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天氣越來越寒冷,我在省城新南華職業技術學校的第一個學期也很快就要結束了。我這邊因爲考試科目少,放假比韓婕要早了一個禮拜。於是我便在學校裡多待了幾天,順便堅守完西嶺公墓的最後兩次鬼市。鬼市這邊在春節期間要停市一個月,老闆們、攤主們和打工仔們也要回家過年了。
等韓婕考完了最後一門試,我約上油炸鬼,三個人一起搭車回南亭縣。到家後又過了兩天,區東和黃麗君也回來了,五人組終於再次聚首。可搭配還是不變,油炸鬼依舊是單身狗一隻,我們其他四個人又免不了嘲笑他一番。
油炸鬼也很鬱悶。他去上大學之前還發誓說,一定要在大學裡找到一個女朋友。結果去了才發現,大學裡妹子更少,狼更多!
“還不如在高中的時候就找一個呢!”他大叫後悔。
“誰讓你那麼愛挑呢?”韓婕奚落他道,“高中畢業班的時候,男女生比例剛好一比一,不管怎麼配對,總還剩一個給你吧!”
“你就別再笑話我了!誰來給我配對啊?”油炸鬼天天跟我們混一塊兒,於是就天天吃狗糧,而且還是雙份的,絕對管飽!
“現在也還不遲呀!”黃麗君難得也加入進來一起開油炸鬼的玩笑。她道:“據我所知,咱們原來畢業班的女生還有不少沒找着男朋友的。你趁着這個寒假,還可以亡羊補牢嘛!”
油炸鬼還真就低頭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問道:“不騙人?”
韓婕見他居然上鉤了,便繼續忽悠:“我們怎麼會騙人呢?這樣好不好,你先說說看你到底心裡對誰有意思了。如果她確實還沒有男朋友,我們再一起幫你想辦法,約她出來玩!怎麼樣?”
油炸鬼心癢難耐,臉皮卻很薄,遲遲不肯開口講他心儀的女生是誰。我看得煩了,直接給了他一腳,罵道:“猶猶豫豫的,怎麼幹得成大事?活該你一輩子打光棍!”
油炸鬼這才支支吾吾地憋出來一個名字:“李丹!”
“李丹?”
其他四個人頓時目瞪口呆,這個答案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女孩在班裡最低調了,屬於悶頭學習,而且還很不會打扮的那種。油炸鬼則平日裡喜歡咋咋呼呼的,屬於沒事兒就人來瘋的那種。我腦補了一下油炸鬼和李丹站在一塊兒的畫面,感覺這兩人似乎風格也不搭呀!
“爲啥是李丹?”區東最驚訝了,他跟油炸鬼待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多,“我可沒見你和她說過一句話啊!”
我也道:“對呀!她成績一般般,長相也一般般,你看上她啥了?”話剛說完,韓婕就給我胳膊上擰了一下,罵我膚淺。
油炸鬼又開始抓耳撓腮了,那張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再也不肯說一個字了。
韓婕打圓場道:“別聽他倆在那兒亂講!人家李丹挺好的!既然我和黃麗君答應幫你了,這事兒就包在我倆身上!改天我們先去打聽打聽,問問她現在還有沒有男朋友。如果沒有的話,就幫你倆撮合撮合!”
黃麗君在一邊也是點頭說“對對對!”。女人似乎天生就對這種事情特別熱衷,哪怕是聲稱最討厭“八卦事件”的韓婕。
我和區東卻是依然不看好。原因一是油炸鬼臉皮太薄,天天跟我們混一塊兒,但絲毫沒有學到我們倆的半點長處。二是李丹也考上大學了,還是在外省上大學。這兩人就算認識了,以後相隔上千公里,怎麼約會呀?
