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雙方對峙着。
明朝強勢,但並沒有徹底把敵人消滅的意思,有意放水;而另外一方,弱勢一些的後金,也似乎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倒是耐心的等待秦良玉安營紮寨,然後纔派出了使者過來。
……
“報!……”傳令的騎兵高喊道。
衆人都看着這個騎士,這個騎士,就是剛纔在雙方大軍中間和韃子交談的人,韃子如此大陣仗的對峙着而不打仗,必定是有事要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事了。
“說吧……”秦良玉說道。
“回稟總指揮,韃子來人說,虜酋有要事和總指揮商議,希望能派使者過來面見總指揮。”那名騎士立刻說道。
“哦,虜酋要派使者過來和本指揮談?”秦良玉問道,有些小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韃子既然把大隊人馬停在這裡對峙着,就必定是有些想法的,若是沒想法,早就打起來了。
“回稟總指揮,是的。”那名其實肯定的答應道。
秦良玉周圍的人都看向秦良玉,看秦良玉做何反應。
“行,本指揮就見一見那使者吧。”秦良玉想來想,對着那個騎士說道。倒是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小的得令……”那個騎士得了命令,立刻答應道,然後轉身離去。
騎士轉身離去。
“……娘,爲什麼要和韃子談啊?爲什麼不直接打呢?如今我大軍兵強馬壯,並不畏韃子,何不乘機上前衝殺?只要任何一部粘住了韃子,以車營步步逼近,韃子必敗無疑……”秦良玉的兒媳張鳳儀不解的問道。
“呵呵呵,鳳兒,話雖沒錯,不過,虜酋也是梟雄一方的人物,豈會沒防禦?當心有詐,還是小心爲妙,還是聽聽虜酋要說什麼吧……”秦良玉笑着解釋道。這其中的內情可不是能隨便說的。秦良玉也只能笑着搪塞了。
馬祥麟又立刻道:“娘,不知道韃子要打什麼主意……”
“不管韃子打什麼主意,見一見總是沒錯的,若是韃子願意拱手投降,豈不是免去了再征戰之苦……”秦良玉笑道。
“投降?可,娘……,不是說……”馬祥麟糊塗了,他也參與了戰前的商議,知道一些秘密,這個可和皇帝的意圖有差別,韃子會投降,他不信。
“……麟兒不要小看這虜酋,若不是遇到陛下以傾國實力壓制,也必定是梟雄一方的人物,所作所爲,都是有深思遠慮過的,娘之所以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麟兒待會就知道原因了……”秦良玉笑着教育自己的兒子,對於自己的兒子,是下了很大的心血的。
張鳳儀的話其實也代表了不少將領的心思,見張鳳儀都沒問出個所以然,部將們也就不再問了,想必上面有自己的說法,這不是他們該知道的了。
“哦,知道了,娘……”馬祥麟似懂未懂的說道。
……
不多時。
果然,那名剛剛離去的騎士領着一名韃子回來了,看這個韃子的裝束,貌似還是很有地位的,穿着得不錯,不過看上去,少了幾分韃子彪悍的氣息,似乎是個漢人。
那名使者來到秦良玉面前,倒是很認真和誠懇的鞠躬行禮。
“見過大明國秦總指揮,本使有禮了……”那個使者來了,先就鞠躬行禮,然後儘量說好聽的話。
“使者無需多禮……,有話就只管說吧……”秦良玉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因爲這個人的恭維而有什麼過多的表示,語氣卻依舊是相當平和。
“……秦老夫人,我家大汗向老夫人問好……”那名使者想了想,又道。
“……你家大汗讓你過來,不是說有要事的嗎?這些可不是要事,使者還是直接說重要的事吧……”秦良玉依舊是淡淡的說道。
那名使者本還想多說什麼,儘量拉關係,見秦良玉不好對付,也就就此打住,開始說正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大汗亦有慈悲之心,爲休干戈,止兵刃,我家大汗有意和大明修好……”這名使者一邊說一邊看着衆人。
這一說,倒是把在場的部將們給惹火了,包括馬祥麟。
“放屁,虜酋想打仗的時候就打仗,打不過了就說不打了,天下那裡有那麼便宜的事……”馬祥麟可是和韃子有血海深仇,聽聞韃子說什麼修好,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衆將也是怒目而視,和韃子有血仇的不是一個兩個,現在打不過了就修好,不是耍人玩嗎?
