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眼神很冷,她討厭虎陵國,討厭人類,討厭一切自大而說着大話的生靈,所以她是孤獨的,因爲她總是能夠看到別人的缺點,看到她不喜歡的那一面。
在這座山上有一棵高聳入雲的松樹,而她最愛的便是站於這棵松樹上看着這個天地,在她還是白鷗鳥的時候就是這樣,她時常會覺得的,這個天地間的一切生靈都是這樣,也就是這樣子了,並沒有什麼能夠比別的人特別一些。
“你知道我有着什麼樣的來歷嗎?”小白問道。
“不知道。”清陽搖頭。
“既然不知道,你就敢帶說在你接掌虎陵國的時候封我爲娘娘,你大概是想着只要我去了,十年之後你成長起來了,又哪裡管得了我的事,是吧。”小白問道。
“我想,你對我們虎陵國有偏見,這於修行不利。”清陽道。
“我不需要別人來教我修行,你知道,誰都知道,修行是教不會的。”小白快速的說道。
她說的話就像刀子一樣,非常的鋒利,在清陽認識的女子之中,只有一個人跟她的說話方式很像,那人就是清陽在輪迴之中收的弟子——風凌,只是風凌是一種猛烈的衝動,而小白則的話語則是冷如薄刀,刀刀傷人。
“你不過是認爲我今日來這裡是爲了尋你庇護,他日卻又無法庇護於你。我不知道你是何來歷,但我知我身,我於輪迴之中,斬三十二世記憶,明己身,演小千世界,雖不及道祖神通廣大,更不及那一劍化天河之人蓋世之威,然這天地之間,入我眼者不過寥寥。”
清陽這一段話說的可謂是霸氣,然而卻沒有半點囂張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平實自然感,似乎他說的就是真實的,讓小白不由自主的相信。
小白看着面相還是小孩的清陽,卻讓她完全忽略他的外在,看在眼中,只看到一個自信之中透着驕傲的人。
“這是一位大神通之人,如若不然,怎能影響我的心志。”
心動之間,小白便用神通看清陽的魂魄,欲從他的魂魄之中看出他生生世世,然而看到的卻只是一片寶光,寶光之中一片枯黃的沙漠世界,風沙飛揚,似要將她的神魂吞入其中。
小白心中大驚:“當真是曾演化小千世界之人,那神魂之中仍然有着對於那小千世界演化的感悟,直到此時依然還在感悟演化之中。”
一個人若是悟得了一樣東西,又怎會輕易的失去呢,除非是身外之物,清陽對於小千世界演化的感悟一直在心中,烙於靈魂之中,已經成了他的本命神通,也是這個當時護着他的靈魂不至於被輪迴之中的那道劍光斬到之時散去。
“你欲何爲?”小白問道,這是要問清陽的志向,或者說是他最終的目的。
不光是小白想知道,在他身後的虔耳及良風也想知道,他們知道清陽既是轉世之人,那麼最終是要走向何方呢?是過個十幾二十年後離去,還是怎麼?
一直在虎陵城,連他們自己都不敢想,難道他一個大神通之人轉世就是爲了留在這凡塵之間稱王嗎?