但開玩笑歸開玩笑,作爲好朋友、鐵哥們,我們肯定還是會支持他的。如果油炸鬼也能脫單的話,那五人組就會變成六人組,雙數明顯就比單數和諧許多。據說,六人組合就是小團體的最佳人數,八個太多,四個太少,五個、七個又是單數,不好搭配。經典美劇《老友記》裡就剛好是六個主角,三男三女。我們現在就缺一個女的了。
回家除了呼朋喚友重聚之外,我自然也少不了要往排尾村的師父家去看看。師父現在明顯閒下來許多,每次去他都在家,似乎天天都在練毛筆字。我又問了他一些我關心的情況,比如風谷嶺下那個礦洞裡的陰脈出口怎麼樣了?
師父道:“你去省城上學了之後,我閒着也是閒着,跟蘇老闆過去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就把洞口的陣圖給補好了,外面的木門也換了新鎖。這回,我們不單單設了縛鬼陣,還設了個小陷阱,埋了預警符。如果有活人貿然闖進去了,蘇老闆那邊也會收到訊息。”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這樣應該就穩妥了。預警符是一種比較高階的符籙,跟西嶺鬼市上外賣菜單用的那種符籙很像,都屬於可以遠距離傳訊的飛符。不過,預警符可以傳訊的距離更長一些,但傳遞的訊息就只能是一種,功能跟銀行、金鋪裡安裝的警報器差不多。西嶺鬼市用的菜單符籙可以傳達的信息量要豐富了許多,但傳訊範圍卻大受限制,只能勉強覆蓋到西嶺公墓的整個墳山,可謂各有所長吧。
我看師父目前實在是無所事事,便又問起他下一步的打算。師父道:“最近我也就是偶爾出去幫人家料理一下喪事,或者看看風水,選選墓地啥的,收入還不夠我交這院子的租金。但是我幹這一行都幹了大半輩子了,現在就算我想改行也不知道能幹什麼!”
我心想也是,鬼市被毀後師父的收入直接少了一半。近來陽間又平穩,也沒有什麼捉鬼的法事可做,師父的日子不好過呀!
我問師父:“那您有考慮要搬離南亭嗎?”
師父搖了搖頭,道:“我在這兒都住了二十幾年了,不想再跑來跑去的。”
“那您沒了收入,又該怎麼生活?”
師父道:“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我幾十年下來,早就把退休養老的錢都存夠了。就算我從現在開始啥活兒都不幹,也餓不死我。”
聽到他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隨後師父又主動提到了亂葬崗的情況,他說這半年來上面又新住下了幾隻新鬼,一些是剛死不久的,一些則是他從別處遷過去的野鬼。如果亂葬崗上的鬼再多一些,他就打算還在上面重建鬼市。
“重建鬼市?這個是好事兒呀!”我也覺得這是個好提議,不單單師父又能找到事兒做了,包括原來的那些攤主也可以受惠。
“但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鬼太少。”師父卻沒有顯得很樂觀,“我前段時間也正在想辦法將散落在縣城周邊各村落的鬼都移居過來,那樣比光等着活人死了變成鬼,再安置過去快得多。”
我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縣城周邊散落的孤墳野鬼也不少,算一算也差不多能有三五十隻吧。”
師父還是搖頭,道:“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那些不是在野外遊蕩的無根野鬼,他們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墓鬼,離不了自己的遺骨、陰穴。要知道遷墳是大事,不能勉強,活人和死人的工作都得做通了才行!若是容易的話,亂葬崗沒出事之前我就想這麼做了。”
討論來討論去,這件事雖說好,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而後,師父又拉住我的手,說要檢查我的陰功修煉進度,這次就比上次他在茶館裡檢查時要仔細許多。
師父把完了脈門,對我道:“嗯,跟上次的情況差不多,功力進展緩慢,但脈象還算平穩。不過,你新提煉入丹田的陰力不夠精純,可能就是跟你修煉的時辰不對有關。”
我忙問師父,這種情況要如何解決?