被馬祥麟說虜酋,那使者也並不生氣,而是看着秦良玉。似乎知道,這裡歸秦良玉做主。
“使者可有半點誠意?”秦良玉依舊是淡淡的道,自己兒子雖然罵黃臺吉爲虜酋,可秦良玉也沒制止,馬祥麟和韃子有仇,也就是她和韃子有仇,罵了也就罵了,反正韃子也沒安什麼好心。
“秦老夫人,我家大汗的誠意,絕對是有的,只要大明願意止兵刀,我家大汗願意上表稱臣歸附,願意尊大明爲天朝上國,甘做大明藩屬,願爲大明屏障,守禦四方……,亦如朝鮮國一般……”那名使者也不惱,緊接着說出了自己的意思,話語裡,對秦良玉是格外的恭維。
韃子使者的話一出口,衆將更是氣憤,甚至擔憂,有的人更是急起來。不得不說,韃子這個條件開出來,確實有足夠的吸引力,確實有些誠意了,如果朝廷覺得打仗划不來,而韃子又願意搞這個什麼上表歸附,很有可能,朝廷就會同意了。不少將領雖然知道這是韃子的詭計,知道韃子沒按好心,但朝臣們可不這麼想,或許會爲了韃子上個稱臣的表就同意了韃子的要求呢?不少將領擔憂起來,擔心朝廷真的答應了韃子的要求……
秦良玉凝眉看着那個使者,心裡想的是:黃臺吉確實是雄霸一方的梟雄人物,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對明朝相當的瞭解,知道明朝喜好哪一口,知道如何擊中明朝的軟肋,這一手,如果換成了別的皇帝和朝臣們,一旦這事拿到朝堂上去說,很有可能就真的議和了,即便達不到停戰的效果,起碼也會讓朝廷上出現分裂,朝堂上一旦分裂,如果戰事上再有什麼bō折,只怕還真的就能達到黃臺吉停戰的目的,一旦停戰,東虜必定會恢復元氣,日後再想制東虜,可就難了,這一手,確實有些毒辣了。不過,這一手,對於如今的陛下,恐怕用處不大,對於如何對待黃臺吉,陛下早有定論,黃臺吉需要去他該去的地方,這事即便拿到朝堂上去說,也不會有任何另外的結果,以陛下對朝堂的掌握,還不太可能有其他聲音出現,即便有幾個其他聲音,也不會對大局有什麼掛礙。
秦良玉看着使者,心裡對黃臺吉的評價又上了一個層次,也暗暗警醒自己,和黃臺吉過招,不可有半點大意。
對於韃子的yīn謀,部將們都懂,一個個都十分氣憤的怒目而視着那個韃子使者,韃子使者卻對衆將的怒視視而不見,專心的等待着秦良玉的答覆。
“娘……,這,萬萬不可答應韃子,韃子最是無信的,這是騙人的……”秦良玉的兒媳fù張鳳儀插話道,這種話,在這個場合,衆將們都不好說,張鳳儀倒是身份不一樣,搶先給說了出來。
秦良玉壓壓手,示意張鳳儀不要說了,張鳳儀話到半截,也只好停下來,雖然話沒說完,但提醒已經提醒到了,也就夠了。衆將見張鳳儀已經提醒過了,又鬆了口氣。
“貴汗就只有這點誠意嗎?如果僅僅是如此,只怕是沒談的必要了,使者不是傻瓜,相信貴汗也不是傻瓜,相信使者也相信,本指揮不是傻瓜,不是嗎?”秦良玉微微笑着對使者說道。
那個韃子使者顯然也是一個精明的人,沒有被秦良玉繞口令一般的說辭繞暈,立刻明白秦良玉的意思。
“這個好說,我家大汗知道秦老夫人必定嫌誠意不夠,還特意吩咐本使者,只要大明願意,我家大汗說,他願意親自負荊請罪,願意上大明京師向大明皇帝陛下請罪……,秦老夫人覺得如何?我家大汗確實是有誠意的……”那個使者如此說道。
這個使者這麼一說,衆將更是怒不可遏,衆將更是焦急。這一條,比先前可是有絕大的吸引力,如果按照這個使者說的,虜酋真的搞這個什麼負荊請罪的話,只怕朝堂之上的大人們還真的會答應也說不準。
