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族長住在內城外的館驛之中,開門的是君拂柳,一見兩人,便是一怔,鳳卿卿也不理他,伸手推開他徑直進入,九龍族長就坐在室中,鳳卿卿上前福身,“族長阿叔。”
一聽這稱呼,九龍族長大吃一驚,喃喃道:“你……”
鳳卿卿道:“之前卿兒生怕被王爺厭棄,未敢承認九龍族身份……卻沒想到王爺明知我是九龍族女子,仍舊不離不棄,甚至爲我向皇上求情,皇上現在已經赦免了我,還封我爲昭惠天師……”
九龍族長驚疑不定,一時竟不知要說甚麼,鳳卿卿隨即擡頭,輕聲道,“阿叔,卿兒不懂事,還望阿叔看在亡母面上,不要怪我……我記得十歲那年,阿叔來看我,說過永遠疼我的,我做錯甚麼事都不會怪我的,對不對?東煌阿叔。”
此言一出,九龍族長哪還有懷疑,就連君拂柳,也不知他的本名,更不知這番話。一時竟熱淚盈眶,摸着她的頭:“卿兒!阿叔怎會怪你……”他竟有些哽咽,長嘆道,“我族中女子,苦受血脈之累,世代難覓良人,不想大燕皇家,竟有如此重情重義好男兒……”
慕容昶輕咳一聲,上前施禮:“阿叔謬讚了,卿兒於我乃是珍寶,是我應該慶幸纔對。”
九龍族長喜道:“好孩子!卿兒,你得遇如此良人,知你身份卻不離不棄,破了九龍族女子累世的詛咒!龍神在上!我今日便將族寶賜予你!”
族寶?鳳卿卿微怔,原本的記憶中,可沒有這一節啊……九龍族長大笑:“卿兒不知也不奇怪,族寶傳了三世,還從未有人得到!”他伸手破開怪模怪樣的玉杖,內中竟藏了一柄玉劍,劍柄分叉成鹿角的形狀,半透明的色澤,卻不知爲何,顯得極爲蒼茫古樸。九龍族長高高舉起:“這是斑龍劍!”
慕容昶微怔:“斑龍劍?”
“正是!”九龍族長道:“你們伸出手來。”
鳳卿卿微訝,卻依言伸手,就見九龍族長輕輕揮劍,斑龍劍自兩人掌心抹過,頓時留下兩道血痕,鳳卿卿驚呼聲中,只聽鈴啷啷一聲異響,宛如絃音龍吟,隨即寒光一閃,斑龍劍竟衝破層檐,直直的飛上了天空……一時間滿屋瓦石飛濺。
這,這也太玄幻了……鳳卿卿目瞪口呆,連動作都忘記要變,傻呼呼的仰面,看着天空那道淡白色的霧柱……慕容昶卻在聽到斑龍劍的時候,就已經大略想到,看了一眼之後,便不再看,取了帕子,正要去拭她掌心傷口,誰知就在他注目之下,那道傷口,竟慢慢癒合了,只留下玉白無暇的掌心。
慕容昶微微一怔,看九龍族長和君拂柳都未留意,便隨手用帕子繫住自己手掌,伸手抓了她手,兩人手掌相握的同時,又是鈴啷啷一聲,斑龍劍唰的一下飛了回來,慕容昶便輕輕擡手,順順當當握入掌心。
鳳卿卿木呆呆的看着他的動作,九龍族長大笑道:“太好了!兩人都是童身,加之我九龍族之血,可以將斑龍劍的威力,發揮到十成十!”
誒?某人還是童男?這在皇族簡直是異類中的異類了吧?鳳卿卿光速回神,瞥了他一眼,他笑眯眯的秀出大酒渦,眨一下眼睛,鳳卿卿反而小臉發燙,喃喃的道:“阿叔,這是甚麼啊?”
九龍族長還未回答,慕容昶便笑道:“你沒聽過嗎?古有斑龍劍,馭之可乘長風,穿雲海,宛似背生雙翼……”他還沒背完,鳳卿卿已經整個人都風中凌亂了……飛劍甚麼的不科學!嗷嗷難道這個世界還有白子畫花千骨,高冷尊上求摸小手~
慕容昶微訝:“怎麼了?我也沒想到傳說中的飛劍,竟真有其物……而且秘藏於九龍族中。”
一言未畢,已經有數人急匆匆趕了過來,剛纔斑龍劍帶着一道劍芒直穿長空,帶出一道筆直霧柱,想必整個京城都看到了……一柱香的時辰之後,幾人已經又回到了榮華殿,鳳來帝問了幾句,又拿過斑龍劍細看了幾眼,神情有些微妙,卻只道:“不錯!這是晗兒的福祗。”一邊就還給了他。
九龍族長辭行,鳳來帝允了,慕容昶隨即笑道:“父皇,我之前便回過父皇,帶卿兒出門求醫,我們想這兩日便動身,還請父皇允可。”
鳳來帝淡淡道:“你可還記得,答允過朕的京兆尹?”
“兒臣未敢忘,”慕容昶笑道:“只是,也不急於一時罷!等醫好卿兒,兒臣一定儘快回京。”
鳳來帝緩緩點了點頭:“朕也不指望你。去罷。”慕容昶笑吟吟謝了,幾人便一起辭出。鳳卿卿小聲道:“爲甚麼皇上看到那劍,表情這樣奇怪?”
