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雅室很寬敞,但窗子卻不大,透進來的光線有些昏暗,漫夭走到桌邊坐下,交疊着雙腿是她在沒有外人時一貫的坐姿,隨意而優雅。泠兒好奇的問道:“主子,您找沉魚姑娘做什麼啊?”
漫夭笑了笑,卻沒做聲,只回頭瞧了眼蕭煞。
蕭煞略微思索,方道:“主子畫的茶樓設計圖正中央有一個圓形的高臺,高臺之上有一把琴……主子是想請沉魚姑娘去茶樓做琴師嗎?”
漫夭笑着輕輕點頭,還是蕭煞比較細心。她的設計不侷限於居室本身的完美,還要有極美妙的琴音來做點綴。泠兒問道:“主子,我不明白,皇上爲主子置辦了那麼多的嫁妝,主子又不缺錢,爲什麼還要費這許多心思開這個茶樓呢?”
“開茶樓的目的不一定就是爲了賺錢,也可以是爲了完成一個心願。”漫夭從懷裡掏出一張設計圖,怔怔地望着,目光似是透過薄薄的紙張望盡了曾經懷抱夢想的無數歲月。她是漫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她的人生無法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抉擇,興趣終究只能是興趣,她費盡心思所繪製的設計圖,在父親的怒聲責罵下全部化作零落的殘片,無一得已實踐。她以爲她的一生就那樣了,然而,人生道路上,總有許多事情是出人意料。二十六歲那年,她死在了年輕的繼母爲她設計的一場人爲“意外”之中,而背後的主謀,是她那溫情款款初登董事位的未婚夫,至於原因,她想,無非就是財產繼承權以及商場上的那些恩怨。
“主子,主子。”泠兒喚了她好幾聲,見她沒反應,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泠兒和蕭煞,是三年前她從啓雲帝爲她準備的衆多護衛中,親自挑選的。
漫夭回神,收起手中的圖紙,這時,雅室的門被推了開來。一名紅衣女子婷婷步入,膚白若雪,脣紅似櫻,柳眉彎彎如畫,整張臉有如精雕細琢般精美到了極致,一襲似火紅衣穿在她身上,豔而不俗,媚而不妖。漫夭靜靜地觀察着這個美麗的女子,見女子走路之時下巴微微擡高,眼中有一股子凌然的傲氣,在看到她時怔愣了一下,眸中有掩不住的驚豔之色。
“沉魚見過公子!”女子雙手疊放於左腰,屈膝行禮,聲音如黃鶯出谷般,很是動聽,語氣中卻充滿了傲然之氣。
漫夭起身,淡笑道:“久聞沉魚姑娘美豔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沉魚嫣然一笑,道:“公子過獎。公子纔是人中龍鳳。”
漫夭輕笑,請她入座,蕭煞去了門外守着。
漫夭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與姑娘談一筆生意。”她的嗓音有些低啞,不似先前的婉轉空靈。
沉魚坐的端正,柳眉微動,道:“公子怕是找錯人了,沉魚只是一介青樓女子,與公子之間有何生意可談?”
漫夭調整了坐姿,不緊不慢道:“聽聞數年前有一位姓餘的知府大人,因牽涉到一場謀逆事件,被滿門抄斬,共七十九口人,但是後來檢查屍體的時候……卻少了一個,經查證,少的那個,是餘知府的小女兒餘晨。”她雙眼定定地望住面前的女子,似是不經意道:“餘晨,沉魚,沉魚,餘晨。”
沉魚花容色變,驚地起身,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漫夭淺笑着望向手中的摺扇,扇面玉骨一角,刻有“無隱樓”三個字,淺而小,不注意幾乎看不出來。無隱樓的辦事效率的確是高,才短短一月,就將這隱秘的陳年往事調查得清清楚楚,難怪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而她手中的扇子,只有付了大價錢的主顧才能得到。無隱樓除了消息閣,還有一個殺手閣,價碼高的嚇人,起價十萬兩白銀。從無失手。
沉魚見她似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頓時眸光一利,眼中殺機頓起。漫夭低眸間,只見一襲紅紗如劍,直直地朝着她的脖頸捲來,她紅脣微勾,腳下一動,連人帶椅平地滑了開來,度極快。沉魚心下一驚,沒想到這位美得驚人的公子看似溫和柔潤,竟然也是個高手!她正待再出手,卻有一柄軟件架上了她的頸項,持劍之人,是那位公子的侍從。沉魚定了定神,問道:“你想怎樣?”
漫夭漫不經心地收攏摺扇,她繼承了這具軀體除記憶以外的一切,包括武功。起先她不會用,但經過蕭煞的指導,對付一般人絕對沒有問題,當然,宗政無憂那種人除外,因爲,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他的劍法,快到連蕭煞那樣的頂尖高手都來不及阻止。她對泠兒使了個眼色,泠兒立刻收劍,站到她身後。她以最優雅的姿勢,請沉魚坐下,方道:“姑娘不必如此戒備,在下說出此事,並非要以此要挾,而是想幫助姑娘徹底擺脫逆賊之名,建立一個全新的身份。”
沉魚面帶疑惑地望着她,眼神複雜,道:“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這樣幫我又是什麼目的?”
漫夭微笑道:“我是一個生意人,至於目的嘛……我只是覺得這種地方配不上姑娘的琴藝,若是能換一種環境,也許……不止聽琴之人的感覺會有所不同,就連撫琴之人的感覺也會是天壤之別。”
沉魚問道:“公子所說的換一種環境,指的……又是哪種環境呢?”
漫夭道:“在下即將開業的茶樓。”
沉魚眼中的光亮變成了嘲弄,道:“我以爲是什麼地方呢,原來只是一個茶樓,在我眼中,茶樓和青樓,沒有分別。”
漫夭也不惱,只笑道:“我的茶樓,與衆不同。我敢說,它一定會轟動整個京城,而你,將會成爲那家茶樓的半個主人。”她的眸光,亮如星辰,她的語氣,充滿自信。
沉魚微愣,這名男子,無論是眼睛還是聲音,似乎都有一種魔力,讓人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話。而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不必再擔驚受怕的活着,一直都是她的渴望。她面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幻,最後猶豫着道:“秦媽媽貪得無厭,不會放我走。除非公子的身份,能震得住秦媽媽背後的人。”
秦媽媽背後的人?漫夭微微蹙眉,問道:“請問姑娘,秦媽媽背後究竟是何許人?”
沉魚道:“這個……請恕沉魚不便相告。”
漫夭道:“難道青樓之中,也有銀子解決不了的問題?”
沉魚道:“是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漫夭看了她半響,見她眸中確有希翼,沉思片刻,忽聽門外傳來喧囂之聲。
“沉魚姑娘,九爺要見你。”一名男子隔着一道門和一柄劍,就那麼大着嗓子喊道。
漫夭眸光一轉,想到隔壁的兩個人,腦中靈光閃現,對沉魚笑問:“你可會跳舞?”
沉魚點頭,漫夭又道:“好,你就按照我說得去做。”她對沉魚耳語了一番,最後叮囑道:“切記,你的手和身體,千萬不要碰觸到他,否則……我可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