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九合藏身的地方是在郊區靠海邊的一棟樓裡。那裡並不是什麼小區,更不是海景別墅,而是當地村民自建的二層小樓。我們到時,樓內沒有燈光,門也只是虛掩着,並未上鎖。
小鬍子大膽地推開了門,帶着我進去搜查。我問他這樣合適不合適,畢竟這還是私人住宅。小鬍子擺擺手說沒事,我有證!
他果然還掏出來一個警官證來,亮給我看。我愣了,問他:“你這證是真的假的?”
小鬍子道:“假的!不過我可以找真的來幫我圓場。這件事情,涉及到人命案子,公安那邊還是很樂意給我們提供幫助的。你也就不要計較這些小節問題了!”
既然他如此說了,我便大着膽子也跟他進去。一樓的客廳裡只有一套簡單的沙發加電視機,另外除了廚房、廁所,還有一個房間,房間門是鎖上的。二樓上面則連傢俱都還沒有,完全是空的。我們返回到一樓來,小鬍子在那個上鎖的房間門上敲了幾下,見沒有人答應就擡起一腳踹開。房間裡十分凌亂,人是肯定沒有了,黃色的符紙倒是散落一地。
小鬍子把那隻希惡鬼又放了出來,問他肖九合是不是就住在這裡?希惡鬼已經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忙不迭地點頭答是。小鬍子又問他:“你聞一聞,還能聞到你那主人的味道來嗎?”
希惡鬼往空氣中嗅了一嗅,點頭道:“這房間裡他住得久了,肯定到處都是他的氣息。”
小鬍子又把希惡鬼拉到客廳外面去嗅,一定要他判斷出肖九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希惡鬼又道:“這客廳裡也有,但我確實猜不出來他是啥時候離開的。”
小鬍子正要發火,我走過去摸了摸電視機,然後對他道:“不用猜了,電視機還是溫的,剛剛還有人看過呢!”
我們又繞着小樓走了一圈,那裡地方開闊,除了幾棟小樓,就是防風林,非常適合躲藏和逃跑。看來,這一次好不容易接近了目標,又讓肖九合給跑了。
這個情節對於我來說,似曾相識。我已經兩次在好不容易找到肖九合的巢穴前,被他及時溜走了。看來他的養鬼術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高明,可以隨時感知自己養的鬼的位置或者狀態。所以,每當我們帶着抓到的鬼來找他,他總能提前獲知消息,然後逃跑。
我把我的推論告訴了小鬍子,他無奈地也只能是認同。不過,小鬍子還是有些不甘心,又倒回去肖九合的房間裡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其他有用的線索。他最後帶走了幾張符紙和一個藥瓶。符紙是在地上散落的,藥瓶是在牀頭櫃裡找到的,還殘留着一點濃稠的藥水。
我問小鬍子:“你拿這些東西去能幹什麼?”
小鬍子道:“你們陰修用的符紙,要麼是找我們道門買的,要麼就是紙傀門自己制的。我拿回去找人一看,就能知道是哪裡來的。不過這瓶藥水纔是關鍵,上面沒有包裝,味道也怪怪的,應該不是普通的藥水。你之前說肖九合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說不定就是可以專治他內傷的藥。能製作陰修專用的傷藥的地方,在省城可不多,我一查便知。然後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繼續追蹤他的下落!”
小鬍子的耐性雖然不怎麼地,但做事情還是很細心的,我對他的分析也表示贊同。但今天晚上的調查也就只能到此結束了。
說是今晚,實際上我們從那棟小樓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此時已是早上六點,我沒車回去,便讓小鬍子先把我送回了新南華技校。他最後離開時,對我道:“這兩天你先休息一下,等我查到些眉目了再打電話給你。”
我點頭答應了。今天已經是週二,我急急忙忙地回宿舍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趕去上課了。我忙活了一個通宵,這會兒再接着去上課,精神勁頭肯定不會太好。在切菜的時候,我注意力很不集中,切着切着居然就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割傷了!
