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

這一日正是武當派前任掌門紫陽道長的五週年祭,武當派自紫陽道長死後,漸呈衰落之象,黃葉道人本寄希望於卓一航,誰知千方百計,接得卓一航回山做了掌門之後,一年多來,卓一航都是消極頹唐,如癡似傻,加之幾個師叔樣樣包辦,久而久之,他對本派應興應革之事,也便漠不關心,一切事情,都讓師叔出頭,卓一航掛着掌門人的名義,實際卻是黃葉道人擔當。武當的四個長老和四大弟子“四個長老的首徒”見此景象,都憂心忡仲。這日微明時分,黃葉道人便出了道觀,到紫陽道長的墳前巡視,忽見白石道人坐在墳頭,微微嘆息。

黃葉道:“師弟,你也來了?”白石道:“大師兄五週年祭,我睡不着,所以來了。想大師兄在日,我派盛極一時,江湖之上,誰不敬畏。想不到今日如此,連玉羅剎這樣一個妖女,也敢欺負到我們武當派頭上,大師兄若地下有知,定當痛哭。”

黃葉道人也嘆了口氣,說道:“玉羅剎興我們作對倒是小事。我們武當派繼起無人,那才真是令人心憂哪?”這兩老緬懷舊日光榮,不覺唏噓太息。

白石道人以袖拂拭墓碑,半晌說道:“大師兄最看重一航,想不到他如此頹唐,完全不像個掌門人的樣子。”白石道人沒有想到,他樣樣要插手干涉,卓一航又怎能做得了個“像樣的掌門”!

黃葉問道:“一航以往和你頗爲親近,他有和你談過心事麼?”白石搖搖首道:“自明月峽歸來之後,他總避開和我談心。”

寅葉道:“你看他是不是還戀着那個妖女?”白石道:“我看毛病巴出在這兒。哼,哼,那妖女太不自量,她想嫁我們正派的掌門,今生她可休想!”

黃葉道:“話雖如此,但一航若對她念念不忘,無心做我派掌門,此事也終非了局。”

白石道:“今日是大師兄的忌辰,不如由你召集門人將卓一航的掌門廢了。然後給他挑一門合適的親事,讓他精神恢復正常之後,纔給他繼任掌門。”

黃葉道:“他的掌門是紫陽道兄遺囑指定的,廢了恐不大好。”白石道:“我派急圖振衰去弊,讓他尸位素餐,豈非更不好。”

黃葉道人沉思半晌,忽道:“一航表面雖是頹唐,但我看他武功卻似頗有進境,你看得出來麼?”

白石搖頭道:“我沒有注意。”他自女兒嫁了李申時後,對一航頗有芥蒂,不似以前那樣處處關心。對一航的武功更無考察。

黃葉道:“我看他的眼神腳步,內功甚有根基,和前大大不同。也不知他何以進境如此之速。所以廢立掌門之事,還是從長計議吧。第二代門人中也挑不出像他那樣的人才。”

兩人正在商量,黃葉道人偶然向山下一望,忽然叫出聲來!

白石道人隨着師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團白影,疾飛而來,白石叫道:“來者何人?”剎那之間,白影已到半山,來得太疾,看不清面貌,白石道人心念一動,拔劍飛前,但聽得一聲笑道:“白石道人,我又不是找你,不敢有勞你來迎駕。”

白石道人又驚又怒,叫道:“玉羅剎你居然敢帶劍上山!”長劍一抖,一招“長蛇人洞”,疾刺過去。玉羅剎叫道:“今日我不想興你動手,你讓不讓路?”白石道人咬牙切齒,“刷,刷”又是兩劍,武當派的連環奪命劍法,一招緊接一招,十分凌厲,玉羅剎怒道:“你真個不知進退麼?”飛身躍起,疾避三招,手中劍一個盤旋,但見劍花錯落,當頭罩下。猛地裡,斜刺一劍飛來,只聽得叮噹兩聲,玉羅剎的劍直湯出去,看清楚時,來者原來是黃葉道人。

寅葉道人功力在衆師弟之上,但適才雙劍相交,討不了絲毫便宜,心中也是一震。玉羅剎喝道:“黃葉道人,你是武當長老中的長老,也與白石道人一樣見識麼?”黃葉道:“你先把劍拋下,我武當山上不準外人帶劍前來。”玉羅剎怒道:“胡說,憑你們就敢擺這個架子?”劍尖倏的上挑,黃葉道人橫劍一封,不料玉羅剎劍招怪絕,似上反下,劍鋒一顫,中刺胸口,下劃膝蓋,黃葉道人大吃一驚,急忙足尖一旋,身形一轉之間,劍光湯向四方,加上白石道人從旁側擊,這才把玉羅剎的招數,剛剛化解。

黃葉心道:“這妖女劍法果然了得,怪不得她如此猖狂。”暗運內力,沉劍一引,劍招甚緩,但玉羅剎劍尖觸處,卻反受潛力推開。玉羅剎喝聲:“好,武當派中你算是第一高手了,比你的師弟強得多!”突然勁力一鬆,黃葉一劍搠空,但見玉羅剎身如一頁薄紙,輕飄飄的隨着劍風直晃出去,黃葉內力雖雄,卻奈她不得。黃葉喝道:“你來做什麼?”

玉羅剎跳開一步,笑道:“哈,你不要我拋劍了麼?我今日來見你們武當派掌門,你們懂不懂武林規矩?”按說有武林高手來拜見本派掌門,那就不論來的是友是敵,本派中人都該引來人先見了掌門再說。

可是黃葉、白石是卓一航的師叔,一向又把玉羅剎當成本門公敵,兼之以玄門正派的劍學大宗師自命,那肯和她講什麼“武林規矩”,白石首先喝道:“你這妖女,想見我派掌門?哼,哼,你爲何不欖鏡自照?”黃葉也道:“我武當派的門人,素來不交邪魔歪道,你快滾下山去,鐃你一死。”玉羅剎怒道:“哼,我還未曾與你們武當派算帳,你們居然胡說亂罵!”寶劍一揮,飄忽不定,似刺白石,又似奔向黃葉,白石叫道:“師兄,今日絕不能放走這女魔頭了!”黃葉撮脣一嘯,召喚同門,長劍劃了一個圓弧,要把玉羅剎的寶劍圈住。

玉羅剎擋了幾招,黃葉道人又是撮脣長嘯,玉羅剎心道:“我雖不怕這兩個牛鼻子老道,但給他們纏着,卻是不妙。等會兒一航來了,豈不是叫他落不了臺階?”黃葉道人劍劍取勢,仗着內力沉勁,從上方劈壓下來。玉羅剎身形一飄,猛然間欺身直進,劍起處“玉女投梭”“銀針暗度”“綵線斜飄”,三招似柔實剛的劍法接連發出,着着迫向白石道人。白石道人被迫得側身閃避。玉羅剎一聲長笑,身形起處,疾如閃電,向缺口直衝出去,霎忽閒便轉過了一個山坳。

黃葉道:“這女魔頭身法好快,咱們不必追她。看她去處,是想奔向我們山上道觀,咱們召集門人弟子,布成地網天羅,她本領再高,也逃不了。”白石道:“師兄說的是。今日若叫她逃了,咱們武當派就再也不能領袖武林了。”他奔向山上,一路呼喚。

武當山峰巒重疊,一峰高似一峰,在紫陽道長的墓地雖然可以遙見山上道觀,距離其實頗遠。玉羅剎登了兩座山峰,聽得觀中鍾罄齊嗚,山上已有人奔下。這時要再上一個山峰,便是大殿所在。玉羅剎心道:“苦也,如此一來,怎能和卓一航單獨晤談?”