師父道:“你春節前這幾天,每個晚上都要到我這兒來一趟,我要好好**一下你的修煉功法。另外,我再用陰元輔助,給你調理調理。陰元裡蘊含的陰氣十分精純,下次你再遇到修煉時陰氣不純這種情況,可以直接用陰元修煉補充。”
我苦笑道:“師父,您這話說的?陰元這種東西又不是菜市場上賣的大白菜,我去哪兒找那麼多去?再說了,一個陰元差不多值一百塊錢人民幣呀!我又不是富二代,身上好不容易攢下來這幾個陰元,還指望着賣掉換錢去交學費呢!”
師父罵道:“你這視財如命的毛病怎麼一點兒也不見改?人重要還是錢重要?這陰元也好,錢也罷,都花在你自己身上了,還能便宜了別人?”
“話雖然這麼說,可我不還得省吃儉用才能湊夠學費不是?不然,畢不了業我以後怎麼出去找工作?”我不服氣,繼續訴苦道。
“學費的事兒總有辦法解決。”師父卻不認爲這是一件頭疼的事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如果你下學年真的沒錢交學費了,再來找我拿,我這兒還有點錢。”
“算了吧……”我嘀咕道,“您自己現在都還是無業遊民呢……”
看望完師父,我又順便去蘇老闆的壽衣店也坐了坐。蘇老闆見了我特別地高興,又是擁抱又是去泡茶的,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喝過了兩口茶水,蘇老闆便問我:“我給你的紙人紙馬用上了沒有?效果怎麼樣?”
“還沒有機會用……”我很抱歉地道。
“沒用上也不要緊,沒事就是最好!”蘇老闆並不介意,還是樂呵呵地道。
我轉頭看了看蘇老闆店裡的情況,好像積攢的庫存有點多呀。我問他:“蘇老闆,你這店裡最近生意怎麼樣?”
“店裡嘛,生意還跟原來差不多,不好也不壞。”蘇老闆道,“但是,唉,現在單單做活人的生意,肯定不比從前啦!”
我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什麼。不過,他比師父還能好點兒,至少還有個鋪面能夠維持經營。我又問他:“蘇老闆你不是有車嗎?可以考慮去百花嶺做生意嘛!”
蘇老闆搖搖頭,道:“老劉那邊的規模太小了,也太遠了,賺的錢說不定都不夠入場費和來回油錢的!”
“這個倒也是,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沒想好。不過,”蘇老闆頓了頓,又道:“你知道我是紙傀門的人,在省城那邊也有紙傀門的堂口。”
“知道!知道!”我拍拍大腿道,“我在西嶺鬼市上見過,公墓管理處的冥幣就是你們紙傀門在負責統一印製!”
“喲,你知道的還挺多的嘛!”蘇老闆驚訝道。
“還行吧”我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把去西嶺鬼市打工的事也跟蘇老闆說了。
蘇老闆道:“嗯,你這樣挺好的。我呢,最近也在跟門中的長老溝通,看他們能不能把我調回省城去。南亭縣這邊的情況已經是這樣了,我再繼續留在這兒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必要。”
“這樣也好呀,說不定以後我們就能在西嶺鬼市上見面了!”我在那邊人生地殊,如果蘇老闆也能過去,多個熟人幫襯也是好的。
“希望如此吧!”蘇老闆最後道。
又在家待了幾天,便到了春節。我們這兒過年的氣氛還挺不錯,每天就是吃吃喝喝,放放煙花,打打麻將。我還跟着老爸老媽回了昌東縣本家一趟,把該走的親戚都走了一遍。這當中,居然還見到了紡織廠的那位叔公副廠長。
我倒是沒什麼,那件事兒對於我來說早就翻篇了。但他卻是很尷尬,一直在避免跟我直接面對面。後面他又拉了我爸到一邊去,不知聊什麼聊了很久。回來後老爸遞給我一個紅包,說是叔公給的壓歲錢。
我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他還給我壓歲錢?”
“哎呀,給你你就拿着!哪兒來這麼多廢話?”老爸不耐煩跟我解釋,又跑去陪本家那幾位長輩喝酒去了。
我拆開紅包一看,嘿!八百塊!
“這還差不多!”我心裡笑呵呵的,“正好我缺錢花呢,這錢不拿白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