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嬰靈離開李胤身體的時候李胤就已經恢復意識了。()
原來那個嬰靈居然一直待在她的身體裡?!
李胤吃了一驚,腦中也漸漸浮現出一些之前沒有的記憶。就是在珈藍下車去拿瓶子給她的時候。
那時候李胤就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那些灰燼,手伸出去了好幾次,可每次都畏縮地伸了回來。
房間裡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孩子,只要來了九幽,我可以把你的父親還給你。”
李胤忽地擡頭環視了整間浴室一圈,最後終於把目光停留在了浴室的那面鏡子上。
浴室裡光線昏暗,鏡子反射着冷光,映出被燒得黑漆漆的牆壁,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就在那裡,出現了一個女人。
她長得跟秋玫一樣,李胤看到她,立刻就戒備了起來。
“不用這麼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那女人說着,衝李胤勾了勾手指,說道:“來吧孩子,只要來到九幽,你心中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實現。”
“你看看這個世界,骯髒,可怕,別說別人了,即便是你自己,也是滿身罪孽。你每天晚上睡覺做夢的時候,難道就不會夢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嗎?你活在這個世上,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她又這麼問李胤。
李胤立刻搖頭,說道:“我沒有害人,我也沒有殺人,我爲什麼要良心不安?!”
“是嗎?你是沒有親手殺過人,可你別忘了,當年你父親殺了那些人,屍體是你埋的。好孩子,你也算是幫兇啊。你敢說埋了那些屍體之後你的心裡沒有負罪感嗎?你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難道真的不怕他們來找你嗎?”
李胤依然搖頭,說道:“是,我是掩蓋了事實,因爲那是我父親啊!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着他去死?沒錯,我是間接地害死了他們,但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欠他們的債我會替我父親還的!”
“你以爲你還的了嗎?小意,擡頭看看,看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覺得他們會原諒你嗎?”
那女人說着,從鏡子裡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李胤下意識地擡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臉色發青的司機。是她在九幽裡碰到的那個司機。在他的身邊,還有那個拿鐵盒子給她的男人,還有那個在廠房出現的鏡中的女人。他們一個個,就站在鏡子裡,像是活在另外一個世界,卻又令人感覺近在咫尺。
“不,我沒害過你們!不是我害的!”
李胤大叫着,後退好幾步。
“我也只是想救我的父親,我沒錯,我只是想救他!他不是有心的,他只是生病了,真的,他只是生病了!生病了就該看醫生治病吃藥,而不是要送他去自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心裡也知道,該送他去自首!可你卻幫着你父親埋了我們的屍體,讓我們一輩子都困在了九幽裡。你知道嗎,我也有一個女兒,她跟你差不多的年紀,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哪裡。你說你是爲了你的父親,可你有想過別人嗎?”
那個司機的臉色忽然就變了,一臉猙獰地看着李胤。
還有剩下的兩個人,也同樣,一句一句地在斥責着她,話說到激動處,有那麼一刻,李胤覺得他們會一下子就從鏡子裡頭爬出來,來找她報仇。
場面一下子變得有些尖銳與可怖。
李胤一直在搖頭。身子一直在後退,一直退到牆角,直到退無可退。
她有錯嗎?
她有錯嗎……
“我沒錯,我沒錯……我只是想讓他好好活下去,我真的,只是想讓他好好活下去……”
她兩隻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鏡子裡呈現出來的三個人,眼睛裡隱隱有血絲浮現。
她快崩潰了。
連她自己都意識得到自己快崩潰了。
她的手抓着牆壁,試着深呼吸了好幾次,瞪大眼睛看着鏡子裡的那三個人。
突然,那三個人一下子就消失了,鏡子裡忽然又浮現出秋玫的樣子。
李胤鎮定下來,看着那鏡中一臉意料之中的人說道:“你別想了。就算你說再多,我也不會跟你去什麼破九幽!一切都是假的,你就是個怪物,你以爲我會跟一個怪物去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嗎?你就一輩子待在你的九幽吧!”
“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呢?你以爲你待的世界是真實的,可沒準九幽纔是真的呢?我們兩個世界,其實都是一樣的。好孩子,只要你跟我走,你可以不用管你在這個世界裡造下的罪孽,到了那裡,再也沒人會傷害你。我相信你最後會同意的。”
她說着,也忽地消失在了鏡中。
李胤無力地蹲了下來,浴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彷彿剛剛歇斯底里說話的人並不是自己。
珈藍就是在那之後上來的。
李胤腦中的記憶好像斷片了一樣,珈藍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呆愣愣地接過那個瓶子,把那些燃燒後的灰燼放了進去。
而現在,看到那個突然從她體內跳出來的嬰靈,李胤腦中缺失的那一部分記憶又立馬回來了。眼見着珈藍就要動手滅了那個嬰靈,李胤也不知怎麼的腦子一熱,攔住了他。
珈藍不解地看着她。
李胤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大致跟珈藍講了一下,然後說道:“老闆,我想弄清楚這件事情。我想知道,我家的三代人,爲什麼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就這樣?”