山坳處人影一閃,玉羅剎一看,卻是一男一女,俗家打扮。看清楚時,原來是白石道人的女兒,女婿——何萼華和李申時。這兩人被白石道人帶上武當山重學武當劍法,小兩口子天天早上都在山腰風景之地習武練劍。

玉羅剎一見,疾跳上前,何萼華剛轉過身,肩頭被她拍了一下,奇道:“咦,是你!我聽得黃葉師伯嘯聲示警,觀中又是鍾罄長嗚,只當是什麼強敵來了!”

玉羅剎道:“你們小兩口子好快活!喂,卓一航在那兒,我要找他!”

何萼華以前幾乎給她父親迫着嫁卓一航,好在後來知道卓一航情有所鍾,又得姑姑說項,這纔不致鑄成怨偶。所以在何萼華心中,對玉羅剎雖無特殊好感,卻也無惡感。聞言心中一動,想道:“在情場之上,我是過來人了。不能和自己意中人結婚,那是畢生遺憾。我的父親好沒來由,強要禁止掌門師兄和她來往。”心中起了同情之念,道:“一航這十多天來,每天絕早都到“石蓮臺”練劍。”玉羅剎急道:“石蓮臺在那兒?”何萼華道:“左面有一個形似蓮花的山峰,有一條瀑布從山峰上倒瀉下來,你見了那條瀑布,就向左斜方走,在瀑布旁邊,有一塊大石,那就是石蓮臺了

玉羅剎道聲:“多謝!”依着何萼華所指的方向便跑,這時晨光微曦,曉日方露,林中宿鳥被人聲驚起,紛紛飛出。玉羅剎心道:“我一定要在給觀中衆道士發現之前見着卓一航。”背後傳來了白石道人叫喚女兒的聲音,接着到處是人聲呼喚。玉羅剎仗着絕頂輕功,急急攀登上那形如蓮花的山峰,果然見着一條瀑布。

瀑布飛珠濺玉,和崖石衝擊,發出耳鳴之聲。玉羅剎無心觀賞,順着瀑布,向左斜方直走,瀑布聲中,恍惚聽到吟哦之聲,玉羅剎心道:“這一定是那個酸丁了。”腳步一緊,片刻到了上面。

再說卓一航自被白石道人逼迫回山之後,心中鬱郁,鎮日無歡,幸紫陽道長留有劍譜給他,長日無聊,唯有窮研劍譜以解岑寂。在劍譜中他發現有幾招怪招,武當劍法都是一套套的,獨有這幾招怪招,首尾並不連貫,無法應用。卓一航去問師叔,才知這幾招是達摩劍法中的招數,達摩劍法共一百零八式,原是武當派的鎮山劍法,可是在元代中葉,“達摩一百零八式”的真本忽然不見,於是代代傳下遺言,要後世弟子尋覓此書。同時這一百零八式的真本雖然失蹤,但因故老相傳,還大略記得幾個招式。紫陽長老將它錄人劍譜之中,以前也曾對卓一航說過,只是卓一航不知這幾招便是達摩劍式罷了。

問明瞭師叔之後,卓一航心想:師叔們都說這幾招怪招零碎散漫,並不連貫,只能留給後世弟子做樣本,以備將來尋覓真本之時,可以作爲印證,對於實用,卻是毫無幫助。但這套劍法既然是武學中不傳之秘,一招一式,都必定有它的道理,即不能連貫應用,也當有它的威力,我豈能囿於先人之見,置之不理。因此卓一航不理它能否實用,一味苦心研討,每早都到石蓮臺練劍。那達摩劍法以靜制動,以氣運力,對內功修練大有幫助,卓一航雖然不明其中妙蒂,但不知不覺之中大有進益。

這一日早晨,卓一航練劍之後,非但不倦,且覺氣血舒暢,精神飽滿。他昨晚因思念玉羅剎,半夜失眠,本以爲今日定無精神,誰知練劍之後,,精神反而轉好。心中大喜,知道這必是達摩劍法的妙用,於是專心一志,冥思默索其中妙理,連師叔的嘯聲,山頂道觀的鐘罄聲,也聽而不聞了。

正在出神,忽地有人伸手在他額頭一戳,卓一航倏然跳起,驚喜莫名,做夢也想不到在他面前的竟是朝思夜想的玉羅剎!呆呆的一旬話也說不出來。

玉羅剎道聲:“你好——”聲音哽咽,說不下去。兩人都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那石蓮臺碩大無朋,一塊大石,明亮如鏡,可容百數十人,玉羅剎偶一低頭,忽見石臺上有數行小字,想是卓一航用劍刻出來的。玉羅剎默唸下去,原來是一首“雙調憶江南”的小令,詞道:

“秋夜靜,獨自對殘燈,啼笑非非誰識我,坐行夢夢盡緣君,何所慰消沉。

風捲雨,雨復卷儂心,心似欲隨風雨去,茫茫大海任浮沉,無愛亦無憎。”

玉羅剎滴下淚來,幽幽問道:“這是你昨晚寫的嗎?”

