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跟村長去出海？”
“嗯，我已經和他定下了‘君子協議’。人家把田地都免費送給我了，難道我還能毀約不成？”
“會不會有詐？”
“應該不會吧……”
今天一大早，村長汪守便派了一隻小鬼來通知我，說他們辰時就要出海捕魚，請我準備一下就去上他們的船。柳寒還不知道我和汪守之間定下的約定，便埋怨我沒有提前跟她說起這件事兒。
“他對我們這麼熱情是出於什麼原因？到底圖我們什麼？”柳寒皺起眉頭道。
我只好安慰她：“別想太多了。他或許就是因爲這村裡人口少，看我們有船又有實力，想刻意拉攏一下唄！況且，你天天去他家找小彩玩，難道還打聽不出一點底細來？”
“小彩也不太清楚她乾爹的來歷，就聽說他生前是造船修船的大師傅。至於下了陰間後的經歷，汪守也一直沒告訴小彩。”
“造船師傅？”我點點頭，“這倒是說得過去。不然他也不會跑到這裡來建了這麼一個小漁村，畢竟這裡靠海。”
“不過我還是覺得他有可能圖謀不軌！”柳寒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要不，我也跟着你一起上船？”
我笑道：“你這是想跟着去給我當保鏢麼？放心好了，就他們那幾只鬼修，我一個人還是能應付得來的！”
“那你把武器裝備都帶齊了，自己小心點！”
“知道了。”
結果，當我上了汪守的船時才發現，船上從船長到水手，沒有一隻鬼是帶傢伙的，連一片盔甲都沒戴。
汪守笑着對我道：“海上浪大，你穿戴得這麼整齊，萬一落了水可怎麼浮上來？到時候就算我們想救你也拉不動呀！”
我想了想也是，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身上的盔甲都卸了，暫時交給汪守寄放在船艙下面。
村裡只有兩艘漁船，我們今天出海開的是較大的那艘，體積卻比我的麪館船還要小一些，而且踩在這艘船的甲板上感覺有些怪怪的，竟然是軟的。我倚着船幫，悄悄地用手捏了一下，嘿，居然就留下了幾個手指印！
莫非這艘船是用軟木造的？可這木頭也太軟了些吧！
但我也不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興許用軟木造的船很輕，利於增加載重和提高船速呢？
汪守來回檢查了一遍，見所有船員和物資都已裝載完畢，隨即一聲令下：“起航！”
“嘿喲！嘿喲！嘿喲！”
水手們抓起了長長的槳，喊起頗有節奏的號子，把船劃出了碼頭，往冥海中駛去。
我此前還真沒坐船出過海，不管是陽間的海還是陰間的海都沒出過，因此心裡總是挺期待的。可惜的是，冥海上霧氣沉沉，又沒有光源照明，根本看不到冥海的全貌，也就體會不到海的廣闊和壯麗景色。
在冥海上航行的船一般也只在船幫外面鑲嵌着幾盞明火防風燈，用來照見船隻周圍的海面，稍微離遠了些到幾丈之外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這也給船隻航行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一旦進入陌生海域，水底下的情況就跟兩眼一抹黑沒什麼兩樣。因此，附近的漁村一般都只敢在近海捕魚，不輕易深入遠海。
離開了漁村所在的港灣，風向就開始變了，彷彿有一隻大怪獸一刻不停地把船往冥海深處吸。汪守此時也乾脆撤了划槳的水手，讓它們解下船帆，之後就讓船一直藉助風力航行，既省力又省事。
駛出半日，一隻鬼水手忽然從船艙下面跑上來報告汪守：“船長，船底發現魚羣！”
汪守喜道：“今天運氣不錯，讓大夥兒趕緊就位，準備捕魚！”
“是！”
那水手立正並大聲答應了，又急急忙忙地跑下了船艙。
我看了卻覺得非常奇怪。按理，負責瞭望的水手一般都是爬到高高的桅杆上面往四周觀察，通過水麪上的波紋和粼光來判斷水下是否有魚羣。可這艘船的瞭望手卻一直待在船艙下面，依然還能發現魚羣，它們是怎麼做到的？
汪守看出了我的疑惑，就笑呵呵地主動提出請我到船艙底部去看一看。我只猶豫了一小下，就實在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便欣然前往。
這艘漁船甲板下面的內部構造與我的麪館船完全不同。說起來，我的麪館船纔是典型的遠洋船構造，船艙下面分爲兩層，甲板下一層是船員居住的艙室和儲藏室，最底下一層纔是貨倉。而且，貨艙是分成好幾個隔艙的，每一個都可以單獨密封，便稱之爲“水密隔艙”。