清陽突然想笑,喜怒哀樂對於他來說都如身外之物,但那只是如,並不是沒有,當一個人的心經歷了太多生死與離別之後,很多原本快樂的悲傷的事都不再會讓那個人的心生出波動了。
清陽是一個經歷了數次生離死別的人,曾經擁有過輝煌的光芒,也墮入過最黑暗處,他曾伸手觸摸過這個世界,感受着大道的氣息。此時他的笑代表着感嘆,感嘆自己已經成了一個讓人看不透的人,感嘆自己還沒有迷失。
“我從小就只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無論是在輪迴之中那個殘缺不實的世界,還是現在,這個夢想都不曾變過。”清陽站在那裡不動的說着。
“是什麼。”小白問道。她是一個一眼看上去就是很孤傲的人,她的眼神,她的氣質,無一不顯露着這種感覺。
“當然是自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不羈的自由,還有什麼是值得追求的呢?”清陽說道。
小白再次的打量着清陽,她原本以爲清陽會所追求的是大道或是長生,亦或重整天地秩序,讓天地之間的萬衆生靈生無懼死有歸。
“自由,人族南落曾說過,自由代表着的是一種境界,並不在於他有多麼強大的實力,即使是他可以一劍化天河,將天下仙聖盡數捲入輪迴之中,也沒能夠自正的獲得自由。”小白說道。
她所說的人族南落虔耳沒有聽過,良風也沒有聽過,他們心中不由的想着人族何時出過這樣的人,至於一劍化天河之事,於他們來說更是如渺渺雲端的飛鳥,無蹤無影。
“一個字,一個詞,一個目的,一個心念,各有各的理解,他神通達到極致,但是他的道,他的想法卻未必適合於我。”清陽說道。
小白看着清陽,心中品味,她知道自己被他給說服了,而且她自己也更清楚,當時在城頭盤旋說出自己所在之地,其中的目的之一便是爲自己留下一條路。
這個天地終究是要重定秩序的,在這過程之中必定有人要隕落,有人要應運而得大道,她不是如清陽這般從輪迴之中脫逃而出受重創的人,清陽兩眼難觀百里事。可她是這個世個一步步的修行出來的妖,她有朋友,有敵人,知道這些年來,很多修爲很高卻又始終沒有寸進的妖、人、魔都在人間轉世,她從一位妖族前輩那裡知道,若要重定天地秩序,還需要從人間起,人間是一切的根源。
而且,那些轉世到人間的人大多都轉爲王子,這是要接掌人間之王位國土而行仙家之事了,她也曾經想過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裡,她嘴上說討厭虎陵國,但是做爲一個修行了百餘年的妖,雖記仇,但是卻也同樣的知進退,明天時。
“我有一個仇家,一直以來都陰魂不散,只怕前腳到你的虎陵國,後腳他就跟來了。”小白說道,她這話便是表示自己同意去虎陵國了。
“是什麼仇家?”清陽問道。
“一隻毒蛤得道,曾在泗水潭邊遇到我後便欲得我內丹,這麼多年來一直追逐着我,在我被你們虎陵國老巫師偷襲的困囚着的那些年,他沒有找到我,現在我回來了,應該快要找上門來了。”小白說道。
很顯然,這依然算是小白最後的試探與要求,希望清陽能夠幫她除掉這個仇敵,如果清陽無法幫她,那她就將拒絕。
“他有什麼本事?”清陽問道。
清陽現在身上修爲全無,連她座下的妖虎都能夠殺得了清陽。
“一口陰煞毒火丹噴出如毒陽照世,這整座山都將枯萎。”小白說道。
連山都枯萎了,何況其中的生靈。
“還有什麼神通?”清陽繼續問道。
小白看着清陽,眼中透着一種莫名的光輝,她說道:“他有一種本命神通,名喚‘靈蛤真言’,真言出時,天地間的法意混亂,聽到這真言的人身上靈力便有崩散之感,正因爲有這種神通,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避着他。”
她想看看清陽到底有什麼本事,若他真是大神通之人,即使是因轉世之身沒有修爲,但定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若是無法除去那毒蛤,那就說明他並不值得自己投奔。
“那你可確定他什麼時候會到來。”
“十日之內必來。”
“好,我便爲你除去此獠。”清陽說道,與之前他說自己有什麼本事,曾經怎樣怎樣一樣,聲音雖然淡,卻透着一種自信。
“在這裡?”小白驚訝的問道。
“在這裡。”清陽肯定的回答着。
“你準備怎麼破他的神通法術。”小白問道。
“不是我破,而是你破。”清陽說道。
小白一聽清陽的話便明白,立即問道:“那王子何以教我?”
她問的很輕鬆,只是這輕鬆之中透着一種非常隱晦的嘲弄,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聽出來。自小生活在山林之中的妖從來都沒有信任可言,他們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之中成長,一有危險便逃遁,他們狡詐,他們狠毒。
清陽又如何會看不出這小白孤傲的深處透出來的妖性呢,在她從老巫師那裡脫身的那一刻起,便已經看出老巫師想要食清陽的魂魄,而她又何償沒有心動呢,所以她在走時將自己所修行的地方說了出來,這便是埋下了線,若是清陽需要她,便會來請,來了的話,若是清陽真是大神通之人,她便自會隨清陽而去,若是清陽無法讓她滿意,她則要效仿老巫師行一會奪魂煉魄之事。
小白的眼看着別處,卻有妖異的波光流轉。
清陽轉身,同樣的看着虛空,眼睛微眯着,他的眼中有着一切盡在心中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