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火山口內。
也正在發生另一場驚變。
穿過厚厚火山雲,可以看到漂浮在熔岩上的類似祭壇的巨大平臺上,矗立着十座高大人像。
即便歷經千萬年的火山熔岩炙烤,這十座人像依舊偉岸矗立不倒,彷彿是這裡存在着特殊福祉,意義非凡。
氣象磅礴。
沉厚。
恢弘。
古老。
蒼涼。
相傳上古神祇猰貐被殺,就是由崑崙虛十巫共同出手救活了猰貐。
這裡又是崑崙虛,又是十座雕像,似乎種種跡象都在揭示,這十座雕像的原形就是當年的十巫,這座祭壇就是當年復活猰貐之地。
十大巫師。
自在宗十大護法神。
都是以十爲數。
這個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再聯想到火山外的驚天陰謀陷阱,似乎連自在宗這次派出十大護法神進崑崙虛,都是暗合某種天道之數。
看似一切偶發的變數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定數。
祭壇上的十大護法神並沒有受到外界慘叫聲干擾,戴着佛爺面具的他們,只露出一雙冷冰冰眼睛,他們目光平靜的分頭走向祭壇上的十巫雕像。
“讓我們開始血祭激發神血吧,希望有這麼多修行界高手的血祭再加上這處上古十巫用不死藥救活神祇猰貐的福地,能讓佛爺成功修成第十世新生,成爲斷天絕地四象局後的第一個十面佛,窺見第三境界後的新天地,爲我們這些佛子佛孫再多爭幾百年興盛!”
“佛爺說今時不同以往,在斷天絕地四象局不全,我們又做了這麼多準備,佛爺這具轉世新生身體肯定能成功!”
原來這些異人,還有自在宗,都是九面佛座下的徒子徒孫。
晉安他們當初沒在西域找到九面佛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想不到是躲在了吐蕃,成立了一個附佛外道自在宗。
又是崑崙虛,又是暗合十的人數,他們這是想要效仿上古十巫復活猰貐,想要讓神話傳說重現人間,讓壽元將盡的九面佛在浴火中重生,成功修成第十面!
十名異人站在十尊巫像下,平靜注視向祭壇中央的一口棺材,那是一口巨大的木棺,看木棺的紋理與色澤,好像是由那棵通天建木所打造的,很蒼古。
這木棺非常的大,棺內同時葬下六七人都沒有問題。
隨着血祭開始,一尊尊屍佛將抓來的人打斷手腳和脊椎,然後割開喉嚨放血,那些鮮血彷彿受到一種力量牽引,並沒有流向祭壇外的熔岩,而是隨着十名異人念動蒼古低沉的咒語,地上血液開始自行流轉,排列出一行行詭譎扭曲的經文。
猰貐是上古神祇,壽命都是以百萬年記載,祂的一滴神血,堪比神丹仙藥,能讓凡人成就神體,剎那頓悟飛昇,長生不死。相傳猰貐在此復活時曾留下幾滴神血,即便神道隕落,神性大失的屍血,依舊蘊藏着凡人可望不可求的非凡機緣。
他們這是想要用一種秘法神通,血祭無數修行者,喚醒祭壇上的那幾滴上古神血,給十面佛的轉世新肉身打造出神體,唯有神體才能承載住九面佛的磅礴修爲,並且在將來擁有無窮潛力,修行之路更上一層樓。
這纔是他們這麼處心積慮佈置下這個驚天騙局的目的地!
九面佛太老了!
必須要儘快找到新身體轉世了!
“果然血祭還不夠,神血沉睡太久,我們需要更多高手的精血來喚醒神血!”十巫人像下,有人皺眉沉聲說道。
“都是那幾個蠢貨天竺人,這次我們佈局這麼久,各大寺院的密宗高僧纔是我們的血祭目標,結果就因爲天竺人留在神木上的幾個字騙過了幾大寺院的僧人,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幾寺院的僧人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寺院裡修行太安逸,居然這麼容易就被騙走!”
“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用,這次由我們親自動手,儘快完成血祭!最早來到小崑崙虛的人中了佛爺專門給第三境界強者設下的毒計,現在正是趁他們病要他們命的最好時機!這裡的古殿建築雖然多,但仔細找找肯定能找出他們!”