之前譏諷鬼跟我大概地解釋了一下，水密隔艙的作用就在於能保證船底板在觸礁或者碰撞其他船隻出現破損時只有一個艙是進水的，其他艙則保持密封。這樣一來，只要不是同時幾個艙同時漏水，這艘船就不會沉。這也是麪館船如此破舊了還能繼續做遠程航行的最重要的一個秘訣。
但到了汪守這艘真正用於出海作業的漁船上，我卻發現甲板下面居然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船艙。這也太危險了吧？要是一不小心磕到了碰到了，船底板只需有一處破損海水就有可能淹沒整個船艙，這船也就沉了呀！
不過，漁船的底艙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倒是安裝着幾個我出來沒見過的奇特裝置。其中一個就是類似於潛望鏡的東西，剛纔跑上來報告的那名瞭望手就坐在鏡頭前往裡面窺視。它負責的是向前的一臺潛望鏡，船尾那裡也還有一臺，是由另外一名瞭望手負責。
除此之外就是幾處像炮臺一樣的裝置，只不過水手們往裡裝填的不是炮彈，而是漁網和魚叉。難道，這船竟是靠從船底發射漁網、魚叉來進行捕魚？可即使捕到魚了又怎麼把魚拖上船呢？
汪守讓我站在船艙中央，自己卻跑去看潛望鏡。其他水手也很自覺地開始忙活起來。這時，我又發現了一個很令我驚奇的事情，其中一名水手居然化作了一股青煙鑽進了漁網發射器裡，而另外兩名水手則鑽進了魚叉發射器中！
它們這是要幹什麼？難道竟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操作發射器嗎？
我腦袋裡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了。但汪守正在全神貫注地看潛望鏡，而其他水手也似乎沒空理我。既然找不到鬼來問，就老老實實等着看吧！
汪守看了一會兒，便開始發出口頭指令不斷調整船的走向和速度。另外一邊的舵手和甲板上的槳手則根據他的命令行事。最後，汪守大喝一聲：“左上四十五度，漁網發射！”
“發射！”
“嗖！”
漁網發射器裡的漁網瞬間發射出去，只留下兩股網繩的繩頭。
“收網！”汪守又喊道。
“收網！”漁網發射器裡傳出一個嗡嗡的聲音，重複了汪守的命令。這應該就是剛纔鑽進去那隻鬼發出來的，果然漁網發射器就由它來直接控制。
“拉網！”汪守又喊。
“收網了！收網了！”這次則換做了一直站在漁網發射器旁邊的幾名水手一齊大喊道。
它們跑上前去抓起漁網的繩頭，用力地往回拉扯。這個粗活兒不需要別人教，我此時也能明白它們要幹什麼的，於是也跑過去幫忙一起拉漁網。
“嘩啦啦！嘩啦啦！”
漁網發射器下面的船底板忽然就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海水猛地涌了上來，同時還有一張大網網住了成堆的魚蝦也在往船艙裡擠。
我心裡一驚，暗道：“果然是要進水的，可這麼多水一會兒是要怎樣才能排出去呀？”
但是其他水手顯然都已司空見慣，絲毫沒有慌亂，反而更加用勁地把繼續漁網拖進船艙裡。待到漁網完全進了艙，方纔裂開一個大口子的船底板竟自行合攏，並開始往外排水。
排水的方式也很詭異，那些軟木製成的船底板彷彿就如同一張大嘴一樣一張一合地，不停地往外面吐水！
吐了半晌，船艙裡的海水終於都吐乾淨了。船底板也恢復了原樣，只留下那張大漁網裡網住的魚蝦。我直看得目瞪口呆，這種捕魚方式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自從那些鬼水手鑽進船體之後，這船就好比有了生命一樣，連船底板都會自行改變形狀，可開可合。這樣的船艙確實不需要什麼水密隔艙，任由它進來多少水都能排出去。
汪守離開了潛望鏡，又走到我身邊來。今天這第一網就是大豐收，足夠手下的水手忙活兒一陣子的了。他笑着對我道：“怎麼樣？今天可否讓馮老闆你長見識了？”
“簡直就是大開眼界呀！”我驚歎道，“這到底是什麼船？怎麼造出來的？”
汪守回答：“這船是我琢磨出來的，也是我親自帶着一幫水手造的。我也不知道該給這樣的船起個什麼名字纔好，就一直喊它‘鬼船’！”
“鬼船？”我不禁笑了。這個名字雖不算傳神，但也算符合事實了。畢竟，鬼能融入到船身裡面使得船有了意識，豈不是如鬼魅一般的船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