卓一航道:“昨晚山中聽雨,睡不着覺,胡亂寫了這麼幾句,叫你見笑。”玉羅剎嘆道:“這是何苦!但教你下得決心,又何至消沉如此!”卓一航道:“練姐姐,是我錯了!”玉羅剎輕掠雲鬢,眼睛一亮,一絲笑意,現於眉梢,低聲說道:“過去的不要提了——”卓一航搶着說道:“我已打定主意,今後願隨姐姐浪跡天涯。”玉羅剎道:“真的?”道觀鐘聲,又隨風傳到,卓一航側耳一聽,空谷傳聲,外面還似乎有人在叫喚他的名字。玉羅剎道:“我已見過你的兩位師叔了。”卓一航道:“那兩位?”玉羅剎道:“黃葉道人和白石道人。”

卓一航眉頭一皺,問道:“你和他們說些什麼?”玉羅剎道:“我說要見你,他們不許。但咱們到底是見着了?”在款款深談之中,兩人的手不知不覺緊握起來。卓一航但覺玉羅剎手心火熱,叫道:“姐姐,這一年來你也苦透了。我,我……”玉羅剎續道:“你的兩個師叔把我當做敵人::.”卓一航苦笑道:“他們如此,我也沒法。”道觀鐘聲又起,谷外人聲更近。卓一航霍然驚起,顫聲說道:“一定是我的師叔召集同門,要來對付你了?”

玉羅剎眼睛溜圓晶亮,定神的看着卓一航,一字一句的問道:“那麼你將如何?是助你的師叔拿我,還是——”從指尖的顫抖中,玉羅剎感到卓一航內心正在交戰,不覺一陣顫慄,說不下去,只聽得卓一航道:“我絕不與你爲敵。”玉羅剎道:“僅如此嗎?”卓一航道:“我決意不做這撈什子的掌門了。”玉羅剎仍道:“僅如此嗎?”卓一航道:“今日是我的師父五週年忌日。等會師叔到來,我便稟告他們,待祭過師父之後,我便和你一同走下此山。此後地老天荒,咱們再也不分離了!”

玉羅剎鬆了口氣,臉暈紅潮,半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什麼也不怕了。”卓一航道:“不過——”玉羅剎道:“不過什麼?”卓一航道:“不過我幾個師叔的脾氣你也知道。等會你不要和他們動硬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委屈一些。”玉羅剎道:“你要我向他們求情?”卓一航道:“嗯。求情的事不必你說,待我來說。若然他們罵你,你不要馬上頂回去。”

玉羅剎道:“好,要你是真心實意,我便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說話之間,武當派的門人已有一羣進了山谷,循着瀑布攀登而上,陡然見着卓一航和玉羅剎並立石臺,無不駭異。

卓一航已下了決心,面色不變。和玉羅剎的手握得更緊,玉羅剎挺胸昂首,望也不望那羣道士。這時,她只覺喜悅充塞心胸,任它外界喧囂,她只覺這天地之間,有卓一航和她而已!

白石、紅雲二人走在前頭,沉着面色,怒極氣極,到了石蓮臺下,高聲叫道:“一航,一航,

卓一航應道:“師叔。”白石大聲說道:“你身爲掌門,觀中鳴鐘報警,你聽不見嗎?”卓一航道:“來了什麼敵人呀!”白石怒道:“你羞也不羞!你這是明知故問。這妖女就是本門公敵,你卻和她混。”卓一航道:“她並不是我們的敵人。”白石道:“胡說,她屢次與我們武當派作對,怎麼不是敵人了你是掌門,當着一衆同門,你好意思麼?怏把她拿下來。”一航道:“師叔,我有話說!”白石道:“你還說什麼?你要爲這妖女背叛本門嗎?何去何從,你馬上抉擇,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黃葉道人緩緩而出,道:“師弟,且讓他說。一航,你想清楚些,你說吧,你意欲如何?”卓一航道:“弟子德薄能鮮,身任掌門,愧無建樹。求師叔們另選賢能,弟子要告退了。”白石怒道:“你做不做掌門是另一回事,這妖女是本門公敵,你和她混,大是不該。”卓一航低聲說道:“人各有志,我願以今後餘生,勤修劍法。若他日能有寸進,也算得是報答恩師。”白石怒道:“你要和她一同練劍?”卓一航道:“嗯,我總得有人指點呀!”白石怒不可歇,罵道:“武當劍法是天下武學正宗,你還要學什麼邪魔歪道?”黃葉道人也很不高興,喝道:“一航,你聽不聽師叔的話,快放手?”卓一航給他一喝,手指鬆開,但仍道:“弟子學劍之心,已不可改。”黃葉白石紅雲青四個長老都躍上平臺。白石道人冷笑道:“學劍,劍,劍!武當山先就不許外人攜劍上來?”黃葉道:“一航,你真的去意已決了嗎?”卓一航輕輕點了點頭。黃葉忽道:“你站過一邊,在未昭告你師父以前,你還是武當派的掌門弟子。”卓一航走過一邊。黃葉面向玉羅剎沉聲說道:“天下多少男人,你爲何偏要纏他?”

玉羅剎怒火已起,若在平時,定要一劍把黃葉搠個透明窟窿,此際強抑怒火,冷笑答道:“天下多少正經事情,你不去管,爲何你偏要理這閒事?”黃葉道人把手一招,虞新城等四大弟子,和其他各掌經護法的較有地位的弟子都跳了出來。

黃葉又問道:“玉羅剎,你這次是有心前來搗亂,要將卓一航帶走麼?”玉羅剎道:“又不是我迫他走的。”黃葉道:“你要走也未嘗不可,先把劍放下來!”玉羅剎瞥了卓一般一眼,卓一航以爲師叔要玉羅剎棄劍之後,就可讓他們同走。低聲說道:“這是山上的規矩。”玉羅剎哈哈一笑,將劍拋落石臺,道:“我就依你們的臭規矩,現在可以讓我和他同走了吧?”

虞新城俯腰擡起寶劍,平舉頭上,朗聲說道:“外派妖邪,已服威解劍,請長老發落!”虞新城在第二代弟子中輩份最高,現任護法弟子,對武當派的傳統一力維護。竟然把玉羅剎當成被打敗的敵人,要舉行獻劍儀式。

玉羅剎幾乎氣炸心肺,只聽得黃葉道人大聲說道:“你既獻劍,以往不咎,你快滾下山去!卓一航是我派掌門,豈是你這妖女所能匹配,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玉羅剎雙眼一翻,冷笑道:“我偏不走!”白石紅雲二人都曾被玉羅剎折辱,雙雙躍出,喝道:“你走不走?真未曾見過你這麼下賤的女人,居然跑到我們武當山來要丈夫。”玉羅剎驀地一聲冷笑,身形一晃,拍的一下,白石道人捱了一記耳光。急忙伸手拔劍,只聽得虞新城大叫一聲,原來就在他踏正方步,目不斜視,要將劍獻給黃葉道人之際,驀然給玉羅剎將劍搶去,順手也打了他一記耳光。

白石紅雲怒叫道:“反了,反了!”雙劍齊出,疾刺玉羅剎命門要穴,玉羅剎一招“倒卷星河”,寶劍挾風,呼的一聲,從兩人頭頂掠過。耳邊聽得黃葉道人叫道:“你們看住掌門師兄,他今日有病,神智不清,受邪魔歪道所惑,不可讓他亂走。”卓一航在積威之下,雖是憤恨填胸,卻不敢發作。