老師趕緊跑過來看我,幸好傷口不是很深,他便打發我去醫務室包紮。我嘆了口氣,心裡知道,如果繼續像這樣子學業和兼職一起連軸轉,肯定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下次實在不行,該請假還是得請了。
休息了一箇中午,下午的雕工課我因爲手傷了沒法練,乾脆也請了假在宿舍睡覺。到了晚上,我的狀態才終於恢復了一點。但就在我去飯堂打完飯菜回來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半路上攔住了我。我擡頭一看,是樑炳!
“翟自勝,跟我去操場那邊聊聊?”樑炳歪了歪腦袋,對我道。
我很遲疑地看着他。他想幹什麼?現在這會兒是開飯時間,人多,校警也在附近坐着呢,難道他要公開找我PK,找回面子?我現在的身體狀態可不太好,右手端着飯菜,左手上還綁着繃帶呢!
不過,我再看樑炳,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站在我面前,腰還是有些弓着,似乎肚子上那天被我踹的那腳傷還沒好,連站都不能站直了。而且,他今天是一個人來找我的,並沒有帶任何的馬仔。
於是,我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嗎?”
樑炳堅持道:“這裡人多,太吵,不好說話!”
我無可奈何,只好點頭道:“那就去吧!”
我們倆一前一後地走到了操場中央的主席臺上。在飯點的時候,這附近連一個人都沒有,我又不禁擔心起來。我看樑炳的手一直插在褲兜裡,說不定藏着什麼傢伙,萬一是刀或者任何尖銳的兇器就麻煩了。
樑炳走到了地方,轉過頭來面對我。我也停了下來,跟他保持兩米的距離,防止他暴起。樑炳真的突然一下子就從褲兜裡把手抽了出來,我心裡一緊,正要做出反應,可下一秒鐘,我卻愣住了。
樑炳掏出來的不是什麼要命的兇器,而是一疊人民幣!
我詫異道:“你......你這是什麼情況?”
樑炳道:“這是給你的賠禮,補償那天晚上我們對你的驚嚇!”
我看着那疊鈔票,大約能有個兩三千塊錢吧。但我還是覺得很驚奇,不敢去接,遲疑道:“賠什麼禮?就你們還嚇不到我,不用了!”
“要不,就當做我向你拜師學藝的學費?”樑炳突然又說出了讓我大吃一驚的話來。
我皺起眉頭,反問道:“你說,拜什麼師......學什麼藝啊?”
“哎呀!翟大哥,你的身手太厲害了”樑炳立馬對我豎起了大拇指,眉飛色舞地把我那天晚上把他們幾個暴揍一頓的“精彩表現”又重述了一遍,一副滿是崇拜的神情。他最後道:“大哥,我算是徹底折服了!你就收我做徒弟吧!教我功夫!”
我哭笑不得,推脫道:“我不會功夫,也不收徒,你誤會了!”
“怎麼可能誤會?”樑炳急了,直接膝蓋一彎,衝我跪了下來,還抓住我的手臂,叫道:“拜託了,你就教教我吧,大哥!不,師父!我現在就給你行拜師禮行不?”說完,他真的就要開始磕頭!
我急忙掙脫他的手,往旁邊跳開了。我罵道:“哎呀,你幹什麼?不要亂跪我,賤不賤啊?”
樑炳任由我罵,但就是不願意起來,還說我不答應就不起來了!尼瑪,還給我來這一招,你就是跪死了我都不心疼!
不過,這個場面實在是太難看了,我無奈只好道:“你先站起來,把話說清楚了!再這樣跪着,我立馬掉頭就走!”