獵殺第三境界強者嗎?
站在十巫雕像下的十人,開始掀下罩在身上的黑袍,終於不再藏頭露尾,露出了真身模樣。
赫然就見!每個人的後背都長着幾條手臂!
那些手臂完美無暇!
潔白如玉!
像是世間最完美的手臂都聚集到了他們身上!
每條手臂都能自如活動!
手臂最多的人一共長着十二條手臂,這放在民間廟宇,就是千手觀音,千手菩薩顯神蹟!人們趨之若鶩,香火要排到十里外!
難怪黑石氏的人那麼信奉自在宗,原來這些自在宗的人都是千手菩薩!
如果仔細去看,其實能發現這些千手菩薩的多餘手臂,都有縫合疤痕,雖然已經處理得不明顯,但近距離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些痕跡的!這些人臂並非天生的,而是後天縫合上去的!
假如晉安此時在這裡,他定然能認出這些自在宗就是百足人的遺族!
不管是三面佛,四面佛,六面佛還是九面佛!統統都是百足人遺族!他們用自在天和套用佛有三十二相的經典,來解釋自己的來歷!跑到吐蕃當起了附佛外道!
而晉安他們在沙漠尋找不死神國時,距離百足人最近的鄰國就是附佛外道的佛國!
就連笑屍莊那些吃人肉的老兵們都罵百足人是一羣心理畸形的瘋子,專以多手多腳爲美,崇拜千手之神,他們遇見了完美好看的手足就會想盡辦法移植到自己身上。
在百足裡,地位越高的人,擁有的手足越多,多手多足不僅是百足人的審美觀,也是他們用來區分地位尊卑。
那名一共長了十二條手臂的護法神,正是這些人裡的頭領。
在十二手臂護法神的一聲令下,有五名護法神衝進火山口內壁的古殿羣裡找人,他則親自前往玉山,打算親自抓捕那個帶有神血的女人,其餘護法神繼續留在祭壇平臺住持血祭儀式,嘗試喚醒留在祭壇上的神血。
……
玉山裡的殺戮還在持續。
但隨着時間推移,倖存者快速減少,能聽到的慘叫聲已經不多。
屍雲沖天中,有一團光芒似在狂風暴雨中搖曳,在這個殺機盈天的世界裡猶如一點獨燭,隨時會被傾覆。
那是幾名天竺來的比丘僧人,在抱團唸誦佛經,以精湛佛法抵擋那些洶涌屍雲。
可這樣也令自己陷入了困局,自己給自己畫地爲牢,隨着四周慘叫聲音稀少,有更多的屍佛怨毒目光盯上他們。
一邊提防屍毒屍雲,一邊要與屍佛生死搏殺,一心兩用下,這些比丘僧人也都被屍佛打斷手腳和脊椎,抓去祭壇當了血祭神血的祭品。
就連比丘僧人都自身難保,其他人面對屍雲和屍佛的聯合夾擊下,更是崩如潰堤。
此時玉山上還在勉強支撐的,已經只剩下孤落幾支。
神氏一衆高手圍着手持神燈的老者,那盞神燈果然很不凡,能散發出神性抵擋屍雲和屍佛的圍攻,能庇佑自己的後人,但凡靠近神燈的魃魈魁魅,都如陰穢之物暴露在太陽下,茲茲茲冒青煙,惡臭難聞。
不過這神燈的消耗也很大,隨着天神氏高手們氣血虧損,面色蒼白,神燈綻放出來的神性光芒也在縮小,導致不少族人因爲失去神燈庇佑,被屍佛抓了去,看得天神氏高層們目眥欲裂,目光憤怒。
可此時的他們連自身都難保,根本沒有多餘力量救人。
自從神猴後裔和黃金家族暫時結盟後,這兩家不管到哪都在一起,此時的他們就正一起聯手對抗屍雲和屍佛。
黃金家族那名戴着黃金面具的女武神,身體通透,肌膚下點亮起一枚枚繁複經文,照得身體通透透明有若白美玉,潔白無瑕。但凡經文神光所照之處,邪惡驅散,帶着古老氣息,宛如一尊古神降臨人間。
高原六大部族,每家都有各自的傳承和獨到之處。
神猴後裔高層看着氣質變化巨大的黃金面具女子,臉上表情凝重,高原上關於央金的傳唱一直不少,說這位央金是天上拉姆下凡,一出生就得到了美貌、智慧、力量、數不盡的牛羊和顯赫身世。
其實在央金身上的秘密很多,她最大的轉折點是在成年那年,她聽到天神大戰天地大魔王的史詩傳說後,當晚就夢到了這個史詩傳說,據說因爲看見了天神與天地大魔王的那場大戰,被聰慧的她領悟到了天神傳承。也就是從那年開始,原本是黃金家族裡光芒最耀眼的明珠,一下子淡出衆人視線,有關於她的記載都只存在於牧民們的一個個傳唱故事裡。