玉羅剎記掛着卓一航,偷眼一瞥,見他面色鐵青,坐在石上不動。白石、紅雲雙劍齊展,劍劍指向要害。玉羅剎頗爲失望,心想:“一航呀,你既然說得如此堅決,爲何此際卻不出一言?”高手比劍,那容分心,白石道人一個“盤膝拗步”,長劍唰的一指,一縷青光,點到咽喉,玉羅剎幾乎中劍,心中大怒,側身一閃,寶劍迅如電掣,揚空一劃,回削白石手腕,紅雲道人一劍擊出,與白石聯劍,奮力擋開,說時遲,那時快,玉羅剎在瞬息之間,連進三招,饒是白石紅雲雙劍聯防,也被迫得手忙腳亂,玉羅剎一劍快似一劍,劍風湯起,衣袂飄揚,白石紅雲拚力抵擋,但覺冷氣森森,劍花耀眼!

玉羅剎殺得性起,高聲罵道:“白石賊道,你帶領官軍踐踏我明月峽的山寨,我多少姐妹在那次陣亡,你知道嗎?我本想饒你,你卻還要逞強,今日不給你留點記號,我也枉爲玉羅剎了!”劍招一變,頓時銀光遍體,紫電飛空,着着進攻,招招狠辣!

黃葉道人觸目驚心,想道:“這女魔頭出手兇辣,看她說得到做得到,莫叫她真的將白石師弟傷了,在衆人面前,可不好看。”叫青道人上前助陣,他自己則仍要端着身分,不願當着一衆門人弟子,合武當四大長老全力,去圍攻一個女人。

青道人劍法甚精,劍訣一領,走斜邊急上,玉羅剃大笑道:“好呀!又一個武當長老來了!你們自命爲天下第一的劍法,原來是以多爲勝的嗎?”白石紅雲青都不出聲,三柄劍急刺急削,互相呼應,將玉羅剎圍在覈心,此去彼來,連番衝擊,玉羅剎劍招雖然快捷,到底還要換招的功夫,力敵三人,漸感吃力。

白石道人壓力一鬆,這才縱聲回罵:“武當的劍法如何?哼,哼,看是你傷得了我,還是我傷得了你,看劍!貝劍!”刷刷兩劍,欺身直刺。不料玉羅剎又是一聲長笑斥道:“井底之蛙,豈知海河之大,叫你們開開眼界!”劍法又變,一柄劍猶如神龍戲水,飛虹盤空,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轉,匝地銀光,頓時四面八方,都是玉羅剎的影子。

原來玉羅剎自與紅花鬼母經了兩場大戰之後,吸收了教訓,劍法更精,她知道以一敵三,縱不落敗,也難取勝。心想:以他們三人之力,大約和一個紅花鬼母相當。我的輕功也遠出他們之上,大可用鬥紅花鬼母的方法來殺敗他們。因此避實擊虛,仗着絕妙的身法,在三劍交擊縫中,鑽來鑽去,一出手便是辣招,叫三人眼花繚亂,各人都要應付偷襲,漸漸不能配合,雖然是三劍聯攻,實際卻是各自作戰。

又鬥了五七十招,三人劍法漸亂。卓一航叫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冤仇,罷戰了吧。”此言一出,武當四老和玉羅剎都不滿意。四老心想:卓一航竟然幫外人說項,胳膊外彎!玉羅剎心想:到我佔上風時你才叫我休戰,雖道我要平白受他們凌辱。在此緊要關頭,你不痛切陳言,表明心跡,卻來如此勸架。兩邊都怒,鬥得更烈。黃葉道人走到卓一航面前,沉重說道:“今日之事,關係武當榮辱。事已至此,你若然再戀私情,替她說項,那就不單是本派叛徒,而且也必爲天下武林所不齒!你又不是普通門人,你應知你是掌門弟子!爲本派榮辱而戰,是掌門人的天職,縱粉身碎骨,也當不辭,你知道嗎?”卓一航傷透了心,哭出聲道:“.她一個孤單女子,豈能戰勝我派?師叔,你不要迫我和她作對!”黃葉道人面色白裡泛青,雙瞳噴火,斥道:“我讓你多想一會,你是讀書明理之人,我不願見你淪爲被人唾罵的叛徒!”雙眼圓睜,掃了卓一航一眼,又再注視鬥場。只見玉羅剎劍法神妙異常,已把三人殺得首尾不能兼顧!更難堪的是玉羅剎邊打邊笑,好像全不把武當派放在眼內!

黃葉道人憤然說道:“好狠的女魔頭,你交的好朋友!壩然要把我武當派踐在腳底!掌門不出,我雖年邁,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她在此逞兇。”氣呼呼的拔出寶劍,縱入場心,卓一航痛哭失聲,圍在他身邊的師兄弟無一人相勸。

黃葉道人身爲四老之長,功力非比尋常,只見他劍光霍霍展開,隱隱帶有風雷之聲,一抽一壓,玉羅剎的劍勢頓然受阻,白石等三人鬆了口氣,又急攻過來。玉羅剎狂笑道:“哈,哈,武當四老全都來了!我今日盡會武當高手,真是何幸如之!”黃葉道人聽在心裡,又羞又怒,喝道:“妖女休得猖狂,看劍!”一招“風雷交擊”,運足內力,直壓下去。

玉羅剎反臂一劍,只覺一股潛力直迫過來,玉羅剎身形快極,隨着劍風,身如柳絮,直飄出去,劍起處,一招“猛雞啄慄”急襲白石道人,劍到中途,猛又變爲“神駒展足”,忽刺紅雲腳跟,紅雲長劍下截,玉羅剎劍把一顫,那柄劍陡然一指,卻又變爲“金鵬翼”,一劍刺到青道人腰脅的“章門穴”。在這電光流火之間,玉羅剎已遍襲三名高手,黃葉道人大大吃驚。急把劍光伸展,護着三名師弟,用一個“黏字訣”,緊緊盯着玉羅剎。這“黏字訣”非是內家功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不能運用自如。拳經所謂:“舍已從人”,“隨曲就伸”,“不抗不頂”,“勁急則急應”,“勁緩則緩隨”,如磁吸鐵,緊黏不棄,便是這種“沾黏勁”的功夫。黃葉道人用出畢生虔修的絕技,玉羅剎雖然疾逾飄風,被他緊隨不捨,威力難展,而且白石等三人也都是當世高手,玉羅剎頓時被迫得處於下風!

