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善工出門上車,兩人直接開往目的地,來到一處四合院,下車看着古香古色的庭園,自己還是低估對方的背景,要知道能在京城擁有四合院,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
“爺爺,這就是善工堂的魯師傅!”
兩人來到內堂,魯善工看着眼前年過古稀的老人,表面精神還不錯,可眼中卻流露出絲絲落寞和不易察覺的悲傷。
“自古英雄出少年,沒想到魯師傅如此年輕,手藝已經登峰造極,老朽佩服!”
魯善工趕緊放下箱子,走到老人面前,客氣道:“紀老謬讚,不過是家傳手藝而已,不值一提,晚輩有禮。”
紀老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年輕人,暗自點頭,小夥子不錯,示意讓對方坐下聊天。
“多謝。”魯善工謝過坐下,感受着清代黃花梨官帽椅的獨特質感,看着滿堂古典傢俱和牆上名家字畫,感嘆這才叫底蘊。
紀如煙親手給兩人泡上茶,乖巧的站在爺爺身邊,紀老從錦盒中拿出修復好的瓷碗,讚歎道:“早年從先祖留下的筆記中曾經看過造辦處縫瓷記載,當時不以爲然,以爲是傳言而已。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親眼看見這種絕技,天衣無縫,觸之無痕,妙哉!”
魯善工心頭微動,試探道:“敢問紀老,你的祖上難道是……”
紀老微微一笑道:“紀曉嵐,也就是電視上號稱鐵齒銅牙的大才子。”
果然如此,魯善工再次站起身,拱手道:“失敬失敬,原來真是紀大學士後人,不愧是書香門第,名家之後。”
紀老哈哈大笑,擺擺手道:“先祖留下的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過不少宮廷手藝,其中提到過鋦瓷,寥寥數筆,已經能體會到這門工藝之不易。”
“更何況是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想到魯師傅年紀輕輕還能堅守本心,繼承家族手藝,更是難能可貴。”
幾句話下來氣氛很快融洽,魯善工暗自點頭,書香門第就是有家教,禮節爲先,再着急的事也不能怠慢客人,自己站起身,主動請纓道:“我能不能看看鴛鴦碗?”
“哎,讓你見笑,人啊,都說一輩子逃不出生老病死,可真輪到自己,哎……”
紀老長嘆口氣,精神有些頹唐,看來一直都是強打精神,其實心裡根本放不下。紀如煙趕緊從內堂拿出錦盒,交給老人。
“我跟老伴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雖然算不上舉案齊眉,可也相守一輩子。”
紀老拿起一隻完整的鴛鴦碗,動情道:“她在世前最喜歡這對碗,說上面的鴛鴦和蝴蝶相依相伴,自由自在,就象我們兩個人。”
“老了,老了,居然沒看住……”
“我對不起她啊!”
說着老人潸然淚下,紀如煙趕緊安撫着,魯善工走上前,打開錦盒,從裡面拿出碎瓷片,岔開話題道:“跟我相依爲命的爺爺剛過世後,我感覺天都塌了!可死者已矣,咱們還要繼續生活不是嗎?”
說完飛快的把碎片拼起來,用麻繩捧好,展示道:“悲傷過後我能做的就是好好繼承爺爺的手藝,讓善工堂屹立不倒,親人已逝,溫情在心。”
“我覺得好好活着,快快樂樂纔是對他們的最好祭奠,您覺得呢?”
說着打開工具箱,拿起手錘,當着紀老面,開始鋦瓷。幾聲清脆過後,孔全部打好。畢竟有上次成功經驗,加上這兩天深度研究,對症下藥,立竿見影。
“這……”
紀老看着魯善工簡簡單單就搞定鋦瓷最難步驟,瞪大眼睛,顧不上悲傷,完全被手藝所吸引。
“幸虧有他……”
紀如煙長出口氣,美目欣賞的看着魯善工,每次見到鴛鴦碗對老人都是一種折磨,家裡幾次藏起來都不行。看吧,心如刀割。不看,又空落落,如百抓撓心,更加難受。
魯善工全神貫注,沉浸在手藝中,拿起白金絲,雙手穿花般上下翻飛,動作行雲流水,好像完成過上百次,強大自信令人折服。
“搞定!”
慢慢解開麻繩,固定金絲,經過反覆研究果然無論外表還是內部都看不出痕跡。碗畢竟是實用器,就算以後不用來吃飯喝水,放在那裡一眼也能看穿內部,所以裡外都要完美無缺纔算成功。
“您老稍等片刻。”看着紀老激動的想拿起碗,魯善工阻止道:“還差最後一步,填色。”
從箱子裡拿出小瓶子,裡面放在精心試驗調配好的釉料,用小刷子輕輕塗抹在白金絲上,把最後一點色差彌補乾淨,這纔算天衣無縫。
“這……”
“老伴,你終於回來了!”
紀老站起身,雙手顫抖着,想伸出摸摸鴛鴦碗,可又不敢。彷彿一碰就碎,美夢會醒來,老淚縱橫,不知所措。
“您老放心,剩下只需要陰乾幾個小時,到時候鴛鴦碗還是一對。”
魯善工笑着解釋,紀如煙強壓心中驚喜,趕緊道:“是啊爺爺,魯師傅妙手回春,您看這碗跟新的一樣。根本看不出來任何痕跡,您說的沒錯,是奶奶回來陪您了!”
老人雙眼通紅看着鴛鴦碗,紀如煙靈機一動,趕緊從錦盒拿出另一隻,小心翼翼放在一起。
花間兩隻蝴蝶翩翩起舞,遊戲人間;池裡兩隻鴛鴦戲水,悠然自得,好一幅情比金堅的和諧畫面。
“好,好!”
“我等着,只要能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魯善工暗自鬆口氣,看似簡單,其實已經是全力而爲,如果沒有第一次經驗和這兩天的充足準備,肯定不能達到如此效果。
猛地擡頭,正好迎上紀如煙的美目,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