慕容昶一笑:“斑龍角,又稱鹿角,逐鹿天下你總該聽過罷?”
鳳卿卿恍然,原來如此,就跟之前的九羽鳳釵一樣,是個精神寄託,古代人民真喜歡沒事找事啊……她伸手摸了摸斑龍劍:“這東西真能載着人飛來飛去?”
慕容昶笑道:“這誰知道呢?”
九龍族長插言道:“傳說是可以的!”
她問:“阿叔,那怎樣纔可以?”
九龍族長一窒:“這個,阿叔也不知了……”
慕容昶失笑:“我看過莽蒼志,裡面有提到這斑龍劍,據說斑龍劍乃舜帝之物,而舜帝所娶的妻子乃是一位巫女,號稱半神之血,這劍鑄造過程中,加入了幾滴半神之血,所以纔可以與劍主心意相通,自行飛起攻敵,甚至可以乘於劍上……”他看到鳳卿卿的表情,有點失笑:“……嗯?”
鳳卿卿捂着臉,已經整個人都斯巴達了……堯舜禹湯上古賢帝,這個誰都聽過,虞舜據說身世多舛,經常被繼母和兄弟害,幸好他妻子聰明絕頂處處化險爲夷……可是巫女是腫麼回事!半神之血又是腫麼回事!這種忽然發現老祖宗的感覺是腫!麼!回!事!
她捂着臉:“沒事,你繼續說,這故事……還挺神奇的。”
慕容昶:“……”
他失笑:“本來就只是個傳說,聽聽玩玩便算了,可此劍的確神奇,倒是可以慢慢研究一下。”
是啊,這樣一來,當年我騙小拂柳的“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也變的更可信了……鳳卿卿慢慢放下手,轉向九龍族長:“阿叔,其實你不如在京城多玩一陣子,左右回到族裡,也沒甚麼事。”
九龍族長笑着搖頭:“你們明日便出京,阿叔在這兒做甚麼!”他想了一想:“王爺,你說的醫治卿兒,是怎麼回事?”
慕容昶含笑收起劍:“阿叔叫我名字就好。”一邊把陰寒內功的事解釋了一遍。
九龍族長有些訝異,頓了一頓才道:“我倒沒聽過這種說法,這內功乃外力,血脈乃……”他看了鳳卿卿一眼,顯然覺得把握不大,鳳卿卿被他這一看,情緒頓時低落不少,九龍族長輕咳道:“卿兒,你有一位族姑,名叫青菲,住在江南一帶,她所嫁之人名叫君不識,據說有種方法,可以夫妻相諧不傷身,你們可以去拜訪一下。”
慕容昶微訝:“神醫君不識?”
九龍族長嗯了一聲。慕容昶頓時欣喜,含笑瞥了鳳卿卿一眼,又道:“阿叔,既然這兩位亦是夫妻相諧,爲何斑龍劍給了我?”
九龍族長咳了又咳:“因爲……你們尚未圓房,卻不離不棄……”
爲了高尚的精神之愛麼……鳳卿卿不知爲何覺得有點囧,別開臉去,慕容昶卻是失笑,趁人不備,捏她小手:“原來如此,多謝阿叔。”
君拂柳一直默默隨行在側,忽上前一步,跪了下來:“長公主,君拂柳有眼無珠,錯認奸人……求長公主責罰。”
鳳卿卿微微凝眉,她其實沒生君拂柳的氣,只是現在不方便留他在身邊,所以裝做生氣而已。一見他這樣子,就有點無奈,九龍族長卻回頭笑道:“卿兒,拂柳是你的護持,上次他竟放你一人離開,阿叔已經重重責罰了他。這次也沒打算帶他回去,就留他繼續保護你吧。”
鳳卿卿扶額,一時也不知要說甚麼纔好,君拂柳看在眼中,臉色漸漸泛白,忽靜靜的道:“公主不罰,拂柳便自罰罷!”
一邊說着,一邊抽劍,毫不猶豫的向頸中抹去,鳳卿卿吃了一驚,急道:“不要!”一邊衝上來,慕容昶已經輕輕彈指,長劍嘩的一下盪開,然後落在幾步外的地上。
鳳卿卿心猶狂跳,瞪着他,看着一線血痕自他頸間慢慢滑下,頓時憤怒起來:“阿叔!我不要他!你帶他回去!”
九龍族長一怔,君拂柳的臉上已經褪淨了血色,她續道:“你也看到了,他從來都是這樣!他根本不聽我話,每次都自作主張!而且,我最討厭不重視生命的人!動不動就要死要活,你以爲你是女人啊!”
君拂柳默然,看她氣的小臉泛紅,急垂首道:“公主,拂柳下次不會了……”
“你每次都這樣說!一轉頭就忘掉!”鳳卿卿憤怒:“你問問族長阿叔,當年在我孃親身邊做護持的時候,有沒有像你這樣不聽話?”
九龍族長正是當年青荏苒的護持,在青荏苒死後纔回到龍谷。聞言正色道:“拂柳,不管卿兒說的是對是錯,你須全然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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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拂柳恭敬道:“是。”他悄悄轉眼去看鳳卿卿,輕聲道:“不管你說的是對是錯,君拂柳必全然服從。”看她神色不愉,他小聲補了一句,“自今日起,命爲卿生,絕不敢輕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