又鬥了一百來招,玉羅剎額頭見汗,連番衝刺,殺不出去,把心一橫,生死置之度外,展開了拚命的招數,避強擊弱,專向白石青紅雲等三人下手,一出手便是兇極傷殘的劍法,黃葉大驚,本來有幾次可以傷得了她,但爲了衛護師弟,不能不移劍相拒。黃葉道:“我守禦她的劍勢,你們疾攻。”長劍隨着玉羅剎劍光運轉,白石等三人運劍如風,狠狠攻刺。五劍交鋒,有如一片光網,玉羅剎劍勢所到,有如碰着鐵壁銅牆,而白石等三人的連環劍法又首尾相銜,無暇可擊。玉羅剎只好沉神應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仗着絕頂輕功,騰挪閃展,片刻之間,又鬥了數十來招!

這一場大戰,真是世間罕見,武當派的弟子看得眼花繚亂,一個個屏了呼吸,目注鬥場。卓一航也早已收了眼淚,被場中的劇鬥所吸引了。這時,本來是武當四老佔了上風,可是在衆弟子看來,但見劍氣縱橫,光芒耀眼,劍花朵朵,有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遍空飛灑,五條人影縱橫穿插,辨不出來。卓一航看得心驚動魄,知道此場惡戰,非有死傷,絕難罷休。心中矛盾之極,也不知願那一方得勝。

虞新城忽道:“四位師叔,年紀老邁,力御強敵,若有疏失,我輩弟子何地容身,掌門師兄,你看該怎麼辦?”卓一航如聽而不聞,不作回答。虞新城冷笑道:“師叔在場中拚命,我們弟子豈容袖手旁觀!”黃葉,紅雲,白石,青各有首徒,號稱第二輩中的四大弟子。虞新城是黃葉的首徒,身爲四大弟子之首,招呼其餘三人道:“我們一同出去。和四位師叔布成武當劍陣,務必不令這妖女生逃。”說完之後,又向卓一航作了一揖,道:“掌門師兄,請恕我們不待吩咐,先出去了!”率衆衝出,卓一航大爲難過。只聽得背後有人嘿嘿冷笑,回頭一看,卻是同門的師兄弟耿紹南。只見他面露鄙肖之容,卓一航的眼光和他一觸,他理也不理,迅即把眼光移開。

耿紹南曾受玉羅剎利劍斷指之辱,對玉羅剎恨之入骨。只因自知本事低微,非武當四大弟子可比,所以不敢出去。但他心中卻在盤算主意,想把卓一航激得動手。

卓一航身受師叔責罵,又被同門鄙視,猶如不堅實的提防,接二連三,受風浪所襲擊,精神震湯,腦痛欲裂,真比受刑還苦,神智漸覺迷糊。

再說玉羅剎力敵武當四老,已感吃力非常,四大弟子一加人來,更是難支。這四人雖然本領較低,亦非庸手。而且尤其厲害的是,這四人加人之後,八個方位,都站有人,布成了嚴密的劍陣,有如鐵壁銅牆,連蒼蠅也飛不出去。玉羅剎本領再高,輕功再妙,也是難當。這時但見滿場兵刃飛舞,把玉羅剎困在核心,猶如一葉孤舟,在風浪中掙扎,驀然被捲入漩渦,動湯飄搖,勢將沒頂,形勢險絕!

玉羅剎自晨至午,拚鬥何止千招,武當八大高手的圍攻,比當年在華山絕頂所遇的“七絕陣”還要厲害數倍。玉羅剎氣力漸減,身法已不若以前輕靈。武當八個高手見將得手,圍攻越緊,如潮水般倏進倏退,八口明晃晃的利劍,在玉羅剎的身前身後左身右,交叉穿插,看樣子非把玉羅剎切成八塊,不肯干休。卓一航驚心怵目,不忍再看,把臉移開。耿紹南哈哈大笑,拉卓一航的臂膊道:“掌門師兄,你看,你看呀,黃葉師叔這一劍好極了,白石師叔這一劍也不錯,呀,可惜,可惜,青師叔這一劍明明已刺到她的咽喉,怎麼又給她避開了。唔,新城師兄也不落後,這一劍幾乎削掉她的膝蓋。啊!啊!好好!中了,中了,”卓一航忽聽得玉羅剎一聲慘叫,接着又是一聲,急睜眼看,只見玉羅剎搖搖欲墜,腳步凌亂,猶如一頭瘋虎,左衝右突,衝不出去,劍光文映之中,但見一團紅色晃動,猶如在白皚皚的雪地上染上胭脂,想是玉羅剎被劍所傷,血透衣裳了!卓一航不覺大叫一聲,幾乎暈了過去。

玉羅剎左臂中了黃葉一劍,右腕又給白石劍鋒割傷,本已搖搖欲倒,忽聞得卓一航驚呼慘叫之後,心道:“原來他尚是在關心我的。”陡然間精神一長,也不如是那裡來的力量,劍訣一領,盤旋飛舞,頓如雨驟風狂,連人帶劍,幾乎化成了一道白光,直向黃葉道人衝去,黃葉道人仍用“黏字訣”,隨曲就伸,劍勢一施,想運內家真力,將她瘋狂的來勢化解於無形,那知玉羅剎來得太疾,黃葉道人的內力未透劍尖,劍鋒已被她一劍削斷,黃葉道人橫掌一推,玉羅剎隨着他的掌風彈了起來,衝勢更猛,白光一繞,只聽得一陣斷金戛玉之聲,紅雲道人的劍也給削斷,玉羅剎一聲狂笑,刷刷兩劍,白石道人反臂刺扎,“星橫鬥轉”一招,剛剛使出,玉羅剎劍鋒一指,疾如電閃,直刺咽喉。

白石道人心膽俱寒,絕險中急展“鐵板橋”功夫,左足撐地,右腳蹬空,腰向後彎,觸及地面,玉羅剎呼的一劍在他面門掠過,青道人伏身一躍,長劍一旋,硬接了她的一招。正在此際,忽聽得玉羅剎又是慘叫一聲,兩眼翻白,劍勢突緩。青道人弄得莫名其妙,只聽得玉羅剎哀叫道:“卓一航,是你,你也這樣對我嗎?”

原來在玉羅剎削斷黃葉紅雲的劍,幾乎殺了白石之時,耿紹南在卓一航耳邊大喝道:“掌門師兄,你還不快救師叔?用暗青子她呀!膘,快!”把彈弓塞到卓一航手中,卓一航已入半昏迷狀態,精神那容得如此摧殘,被他一喝,如受催眠,糊糊塗塗的拉起彈弓,嗖嗖嗖連發三彈,這三彈被滿場交湯的劍風震得粉碎,當然打不到玉羅剎身上,可是卻打傷了玉羅剎的心!