樑炳聽了,這纔不情不願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愁眉苦臉對我說道:“翟大哥,你別看我平時在學校裡牛得不行,其實我打架功夫真的很一般!以前我曾經在社會上跟着另外一位老大混,結果就是因爲跟人家打架單挑打輸了,被人騎着揍,最後還尿了褲子!老大嫌我丟了他的臉,就把我踢出了幫派。再後來,我不得已纔跟家裡要了錢,回來上技校學修理汽車。”
“唉,我平時那一套嘴上吹牛的功夫,也就只能忽悠忽悠一幫沒經驗的小孩。”樑炳又接着唉聲嘆氣道:“打架的時候,我都是讓他們先衝在前面,自己跟在後面撿漏。可這次被你這麼一教訓,我在他們中間的威信也差不多全毀了,怕是以後都管不動他們了!翟大哥,你就教教我吧,如果學費嫌少,我還可以再加一些!”
我聽了他這一番掏心掏肺的心裡話,也只能是無語了。原來我還以爲他是一個硬角色,沒想到其實是一個軟蛋,就靠嘴皮子功夫混出來的。但他說再多也沒用,我修煉的是陰功,自己都還沒搞明白呢,怎麼可能就去收徒弟?況且,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當陰修的料。
我只好對他說道:“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收徒!也沒有正兒八經地學過什麼武術或者拳腳功夫,你找我也沒用呀!”
“哎呀,翟大哥,你就別謙虛了!”樑炳苦瓜着臉,道:“你要是真沒學過功夫,還能一個打六個嗎?”
“我就是天生力氣大!”我都快被他氣暈了,喊道:“所謂大力出奇跡!你沒聽過嗎?”
樑炳見我死活就是不肯答應收他爲徒,低頭想了想,然後又對我道:“那這樣好不好?翟大哥,你也來加入我們常勝幫!你來當幫主,我當副幫主就好了。”
我苦笑道:“我對這個也沒興趣!只要你以後不再來騷擾我和我宿舍裡的小兄弟就可以了!”
“不敢!不敢!”樑炳連忙搖手道。
“那就這樣吧!我還要回去吃飯呢!”我怕他再糾纏我,乾脆轉頭就走。
樑炳不敢攔我,又在背後喊道:“翟大哥,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啊!有什麼要求就儘管說呀!”
我一邊走,一邊搖頭,心道:“這都叫什麼事兒啊?打着打着,就從死對頭變成師徒了?搞笑吧你!”
我剛走回到宿舍樓下,就碰見陸政和嶽祥從樓梯上跑下來,衣服下面還鼓鼓囊囊的。從外面看那形狀,像是每人藏了根棍子在裡面。我急忙攔住他們問道:“你們要去幹什麼?”
陸政和嶽祥一見到是我,也愣住了,反問我道:“大哥,樑炳不是找你麻煩去了麼?我們還想着去救你呢!”
“回去!回去!我不需要你們救!瞎緊張什麼?”我罵道,把他們往回趕。
回到了宿舍,陸政又問我剛纔跟樑炳是怎麼回事?我對他道:“我跟樑炳剛纔已經談好了,我們之間的矛盾也徹底解決,你們以後就不用擔心他會來報復了。”
陸政和嶽祥還是不信,說樑炳那種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好說話?
我瞪了他們一眼,道:“我騙你們幹什麼?要不然我能跟沒事兒的人一樣回來?放心好了,我說沒事就沒事了!”
陸政和嶽祥還是半信半疑,但既然我毫髮無損地回來了,至少就說明樑炳還是不敢動我的。陸政自己坐那兒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過了一會兒,他又自作聰明、異想天開地跑來找我問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在外面跟着哪個老大混過的呀?然後你又找了你的老大來教訓樑炳,或者是兩個幫派在一起喝茶談判,才把這件事情解決好的?是不是嘛?你就不要再瞞着我們了!”
我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將他推開,罵道:“特麼的,你是不是古惑仔電影看多了?哪裡來這麼多劇情?還喝茶談判?你再瞎琢磨瞎問瞎說,看我不胖揍你一頓!絕對比樑炳揍你那次揍得狠,你信不信?”
陸政被我罵退了,不敢再來胡言亂語。此後,果真樑炳就老實多了。不但沒有再來找我的麻煩,在籃球場見到陸政和嶽祥他們,居然還很客氣地喊他們過去一起玩兒!陸政和嶽祥到此時才徹底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