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鬍子雖然叫了我提前回省城,但是他的工作積極性依舊很差。這也難怪,首先是這次的肖九合追捕任務失敗給他造成了很消極的影響;其次,小鬍子並不缺錢,至少是不缺做任務的那點獎金;第三,他這個人本來就很懶!
跟他合作了這麼幾次,我總算是摸透了他的心思。我本來以爲,他拉上我做搭檔,就是爲了能搶到更多的、更有難度的任務,結果恰恰相反!
玉簪門內規定,每個執事每月至少要完成兩次任務。如果不是這一條硬性規定,小鬍子是一次都不想做的。他甚至跟我說:“要不然這樣,我接了任務你就一個人去完成吧,獎金全部歸你!”
原來這纔是他的真實目的!讓我來當苦力,他就當一個甩手掌櫃!
其實,他的提議我還確實認真考慮過,能多賺點錢自然是好事。可問題是我還沒正式出師呢,很多事情我一個人也是搞不定的。況且,玉簪門是個正兒八經的道門,接的一些任務需要的就是至陽至剛的道法才能處理,我這個陰修是假冒不了的。
這個月底,又是因爲小鬍子的拖延症犯了,還欠了一個任務指標沒有完成。於是,玉簪門負責派遣任務的長老很不客氣地直接硬塞給了他一個很棘手的,也沒有人願意接的任務:去常興鎮的一個偏遠小山村裡驅邪!
小鬍子打電話告訴我這個“噩耗”的時候也顯得很無奈,這是門內對他的一種懲罰,卻把我給拉下了水。但我又不能不去,沒辦法,誰讓我現在實在是缺錢呢!
小鬍子開着他的越野車載着我,花了一個小時纔到達了常興鎮。這個小鎮雖說也屬於省城的地界,但因爲地處山區,路也不是很好走。從鎮上又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纔到了事主所在的小村莊。
本來像這樣偏遠地方的委託,一般像玉簪門這種大道門是不屑於接的,只有當地的一些不入流的小道門或者是零散陰修才願意接。
但這件事情實在是詭異,事主家連續找了幾個鄉間的師傅都搞不定,最後通過關係找到了玉簪門外派到常興鎮的弟子下了委託。那名弟子也纔剛剛出師沒多久,經驗不足,去了居然也搞不定。這樣一來,就不單單是酬金拿不到的問題了,而是變成了玉簪門的面子問題。再然後,這個委託任務就落在了小鬍子的頭上。
小鬍子一路上都在念唸叨叨,不停地抱怨。我聽得煩了,便數落他道:“你再抱怨也沒用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反正你每個月也是要完成兩次任務的,爲什麼不挑容易一點的先搶了?就算是難度大的,只要獎金多一點的也不虧呀!”
小鬍子嘟囔道:“我剛跑了大半個廣南省,本來就累得半死,哪裡還有精力去做什麼任務?”
又是這個藉口!我沒好氣地懟了回去:“到底是誰讓你到處跑的?還不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情報,還自告奮勇地要去?你就少在那兒抱怨了,省得我也心煩!”
“行了!行了!不說了!”小鬍子自知理虧,便連忙轉移話題,“這次任務的簡報我也給你看了,你有什麼想法?”
任務簡報是玉簪門那名接了委託又無力處理的弟子寫的。他辦事不力,但簡報內容寫的還算詳盡。那是一樁奇事,在短短的三個月內,同一個偏遠的村莊裡連續有兩個新娘毫無徵兆地發了瘋。
頭一個新娘是本村的姑娘,在出嫁前一晚試穿嫁衣的時候突然發了失心瘋,莫名其妙就砸壞了準備好的嫁妝,將大紅的嫁衣用剪刀子剪爛,還打罵上前勸阻的父母。男方知道這個情況後,第二天就果斷取消了婚禮,連提前給的彩禮都不打算要回來了。當然,這婚也就結不成了。
第二個則是從別的村娶過門來的新娘。之前在孃家的時候還好好的,可一進了婆家,拜完了堂,新娘子就在酒席上撒潑,掀桌子,驅趕賓客,搞得婆家很沒有面子。但是,這新媳婦已經拜過了堂,就算是正式過門了,這會兒再想退貨,已經退不了了!