白石道人方逃險難,又起殺機,乘勢一躍而起,劍把一翻,旋風急刺,青道人也趁勢一劍,直掛胸膛,斜刺腰脅。就在此際,石臺那邊又傳來了卓一航驚叫之聲,玉羅剎依稀聽得他叫道:“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呀?”接着是咕咚一聲,似乎已是跌倒地上。

白石青雙劍齊到,玉羅剎寶劍橫胸,似乎忘了出招,二人大喜,都想刺她的穴道將她生擒,然後再由同門公決發落,兩人抱着同一心思,認穴勁,勢道略緩。雙劍堪堪刺到,看看沾衣之際,玉羅剎手腕倏翻,把劍一揮,其疾如電,這一招,拿捏時候,妙到毫顛,在玉羅剎這方是蓄勁突發,有如洪波驟起,潰圍而出:在白石青這方是強弩之未,忽遭反擊,勁力反爲對方所借。一揮一接,金鐵交嗚,白石青的劍都飛上半空。黃葉道人叫道:“不好!”一掠丈餘,運掌急攻,黃葉已快,但玉羅剎更快,只聽得白石青同時慘叫,就在這瞬息之間,兩人手臂關節,都給玉羅剎劍尖刺了。黃葉一掌撲空,玉羅剎揮劍狂笑,旋風般直卷出去!

武當四個長老,兩人的劍被削斷,兩人受了重傷,第二代的四大弟子,那敢攔截,玉羅剎劍風所指,擋者辟易。迅即衝出重圍,跳下石臺,武當派的門人弟子雖然近百,都被她的神威殺氣所懾,紛紛閃避,黃葉道人頹然長嘆,眼睜睜的看着玉羅剎在大鬧武當山之後,狂笑而去。

白石青二人被玉羅剎的獨門刺穴之法,傷了關節穴道,黃葉道人也無法可解,只能替他們推血過宮,減輕痛苦,叫四大弟子將他們擡入雲房,讓他們靜養,要過十二個時辰,穴道方能自解。

黃葉道人吩咐已畢,雙眼橫掃,只見門下弟子,個個垂頭喪氣,不禁又是一聲長嘆,將缺了鋒刃的長劍拋下山谷。緩緩走近卓一航身邊,卓一航暈在地上,懷中猶自緊抱彈弓。

黃葉道:“在緊急關頭,你發彈助戰,尚是我武當弟子。”伸手在他“伏兔穴”一拍,催動血脈流通,卓一航忽然大叫一聲,騰身跳起,曳開彈弓,嗖嗖嗖連發數彈,四面亂肘,大叫道:“打呀,打呀,誰敢上武當山者,打!誰敢攔阻我者,打!多管閒事者,打!哈,哈,你膽大包天,觸犯了我的祖師爺了,打!”黃葉喝道:“你瘋了嗎?”卓一航瞪目跳躍,大叫大嚷,黃葉縱身一掌,將他彈弓劈斷,耿紹南跳上來將卓一航一抱,卓一航突然反手一掌,拍的一聲,打在耿紹南面上,這一掌勁力奇大,耿紹南大叫一聲,張口噴出一堆鮮血,兩隻門牙。黃葉急忙伸指一點,點了他的暈眩穴,道:“紹南,你的掌門師兄瘋了。你有沒有給他打傷?”耿紹南捧着紅腫的面,道:“還好,是外傷。”黃葉道:“你擡他回去,將他鎖在後面房,好好看守。”鬧了半天,天色已近黃昏,紫陽道人的五週年祭,也因此一鬧,沒法舉行了。

再說玉羅剎跳出山谷,傷心,憤怒,愛恨交織,口中焦喝,腹內飢餓,俯身一看,鮮血染紅了外衣。玉羅剎恨恨說道:“待我休息一宵,再來與你們這些牛鼻子老道大打一架。我要抓着他問:你到底願不願跟我走?你說得那麼真誠,那麼懇切,難道都是假的?哈,哈,你還用彈弓打我,打我!哈,好在我還沒有死哩。”憤恨之極。忽而轉念一想:“若不是他那一聲叫喊,我也沒力氣再打下去。一航呀,你助我死裡逃生,你又要置我於死地,你想的是什麼了你當我是親人還是當我是仇敵?”愛之極,恨之極,根之極也是愛之極!玉羅剎腦子一片昏亂,腳步虛浮,她惡戰了半天,連中兩劍,疲累不堪,迷茫茫的進入一處山谷,掏山泉洗滌了傷口,敷上了金創聖藥,幸喜沒有傷着要害,止了血後,吃了一點乾糧,眼皮一闔,再也禁不着疲倦的侵襲,頹然倒臥。雙足浸到山澗之中,她也毫不知覺。

朦朦朧朧中,忽見卓一航含笑走來,玉羅剎伸出指頭在他的額上一戳,卓一航道:“不是我要傷你的呀,是他們迫的!”玉羅剎道:“你是大人還是小孩,你自己沒主意的嗎?”卓一航道:“我是一隻綿羊。”玉羅剎道:“好,你是綿羊,我就是牧人,我要拿皮鞭打你!”突然間,手上忽然有了一條皮鞭,玉羅剎迎風揮動,鞭聲刷刷。忽然前面的卓一航不見了,玉羅剎腳下匐伏着一隻羔羊,身軀赤紅,露出求饒的目光。玉羅剎一鞭打出,急又縮回,伸手去摸那小羔羊的角,那羔羊忽然大吼一聲,不是羔羊,而是一隻猛虎了,那猛虎張牙舞爪,只一撲就把玉羅剎撲翻地上,張開大口,鋸齒,咬她的咽喉。玉羅剎本有降龍伏虎之能,此時不知怎的,氣力完全消失,那老虎白的牙齒已齧着她的喉嚨,玉羅剎大叫一聲,掙扎跳起,綿羊,老虎,卓一航全都不見了!

玉羅剎張眼一瞧,但覺霞光耀目,原來已睡了一個長夜,剛纔所發的乃是一場惡夢。玉羅剎又覺頸項沁涼,伸手一摸,原來是山澗水漲,沁到了她的頸項,而她在熟睡轉側之間,後枕枕着一塊尖石,咽喉也碰着石頭,所以夢中生了被老虎所齧的幻象。

玉羅剎翻身坐起,溼淋淋的頭髮披散肩頭,極不舒服,水中照影,只見山澗裡現出了一個陌生的白髮女人,玉羅剎驚叫一聲,這景象比夢中所見的老虎還要可怕萬分!

玉羅剎道:“難道我還在夢中未醒?”把手指送人口中,用力一咬,皮破血流,疼到心裡。這絕不是噩夢了。玉羅剎急忙將長髮攏到手中,仔細一看,那還有半條烏黑的青絲?已全斑白了!