秦良玉也是暗暗心驚,這個負荊請罪,甚至上京城負荊請罪,可是離獻俘差不遠了,可是給了朝廷巨大的臉面了,如果這一條黃臺吉是說真的,那麼,朝廷是極有可能答應的。當然,那是說以前的朝廷,現在,無論黃臺吉說什麼,事情都不會有其他的結果,黃臺吉必定要按照他該走的路走。秦良玉的心驚了一下,很快又回覆過來,若不是事前知曉了皇帝的全盤計劃,只怕對這種事也會着急。
部將們個個氣憤。
“……哼,那裡有那麼便宜的事,我大明和你們東虜有數十萬的血仇,豈是你們一個虜酋就能抵消的?休想……”張鳳儀倒是口快,把這衆將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這裡的衆將之中,和東虜有血仇的不在少數。
“呵呵呵……秦老夫人……,久聞大明乃是禮儀之邦,向來以禮儀爲重,豈不知,我家大汗在秦老夫人部將嘴裡,居然左一個東虜,右一個東虜,本使覺得禮儀之邦之四字,似乎有些偏頗了……”那使者也不惱,只是藉着話壓人。
“鳳兒,不可無禮……”秦良玉道。張鳳儀嘟囔了下嘴而已,她該說的已經說了。
“本指揮也不得不說,貴汗確實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貴汗想以一人換一國的做法,確實令人動容,不過,如果使者沒有其他可說的?如果僅僅只有這些個條件,本指揮覺得,這可能達不成貴汗想要的結果……”秦良玉淡淡的道,雖然內心也很震驚,可起碼不能輸了場面。心裡是不住警醒,這個黃臺吉,確實是個毒辣的人物。
“秦老夫人,我家大汗的誠意,絕對是有的,只要明朝願意,我家大汗都願意照辦,我家大汗說,既然臣服明朝,自然就是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子了,天子有聖旨出,作爲臣子,自然遵守無誤……”這個使者很正經的說道。
“我家大汗還說,願意爲大明守禦四方,如遇到不服王化的部落和國家,我家大汗可奉天子聖旨出征征討……”那個使者又加了一句。
秦良玉面上,依舊笑了笑,心裡已經明白幾分,這個黃臺吉,主意倒是打得不錯,這麼多的說辭,這麼好聽的話,要換了別人,還真的捏拿不準,做不得主,少不得還得請示朝廷。
要請示朝廷,這一來二去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商量出個結果來,這仗是不是一直停在這裡?大軍在外危險不危險?這顯然就是黃臺吉耍的詭計罷了。黃臺吉不過是想借此拖延時機,順帶攪亂朝堂罷了,未必是真的想要歸附朝廷。
雖然這是詭計,可也不得不說,這條詭計毒得很,如果主將不理這個詭計,照樣開戰,那麼,日後難免會被人拿來攻訐,朝堂上風雲詭密得很,這種擅起兵刀的罪名很可能就安在了身上;如果理,更是中了黃臺吉的毒計,喪失了戰機不說,還喪失了士氣,糧草等等,這些,都會隨着深入內陸過久而不斷下降。
這要是遇到別個主將,只怕還難以抉擇,爲個人前途安危也好,還是被méng蔽了也好,少不得要煩惱一番。可秦良玉不會,她到這裡來,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有着完善的計劃,面對黃臺吉的這種說辭,秦良玉根本不需要請示就可直接做出判斷。
“貴汗卻是有心了……”秦良玉道。內心已經感慨過一番了:遇到自己,算你黃臺吉倒黴,這毒計,毒別人可以,毒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以前在平臺的時候,沒少和陛下商量如何如何對付你,處理你的事,根本不需要請示和商量,自己可直接做主,因爲你要去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