無可奈何之下,這家的公婆只好到處請師傅來驅邪。但鄉間的赤腳師傅大多都是忽悠村民的神棍、巫婆,沒幾個是管用的。一個個地上門去做法不成,反被那新娘拳打腳踢,弄得灰頭土臉地走了。最後事主家又找到了常興鎮上,於是便有了這個委託。
我又再次翻看了簡報,聳了聳肩膀道:“這很明顯了嘛!如果能排除掉兩位新娘都同時患有精神病的情況,那她們十有八九是被鬼上身了。問題只在於那隻鬼爲什麼會上她們的身,而平時又躲在哪裡?”
“你這不是廢話嘛!”小鬍子白了我一眼,道:“我是問你看出來什麼線索了沒?”
我也鄙視了回去,道:“就憑這麼幾行字,還想看出什麼東西來?這可能性多了去了!我隨便猜幾個給你聽聽哦:一是,這兩家之間有沒有什麼矛盾,會不會存在勾心鬥角,互相拆臺的情況?二是,這兩對新人之間有沒有感情糾紛,會不會出現因愛生恨,下毒施蠱的可能?三是,會不會還有第三方的存在,故意在背後搞鬼,想破壞兩家的關係?”
小鬍子做了個鬼臉,笑道:“哎喲,看不出你還是真是個做偵探的料嘛!或者,你不應該學捉鬼,而應該去寫懸疑小說!”
“滾滾滾!”
我就這麼一路跟小鬍子打着嘴仗一路顛簸,最後終於到了目的地。那個村子名喚桃連村。此村名便來自於當地的特產桃子,村民也有半數以上是以種桃、賣桃爲生。
可桃連村這個村名的寓意可不像其字面上的那麼美好,在我們當地的方言裡,“桃連”音同“可憐”,也確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可憐村!”
村裡的房屋還基本上都是以瓦房爲主,少有的幾戶蓋了樓的,也不過兩層。村子的前後左右都是不高不低的山嶺,種不了田,只能栽一些果樹,尤以桃樹爲多。經我的目測,這個村子人口也不興旺,可能都到不了五十戶,大約二三百口人。
小鬍子的越野車一開進村子裡,就圍過來一大堆小孩子,好奇地打望着我們。小鬍子找了個歲數大一點的小孩,問清了事主家的位置,便把車停好,步行去找。
事主家姓鄭,戶主老鄭五十多歲,兒子小鄭今年剛二十出頭,那位剛娶進門就發瘋的新娘年齡更小,還未滿二十,名字也簡簡單單,就叫張小妹。農村裡的孩子一般結婚都早,這個歲數就當新郎新娘也不算出奇。
小鬍子很隨意地問了張小妹幾個問題,她的回答還算流利,表情語氣都很正常,只是還有些害羞而已,實在不像是精神失常的病人。但是,我們剛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印堂上那一股濃濃的黑氣!
小鬍子不動聲色,讓張小妹先離開,然後問戶主老鄭:“你再把那天酒席上發生的事情講一遍給我們聽聽,看看有沒有漏掉什麼?”
老鄭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很不情願地再次回憶起了那天的糗事。我和小鬍子又聽了一遍,感覺跟簡報上說的也差不太多。只是有一個細節問題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天因爲下雨耽擱了開席的時間,所以酒席實際上是到了晚上八點之後纔開的席。
農村的酒席一般都是白天辦的居多,即使是吃晚宴,也不會超過六點半開席。不過,村裡擺酒席都是露天的,受天氣影響比較大,因爲下雨而推遲一兩個小時不算很奇怪。
但這個細節卻被我注意到了,於是我便插口問老鄭道:“你這位兒媳婦,是什麼時候開始表現失常的?你記不記得具體的時間?”
老鄭歪着腦袋想了想,最後道:“具體時間我還真不太記得清楚了。我就記得她剛開席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差不多要開始敬酒的時候,她說要先去上個廁所,回來後臉色就不對勁了。”
“怎麼不對勁了?”