玉羅剎跳起來道:“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水中人影搖晃,水波湯百發聲,似乎是那人影在說:“我就是你,我就是你!”

要知玉羅剎生就絕世容顏,對自己的美貌最爲愛惜,那知一夜之間,竟從少女變成了白髮盈頭,形容枯槁的老婦。這一份難受,簡直無可形容。玉羅剎頹然倒在地上,腦子空空洞洞的什麼也不敢想。但見月月浮雲飄過頭頂,曉日透過雲海,照射下來,麗彩霞輝,耀眼生擷。野花送香,林鳥爭鳴,松風生嘯,滿山都是生機蓬勃,獨玉羅剎的這顆心已僵硬了。浮雲幻成各種形象,玉羅剎又恍惚似見卓一航在雲端裡含笑向她凝視。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練姐姐,你的容顏應該像開不敗的花朵。”“癡人說夢,普天之下,那有青春長駐之人?……下次你見到我時,只恐怕我已是白髮滿頭的老婆婆了!”“到你生出白髮,我就去求靈丹妙藥,讓你恢復青春!”這是玉羅剎與卓一航在明月峽吐露真情之時的對話。而今卻是昔日戲言之事,今朝都到眼前!雲影變幻,“卓一航”又不見了。玉羅剎苦笑道:“天下那有靈丹妙藥,今生我是再也不見你了。”

玉羅剎本來準備在精力恢復之後,再去大鬧武當,向卓一航問個明白,想不到一夜之間,突生變化,此時此際,玉羅剎的心情難過之極,就算卓一航走近前來,恐怕她也要避開了。

玉羅剎躺了半天,衣裳已乾,山風中又送來道觀的鐘聲。玉羅剎一聲悽笑,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決定.,迎風說道:“自此世界上再也沒有玉羅剎了,我要到我該去的地方。”頭也不回,下山疾跑。

再說經此一戰,武當派損傷慘重,白石青二人過了十二個時辰,穴道雖解,關節筋骨已被挑斷,不能使劍,要用柳枝接骨之法,經過半年培養,才能復原。黃葉道人極怕玉羅剎再來,提心吊膽數日,幸喜無事。而卓一航的瘋疾也似有好轉之兆。不再大叫大嚷了。

可是,卓一航雖然不再瘋狂胡鬧,卻是目光呆滯,猶如白癡。黃葉道人十分傷心,嚴禁門徒,不準在他面前提起玉羅剎的名字,悉心替他治療,如是者過了三月,卓一航說話有時也如好人,可是卻不大肯開口,對師叔對同門都似落落難合。黃葉道人日夜派人守在他的房外,看管甚嚴。黃葉還怕他會自尋短見,常常夜間在窗隙偷窺,每天都見他閉目練功,並無異狀。黃葉道人放下了心,想道:“他還肯用心練功,那是絕不會自殺的了。”門人中也有人提過廢立之事,黃葉總不答允。武當第二代實在找不出可以繼承的人才,而卓一航內功進境之速,又是有目共睹之事。

一日,武當山忽然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乃是慕容衝。慕容衝傷好之後,離開北京。心中思念鐵飛龍與玉羅剎的恩義,漫遊過武當山時,想起卓一航和玉羅剎乃是至交,他也知道白石道人阻撓婚姻之事。心想:武當派與玉羅剎的結冤,我也有一些責任。想當年我和白石道人聯合,破了玉羅剎的明月峽山寨,兩家結冤極深。而今我與玉羅剎化敵爲友,此事也該我來調解。於是來到武當山上,請見白石道人。

白石道人傷勢未愈,尚在雲房靜養,不便見客。慕容衝又請見掌門弟子卓一航。黃葉道人見了拜帖,想起慕容沖和武當派有過一段淵源,便代白石道人接見。

慕容衝與黃葉道人相見之後,各道仰慕之忱,紅雲道人也來陪客,問道:“慕容總管怎麼有如此閒情逸致,駕臨荒山?現在天下正是多事之秋,萬歲爺放心讓總管出京麼?”慕容衝笑道:“我現在已是無官一身輕,不再在名利場中打鬥了。”紅雲一怔,不便細問。黃葉笑道:“好極,好極“野鶴閒雲,勝於高官多矣!”寒暄兩句,慕容衝請見卓一航。黃葉道:“他不大舒服。”慕容衝道:“什麼病。”黃葉道人不慣說謊,訕訕說道:“也沒有什麼病。”慕容衝面色不悅,道:“我興卓兄也是熟人,千里遠來,但求一見。”黃葉紅雲答不出話。慕容衝又道:“貴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想是我慕容衝不配見貴派的掌門了。”

慕容衝是武林中有數的成名人物,依武林規矩,成名的英雄來見掌門,若然不見!便是一種侮辱。黃葉急道:“慕容先生言重了,我就叫一航出來。”

過了一陣,卓一航在虞新城和耿紹南陪同之下,來到客殿。慕容衝見卓一航步履穩健,面色紅潤,笑道:“卓兄,你好!”卓一航不知慕容衝已與玉羅剎和解,睜眼說道:“好得很呀!你來做什麼?”

慕容衝道:“我一來向你問候,二來向你問玉羅剎的下落。”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卓一航大聲道:“不知道!”慕容衝道:“卓兄休得誤會。小弟不是尋仇,而是覓她報恩。她實在是個至情至性,有恩有義的奇女子呀?”

卓一航一怔,忽然痛哭失聲。慕容衝道:“卓兄也是性情中人,你們相愛之深,該成鴛侶。黃葉道兄,恕我不揣冒昧,我要做月老了。哈,哈!”黃葉勃然變色,大聲說道:“不準提這個淫賤的女魔頭,一航,你回去!新城,紹南,扶他回去!”

慕容衝是個傲岸之人,平生所服者唯有鐵飛龍與玉羅剎,聞言大怒,喝道:“黃葉道人,你侮辱我還罷了,你還敢污衊我的恩人!”呼的一拳搗出,黃葉橫臂一擋,兩人內功都極深湛,可是慕容衝力氣較大,雙臂一格,蓬的一聲,黃葉道人給他震出一丈開外,慕容衝也搖搖晃晃,退後三步。大聲叫道:“卓一航,你會哭,不害羞麼?玉羅剎敢作敢爲,你難道就不如一個女子!”