看着央金體內涌現出的那些神紋光亮,神猴後裔高層都有些相信了,這位央金的確是得到了古老天神的傳承。
只不過黃金家族這位明珠得到天神傳承的時間還不長,羽翼未豐滿,還需要些磨礪,讓她有足夠的成長時間。
雖然震撼於央金身上的秘密,神猴後裔高手們的手裡動作絲毫不停,他們充分發揮神弓手的特長,一次次彎弓搭箭,射出石箭,擊退那些來去詭異的屍佛,爲隊伍分擔壓力。
除了他們外,還有零星二三支隊伍在頑抗,但看形勢也是支撐不了多久了,而這些勢力裡壓力最大的,則是天師府的人了。
他們遭到刻意針對,不斷有屍佛圍殺他們,一時間讓他們有些疲於奔命。
……
此時天神氏這邊,那名手持神燈的老者,臉上血色越來越蒼白,額頭泌出汗珠,他已經快到油盡燈枯,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而在神性光芒外的屍雲裡,人影幢幢,有數尊屍佛一直徘徊不離開,時不時還會變成慈眉善目表情,勸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或者謊稱自己是金身肉身佛,一生行善積德,從不殺生,功德圓滿,見哄騙不了人又變成面目憎惡的屍佛,怨毒的說要吃他們肉喝他們血,扒下他們的皮織成袈裟穿。
看着不肯離去的屍佛,天神氏高層們神經高度緊張,不敢大意放進來一尊屍佛。
忽然,有人面露絕望神色的手指一個方向:“我們這回是真要完了,又來了四尊屍佛!不對,是來了四尊半的屍佛!”
隊伍裡有幾人當即就是面色一白。
“要嗎四要嗎五,什麼四尊半亂七八糟的!誰敢再胡言亂語擾亂軍心,直接族規嚴懲!”手持神燈的老者勃然大怒。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開玩笑,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
結果他轉頭一看,呃,還真是四尊半?遠處屍雲裡有四道漆黑人影正朝他們這邊走來,而在四人旁邊還跟着一個明顯矮一截,看着像是趴在地上走的怪影。
可很對他們就看出來不對了,那幾人所過之處,屍雲被驅散,比他手裡的神燈還好使。
老者實力強,眼力好,最先看清來者身份。
原本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的天神氏老者,就像是絕處逢生的落水者,不知哪來體力的欣喜大喊:“扎西德勒?”
對方迴應:“扎西德勒?”
得到迴應的天神氏老者,欣喜點頭:“扎西德勒!”
手持三次敕封驅瘟符走來的晉安,他所過之處,方圓幾百步內的屍雲都被驅散淨,看到天神氏老者朝他高聲打招呼時,他也點點頭回應:“扎西德勒。”
老道士有點懵啊:“小兄弟你認識那名天神氏高層?”
就連倚雲公子和奇伯也都有點疑惑看着晉安。
晉安:“不認識啊。”
老道士納悶了:“聽你們一個勁喊扎西德勒,老道我還以爲真的有人取名叫‘扎西德勒’呢。”
旁邊的奇伯聽笑了。
不過老道士的納悶很快被打斷,原本一直圍繞着天神氏不肯離去的幾尊屍佛,聽到這邊動靜,都慈眉善目朝這邊走來。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幾尊肉身佛和顏悅色走近。
“你們生前也是苦命人吧,有許多的身不由己。”晉安手按腰間昆吾刀刀柄,橫刀立於天地,看着眼前走來的幾尊慈眉善目金身佛,似回想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