老鄭道:“原來她還是笑着的,回來臉一下子就黑得跟包公似的。我兒子讓她笑一笑,她就直接扇了我兒子一巴掌!我老婆上去問她:‘大喜的日子裡,動手動腳做什麼?’她居然一把將她家婆推倒在地!”
“後來呢?”
“後來就更難看了!”老鄭苦笑一聲,搖頭道:“她當着全村老小、三姑六婆的面就開始罵人,趕人,還掀翻了一桌酒菜!我兒子丟不起這個人,就想上去捂她的嘴,偏偏她力氣還大得很,把我兒子也推到一邊,又撞倒了另一桌!唉,這熱熱鬧鬧的結婚酒席上,新娘子打完家婆又打新郎官,這叫什麼事呀?”
“那第二天她還鬧不鬧了?”小鬍子也插口問道。
“鬧!咋個不鬧了?”老鄭的臉都快皺成苦瓜了,“白天都沒事,就跟正常人一樣。到了晚上就時不時地鬧騰,不準丈夫進屋,就一個人窩在房裡。而且犯病的時候嘴巴還特別愛吃,一定要給她買來一大堆的零食,不給吃就鬧!就打!給她吃的了,就能吃一晚上,一邊吃一邊看電視,吃到半夜飽了才呼呼大睡。可第二天起來了以後,再問她昨晚是咋回事,她就啥事都記不清了!”
“一般發病是在幾點鐘左右?”
“有時候早,有時候晚,但一般最早是晚上八點,最晚也不過十點。”
後面我又問了老鄭幾個問題,比如他家裡的經濟狀況,有沒有跟什麼人有過矛盾等等。老鄭回答說,自己家條件一般,在村裡算不好也不壞,一家又都是老實人,怎麼會跟別人鬧矛盾?
新郎官小鄭我也找來問了問他的感情史。他說自己就談過這麼一個對象,還是靠媒人介紹的,談了三個月就結婚了,哪裡有什麼感情史?
我又順帶着問了另外一家新娘發失心瘋的情況。老鄭說那一家姓林,老林家的女兒就出嫁前一晚鬧了一下,後面也沒聽見說又犯病了。當然,這些他也只是聽人說的,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兩家平時也沒有太多的交集。
調查到了這兒,基本情況都算是瞭解了。我和小鬍子首先就去看了老鄭家的廁所,裡面除了味道不怎麼樣以外,沒發現啥不正常的東西。新房我們也進去看了,也沒找到什麼可疑的物品。這基本上就說明,那鬼並不住在這家裡,是從外面進來的。
雖然鬼沒找到,但表面工作還是要做一下的。小鬍子便叫了那新娘張小妹過來,施了正宗的純陽道法,祛除掉她印堂上的怨氣,以免今後落下病根。但是那隻鬼不除掉,以後還會來騷擾她。
因爲我們來的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調查結束已經是傍晚時分,老鄭便留了我們在他家吃了一頓農家飯。飯後,小鬍子就開始指揮鄭家佈置了一番,準備今晚要守夜捉鬼。
小鬍子安排張小妹今晚就獨自一人待在房裡,還提前準備好了一桌零食。我還特意交待她不準偷吃,因爲那是用來引鬼的。張小妹知道我們要幹什麼,瑟瑟發抖,小臉嚇得發白。雖然她已經被鬼上過幾次身了,但每次都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侵入,像這樣專程等着鬼來找的還是第一次。
鄭家的其他人我們都打發到另外一個房間待着去了,只有我和小鬍子兩個就守在新房外面的客廳裡。由於不知道鬼會從哪裡來,就只好等它先上了張小妹的身再去捉它。
守着守着,時間就來到了九點。突然,張小妹就自己打開了房門,滿臉通紅的樣子。我看她也不像已經被鬼上了身,便問她:“出來做什麼?”
張小妹羞道:“我,我尿急......”
人心情一緊張就容易憋不住,我也不好攔她,更不好跟着去,就道:“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