卓一航抑鬱數月,本來就如一個將要爆發的火山,被慕容衝直言一喝,立刻收淚,大聲說道:“請師叔原諒,另選掌門,弟子去了!”黃葉紅雲齊聲喝道:“不準去!”黃葉發身躍起,慕容衝一拳上擊,把黃葉迫退下來。紅雲伸手一抓,抓着了卓一航肩背,突覺滑不留手,卓一航肩頭一擺,如游魚般脫了出去。原來他的內力已有了火候,.與紅雲已不相上下,紅雲又不敢施展殺手,那抓得他着。紅雲道人舉步要追。慕容衝又是一聲大喝,左掌抓他胳,右腳踢他下盤,紅雲道人胯身急閃,慕容衝大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們不准我做大媒,我可不依!”黃葉撲來,慕容衝攔門一站,伸掌踢腿,狠鬥二人。耿紹南與虞新城那攔得着卓一航,被他左右一推,兩人都跌倒地上。黃葉興紅雲暴躁如雷,可是慕容衝號稱“神拳無敵”,在拳腳上的功夫比他們倆都要高明,攔門一站,猶如金剛把關,兩人衝擊十數回合,都衝不出去。慕容衝忖度卓一航已逃到山下,這才哈哈笑道:“牛鼻子老道,你的掌門人年紀也不小啦,他去找媳婦兒你們也要管嗎。哈,哈,不用操心啦。我也要去趕着吃喜酒,失陪,失陪!”黃葉道人一個肘底穿掌,直插過去,紅雲道人腳踏中宮,雙拳齊出。慕容衝哈哈大笑,一個“臥虎回頭”右拳向後猛發,將黃葉道人格退,再霍地向後一撒身,雙腳連環飛起,“分花拂柳”,踢紅雲雙跨。紅雲武功稍低,只聽得砰砰兩聲,被他踢過正着,頓時似一個皮球,拋起一丈多高,“吧”的一聲,跌在神座之下,額頭碰起老大一個疙瘩,還幸慕容衝腳下留情,不用全力,要不然連他的雙腿也要掃斷。

慕容衝拱手道:“得罪,得罪!失陪,失陪!”奪門奔出。紅雲氣呼呼的爬起來,道:“師兄,嗚鍾擊罄,聚集門人,追這兇徒。”黃葉道人苦笑道:“不必多事了。結了一個冤家還不夠嗎,不要再結了。”其實紅雲也是在氣頭上,口不擇言。細想一想:白石青負傷未愈,自己和師兄不是人家對手,衆弟子更不用說了,憑什麼可攔截慕容衝。

黃葉道:“慕容衝我們不必理他,卓一航可要尋回。我近來越想越心寒,武當派若不能找到一個有能爲的掌門,振作一番,只恐再過數年,武當派的名號更叫不響了。”可是卓一航一走,有如魚躍深淵,鷹飛天外,那裡還能找得着他。

再說鐵飛龍和客娉婷回到山西龍門故居,日夕盼望玉羅剎能和卓一航同來,一直過了數月,時序已從初秋轉入寒冬,玉羅剎仍是連信息也無一個。客娉婷甚爲焦急,道:“莫非她給武當山那羣道士害了?”鐵飛龍笑道:“那不至於,我怕的是卓一航變了心了。”客娉婷道:“來春我們到武當山探望消息吧。”鐵飛龍道:“玉羅剎與我如同父女,與你亦如姐妹,以她的性子,即算失意情場,也斷不會自尋短見。我看她遲早都會回來。”可是日過一日,玉羅剎仍不回來。客娉婷修習紅花鬼母的武功秘笈,頗有進境。一晚,夜過三更,客娉婷午夜夢迴,忽見窗口伸進一個頭來,白髮披肩,面色慘白,眼睛閃爍,有如火,客娉婷嚇得魂不附體,大叫“有鬼呀!”那人頭急忙縮出。

鐵飛龍聞聲驚起,推窗一望,也吃了一驚,可是鐵飛龍久歷江湖,到底膽大,仔細一看,那白髮披肩的“女鬼”向他拜了兩拜,轉身便走。鐵飛龍大叫道:“裳兒,回來!娉婷,快出來接你姐姐!”客娉婷披衣衝出,那白髮女人已飛出屋外,鐵飛龍和客娉婷急忙追出,一個叫道:“裳兒回來!”一個叫道:“姐姐,回來!”那團白影突回身說道:“婷妹,我不是有意嚇你。”娉婷道:“我不怕,你就是真的變了女鬼,我也不怕!”那白影續道:“你要好好照顧爹,有你伺候他老人家,我不用擔心了。”鐵飛龍道:“你回來吧。”那白影轉身又拜了兩拜,道:“爹,你自己保重。我還了我師父心願,也要去踐嶽鳴珂之約了!”轉身疾走,初見還見雪地上一團白影滾動,漸漸人雪不分,但見皚皚荒原,星斗明滅,玉羅剎已去得遠了!

鐵飛龍黯然回屋,客娉婷淚流滿面道:“練姐姐怎麼弄成這麼樣子?可惜她絕世容顏,未老白頭。她也真忍心.爲什麼不肯和我們同住?”鐵飛龍嘆道:“一定是卓一航變了心了。傷心易老,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憂能傷人,有如此者。你姐姐素來愛惜容顏,聽她口氣,一定要到荒漠窮邊之地,潛心練劍.再不見世俗之人了。”兩父女吁嗟嘆息,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娉婷仍是鬱鬱不樂,一個人到村外散步,忽聞得遠處馬鈴叮噹,過了一陣,一匹馬疾馳而來,馬上人血流滿面,衝到她的眼前,忽然跌落馬背,那匹馬身上插有幾枝羽箭,騎客跌地,馬嘶一聲,發蹄疾走,客娉婷將那人扶起,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少年問道“這裡是龍門鐵家莊嗎?”客娉婷道:“是呀,你是誰?”那少年道:“你快救我一救。”正是:荒村來異客,平地起波瀾。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託 誤會橫生第十七回 珠寶招強 人荒林惡 鬥神威折 魔女羣盜傾心第三回 手足相殘 深宮騰劍氣 恩仇難解 古洞結奇緣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託 誤會橫生第三回 手足相殘 深宮騰劍氣 恩仇難解 古洞結奇緣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十四回 名將胸襟 女魔甘折服 秘魔崖下 鬼母逞豪強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廿八回 塞外收徒 專心傳劍法 天涯訪友 一意覓伊人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十二回 塊壘難消 傷心悲國事 權奸弄柄 設計害將軍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十四回 名將胸襟 女魔甘折服 秘魔崖下 鬼母逞豪強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廿四回 轉念棄屠刀 深仇頓解 真情傳彩 筆舊侶難忘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二回 塊壘難消 傷心悲國事 權奸弄柄 設計害將軍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託 誤會橫生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一回 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廿八回 塞外收徒 專心傳劍法 天涯訪友 一意覓伊人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廿四回 轉念棄屠刀 深仇頓解 真情傳彩 筆舊侶難忘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十回 劍術通玄 天山傳俠客 京華說怪 內苑出淫邪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