啊,雪猿護主,晟兒上心些也是該當的……”
鳳來帝呵了一聲:“若當真護主,晟兒又怎會受傷?只怕是以訛傳訛罷了!”
盛貴妃語塞,慕容晟每年五六月間,必帶雪猿回一趟猿嘯山,焉知不是被人探知此事,預先佈置,所以他才被摧枯掌所傷險些喪命?這樣想來,雪猿倒真是個麻煩東西……
常皇后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挽了鳳來帝的手:“沒關係,臣妾既然回了宮,總有見面的日子。”
鳳來帝嗯了一聲,向盛貴妃道:“看來晟兒忙的很,晗兒成親的喜酒沒空喝,皇后回宮的喜酒也喝不得了!”一邊拂袖就走。
盛貴妃捏帕子的手都暴了青筋,卻只能咬牙招過一個碧衣宮人,輕聲吩咐了幾句。
鳳卿卿就在幾步外,自然聽在耳中,常皇后句句看似無意,卻句句都是陷阱……都不用套詞兒,她好像就已經知道她要在雪猿身上做文章,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看那個碧衣宮人已經走到了殿門外,她悄悄彈指,慕容昶似有所覺,眼神微微流轉,卻甚麼都沒說的繼續舉步向前。
長樂閣是一間園中閣,建在花木扶疏之間,周圍雕樑畫棟,碧湖假山,便如畫兒一般,此時也不是飯時,說是設宴,其實只是伴帝同遊。看離衆人都很遠,鳳卿卿悄聲道:“皇后娘娘真聰明!”
“叫母后!”慕容昶輕捏她小手,一邊耳語道:“母后聰明機敏,見微知著,最是個算盡天下的性子,我倒不希望你學母后……就這樣傻乎乎就好。”
鳳卿卿大爲不滿:“我哪裡傻了!本巫女……本公主分明就很聰明。”
“是,”他似乎並未察覺她失言,笑着哄她:“爺的小貓咪最聰明……”
鳳卿卿白了他一眼,一邊又順出剛纔的鳳釵:“對了,這個我需要悄悄還給母后麼?”
“不用,”慕容昶掃了一眼,輕攬她腰肢:“但你也不要戴,就擱在那兒就好。”
她有點兒稀奇,翻來覆去細看:“這有甚麼門道?”她用力擰鳳頭:“爲什麼擰不動啊,難道不是空心的?裡頭有個藏寶圖甚麼的?”
“虧你想的出來!還藏寶圖!”慕容昶失笑出聲:“這鳳釵是九羽的,本是皇后的專屬飾物,結果去年父皇一時不慎,賞了盛貴妃一枚,盛貴妃便時常戴出來……想來母后只是瞧着不忿罷了。”
鳳卿卿臉上頓時就是一個囧字。本來還以爲是甚麼好東西,最起碼跟和氏璧一個級別的,沒想到只是個精神寄託……再說九羽甚麼的,她鳳釵在手都沒看出來“羽”在哪兒,難道那些人眼睛是放大鏡……她忍不住喃喃:“皇宮真是太複雜了……”
他神情微凝,用下巴蹭蹭她頭髮:“對不起。”
“沒關係,我有思想準備,”鳳卿卿道:“有道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
“嗯。”他灰常灰常知趣的截口:“我就是那個棗,我很甜。”
鳳卿卿忍不住失笑,雙眼亮亮的看他,“男神你好可愛!我好喜歡你怎麼辦?將來我一定會捨不得你的!”
他微微眯眼,輕聲威脅:“不準再說這種話!”她一窒,他握緊她小手兒,放在脣邊吻吻:“我不管你是誰,你要做甚麼……總之,要麼爲我留下,要麼帶我一起走。”
她有些怔住,她居然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帶他一起走?鳳卿卿喃喃道:“可是……”
“沒有可是。”慕容昶正色道:“即便是我父皇母后,也各有自己的生活。世間唯有你我,少掉彼此是天與地的區別,所以這個選擇無庸置疑。”
這種小情話太煽情,鳳卿卿有點兒臉紅,假裝左顧右盼,好一會兒才悄悄轉回頭……沒想到慕容昶仍舊靜靜的看着她,桃花眼中含情脈脈,見她回頭,他迅速展顏一笑,酒渦唰的一下陷了進去……鳳卿卿眼睛都亮了,水汪汪的看着他,慕容昶笑道:“原來寶貝兒真的這麼喜歡酒渦,”他低頭輕吻她髮絲:“回去給你親個夠。”
喂!鳳卿卿急側身避開,壓低聲音提醒:“我們纔剛認識一天!”
他眯眯眼,毫不在意:“那就算……一見如故?”
她橫了他一眼,卻無意中撞到一道目光……隔着花木,瑄王妃正微凝眉看了過來,神情有些深思,兩人視線一觸,她若無其事的轉了回去,好像只是在看枝頭鮮花……鳳卿卿挑眉,其實她對慕容宥夫婦印象很好,但不知是不是被這個眼神觸動……總感覺哪裡有點兒不妥,不會看出他們兩個不像是洞房之夜才見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