“嗯。”
“你想知道的這些事我就可以告訴你,用不着這個嬰靈。這東西怨氣極大,連我也困不住它多久還是早點毀了的好。”
他說着,剛要動手,又被一陣突然發出來的響聲給打斷。
聲音是從那個被移出來的棺材裡發出來的。
那個棺材一直在搖晃,原本就已經被撬了一半的蓋子被晃得掉到了地上。
珈藍伸手將李胤拉到了自己的身旁,眼睛一直盯着那棺材,臉上有難掩的驚訝,不過好在他的大半張臉都被口罩給遮住了。
剛剛他開棺的時候,可沒感覺到裡頭有什麼不對頭。
一般說來,這種非自然死亡的人的鬼魂因爲積怨太深,所以都會徘徊遊蕩在人間久久不消散。可死了就是死了,那些體質太弱容易招鬼的人也畢竟是少數,基本上是沒什麼鬼可以藉助人活過來的,更不可能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裡去。
可珈藍看着從那棺材裡伸出來的一截枯槁的手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沒這麼簡單。
李胤也看到了這幕,拽了拽珈藍的衣角。
珈藍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等着那棺材裡頭的東西爬出來。
可他完全理解錯了李胤的意思。
李胤也不知道棺材裡到底會爬出什麼東西來,也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壓低聲音對他說道:“我是讓你看嬰靈。”
珈藍愣了愣,急忙低頭去看那個葫蘆。那個葫蘆漸漸變得透明,從裡頭映出來一個胚胎的形狀。那個嬰靈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一直在葫蘆裡上躥下跳的,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哭聲響起,一個嬰兒居然能發出那麼響亮的聲音來,簡直也是奇蹟了。
而與此同時,那個一直在搖晃棺材的人終於站了起來,從棺材裡僵硬地走了出來。
李胤聽到動靜,又是往身後一看,恰恰好看見了他朝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那是一具爛到只剩下骨架的屍體,身上穿的衣服也腐爛了,破破爛爛得掛在身上,只有他的一張臉還沒有全爛,依稀可辨這個人生前的模樣。他的眼珠子還在眼眶裡,神奇的是居然還會動,而且好像還有焦距一樣,看過來的視線好像就是在盯着李胤在看一樣。
李胤驚了驚,連忙收回視線,只敢用餘光瞥向那具走過來的屍體。
令珈藍還有李胤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直直地就朝他們走了過來,但目標卻不是他們,而是被埋在土裡的那個葫蘆。
咔擦一聲,那具行走的屍體就突然一下子對着那葫蘆跪了下去,因爲喉嚨那部分的肉早就已經爛掉了,他發不出聲音,只能脖子部位的關節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珈藍蹙眉看着眼前幾乎可以算是荒誕的一幕,好久,對李胤說道:“他在說對不起。”
一個已經死了六十多年的人,居然還能從棺材裡爬出來,對着一個怨氣極強的嬰靈說對不起。
而那被困在葫蘆裡的嬰靈,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掙扎得更厲害了,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衝破那個葫蘆,從裡頭竄出來。
不知道爲什麼,李胤感覺自己心裡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很難過,但又具體說不上來是因爲什麼。
或許這種莫名的感覺,可以歸結爲血緣上的羈絆吧。
李胤抱着自己父親的骨灰,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幕。
那具只剩骨架的屍體一直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而那葫蘆裡的嬰靈也一直在哭,哭聲一聲比一聲刺耳尖銳。
在這寂靜的山野之中,老一輩的所犯下的業障也在一點點被揭示於人前。
珈藍能聽得懂嬰靈和這具屍體之間在說什麼,眼見着那嬰靈就要衝破葫蘆逃出來了,他急忙一腳踹散了那具骨架,將那個葫蘆一把火燒了。
興許是火裡頭滴入了他的血的緣故,很快的,那個葫蘆一下子就被火光給吞噬了。噼裡啪啦的聲音響了好久,裡頭隱隱還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除非是嬰靈壽命將盡,否則這種超脫於三界以外的東西根本就不會死,也虧得有珈藍這種國寶級的人物在。
他做完這一切拍拍手,回頭剛要跟李胤說什麼,就見到李胤一臉鄙夷地看着他,說道:“你剛剛踹了我祖宗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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