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會失傳已久的吹釉!”
丁老和丁雪峰大吃一驚,特別是丁老,追問道:“幾成把握?”
“八成以上!”
魯善工再次檢查釉面,確定道:“正好手裡有素胎可以試驗,不過時間可能長一些。”
“沒問題,東西放在善工堂,什麼時候搞定都行!”
丁雪峰哈哈大笑,親手給魯善工滿上茶,舉杯道:“不急於一時,慢慢來,我們相信你。”
魯善工把柳葉尊放進錦盒,三人繼續喝茶聊天,其實能感覺到丁雪峰的真實目的是爲結交自己,順便用柳葉尊考驗一下手藝到底如何?
這也很正常,是騾子是馬,咱們拉出來溜溜。
琉璃廠老掌櫃沒有一個善茬,不過這樣也好,對自己也是挑戰,如果能通過手藝征服對方,未來合作更加順暢。
雖然拍賣很成功,但魯善工也想走精品路線,一般藏家的東西入不了眼,只有官窯精品纔有挑戰慾望。
跟錢沒有關係,純粹是手藝上的追求,古代最頂級的藝術品都出自宮廷造辦處,爲帝王家服務,想要接觸更多寶貝,只能跟頂級行家合作。
“您下星期要去景德鎮考察?”
魯善工看着丁老,有些興奮道:“能不能帶上我,跟着您去見識一下?”
“沒問題,你不說我也想邀請你一起去轉轉。”丁老笑道:“其實就是去看看幾個老朋友,當年爲研究瓷器,復興失傳手藝他們回到瓷都,一去就是幾十年。哎,那纔是真正的匠人!”
“你回去等消息,我安排後咱們就出發,到時候你們多多交流,相信你一定能讓幾個老傢伙十分驚喜!”
丁老很是滿意,他自然明白丁雪峰的用意,雙方合作百利無一害,對善工堂發展更有利。拍賣畢竟是一時,熱潮很快過去,只有長期穩定合作伙伴纔是魯善工最需要的對象。
延清堂乃百年老字號,名聲在外,圈裡頂級行家都認可的存在。通過這個平臺,魯善工不但能接觸更多精品力作,提升修復水平。還能結交頂級藏家,這纔是王道。
今天還有個目的就是邀請他去景德鎮,這個小子不一般,深藏不露,不知道還有多少失傳絕活沒有露出來,值得好好研究觀察。
魯善工回到家,拿出柳葉尊,仔細研究,開始準備工具。首先是調製釉料,如果在強光下仔細觀察美人醉,就會發現它並不只限於一種顏色,而是在紫色朦朧的淺桃色中有深桃色的斑點密集分佈。
第一層無色或稍帶一些綠色,下面緊接着的就是很狹的黃色層。第三層是比較厚的紅色層,這就是在釉中呈現紅色主體。第四層是更狹的青色層,最後是無色或稍帶灰色的第五層,再下面纔是素胎。
魯善工用放大鏡觀察半天,不由感嘆康熙燒瓷水平的高超,銅一般在燒到800℃以上溫度時,就有容易揮發的性質,高手非常善於利用這種特徵。
先將性質不同的釉掛上兩三層,在最底下掛的是專門挑選的比較難熔的釉,並且使其含有銅分。表面上所掛的是比較易熔的釉,在其中混入少許像錫或鐵一類的幫助銅起還原作用的物質。
然後加熱至1200℃左右,這時下面的銅便行揮發而浸透至上層,並且被還原。其次又受到氧化的侵襲,因氧氣的強弱、銅的濃淡以及錫、鐵的多少而被氧化,或被粉碎成各種不同的大小,分散在釉中而現出那樣複雜微妙的綠色或桃色。
跟着放進富於氧氣的空氣,只放進一點點,而且要巧妙地調節氧氣量,才能夠使非常容易變化的銅色保持美麗的紅色。同時還不能使釉過熔而流下,因此加熱的適當也是要控制得十分有把握才行。
而且美人醉卻絕對不能流釉,像這樣一層尚且難以完成的工藝,必須重疊至兩三層方能成功爲豇豆紅,真可以說是巧奪天工。
所以歷來都將美人醉推崇爲銅紅釉中的第一位,並不是沒有道理。如此複雜的工藝,僅憑長期實踐的結果而能有如此了不起的成就,令人對古代匠人由衷敬佩。
深吸口氣,開始搭配釉料,因爲繼承詹遠廣的記憶,其中正好有豇豆紅的仿製過程,當時記下,現在終於物盡其用。
“西紅寶石的粉末!”
魯善工拿出最關鍵的秘方,清代文獻上稱之爲西紅寶石,後世學者研究可能是南歐出產的紅色玻璃。雖然釉的成分十分複雜,但是從高火度釉的成分內,大多可以看到有硼酸質或鉛質的痕跡。
“硼砂!”
魯善工小心翼翼把硼砂放進釉料,充分攪拌,當時它作成一種玻璃而應用,發明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宮廷第一西洋畫家,郎世寧。
到雍正和乾隆年間,出現另一種紅釉精品,簡稱郎窯紅。其代表作品牛血紅,在西洋叫做Sang de boeuf,這種釉具有一種強烈的玻璃光澤,鮮豔奪目,真好象人造紅寶石一般瑰麗。由於釉的垂流痕跡恰似滴血,因而又有雞血紅或豬肝紅等別稱。
放下釉料,魯善工拿起一節竹筒,一端蒙以細紗,蘸釉漿後,於另一端用口吹釉於試驗素胎上,反覆噴吹使坯表施一層厚度均勻的釉。
“吹釉!”
《陶冶圖說》所記:截徑過寸竹筒,長七寸,口蒙細紗,蘸釉以吹。吹之遍數,視坯之大小與釉之等類而定,多至十七、八遍,少則三、四遍。
古代沒有氣泵,吹釉真是用嘴和竹管,口上還要蒙一層細紗布。用嘴吹氣,給人細膩溫柔的印象,還有一點機靈俏皮,像在兒時玩伴的耳邊吹氣,或是戀人低聲耳語。
比起蘸釉,吹釉可以對釉面有更細膩的處理,使釉面更均淨。甚至成爲一個特殊裝飾手法,如古人說的“吹青、吹紅”。
吹青一般認爲就是現在說的灑藍或雪花藍,而紅釉中最爲名貴的豇豆紅,就是要用吹釉手法上釉。
不過現在吹釉改用氣泵,雖然效率大大提高,那種精緻細膩的做風已然不再,匠人手持噴槍,不必趨近器物,只是拿着噴壺,伸出手,對着小杯按動開關。儘管吹釉的力度、方向、時間仍是很有講究,但已然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