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悠悠醒來,頭上傳來的劇痛讓她一下子忍不住哼出聲來。只見牀前的帷幔迅速被拉了開來,藉着燭光,一個圓圓臉,有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梳着角髻怎麼看怎麼喜人的小丫環驚喜的叫了起來,“小姐,小姐,她醒了醒了。”
“是麼?幽幽,去請醫師過來。”一陣柔柔輕輕的聲音傳來,宛若天籟。
小丫頭歡天喜地的出門去叫醫師,念珠眼前一亮,一個烏雲疊鬢,杏臉桃腮的絕色麗人出現在眼前,“妹妹,好些了麼?”
妹妹?念珠心下大慌,低頭看自己身上,依然是那白衣男子裝扮,她是如何認出的呢?
“呵呵,妹妹莫怕,我乃是本朝冀州侯蘇家的女兒,名叫妲己。今日妹妹不小心來到這家黑店,被那兩個強人打昏,幸好我父親來的早。啊,對了,妹妹身份是醫師斷脈斷出來的。”妲己笑語晏晏地說。
此時那個叫幽幽的小丫頭把醫師和冀州侯蘇護帶進了房間,那醫師爲念珠拿脈推診,判定念珠已無大礙,留下一份清淤化血的藥方離去。
念珠掙扎着起來跪下,“民女念珠叩謝小姐和侯爺的救命之恩。”
“無妨,請起。”冀州侯蘇護虛虛伸手扶了一下,幽幽在妲己的示意下將念珠扶起。
“不知妹妹爲何一人單身至此,須知世途險惡,妹妹一人似乎也太不安全了些。”妲己好奇的看着念珠說。
念珠低着頭,眼睛眨了眨,“我,我父母已亡,我是投親去的。”
“哦,原來如此。可苦了你一個人了。”蘇護開口道,不知爲何,他對面前這個小丫頭念珠頗有一份愛護之情,就如看到自己的子女一般。“不知,不知你去什麼地方投親?我可派人送你一程。”
“我,我去岐山。”念珠此言一出,妲己和蘇護面面相覷,臉上均是不解之色。
“可岐山往西走啊,姐姐你怎麼往北走呢?”幽幽心直口快,直接說了出來。
“啊?”念珠大驚,花容失色。
妲己和蘇護一看就知道,這小丫頭沒有在外走動過,怕是迷路走錯了。不過,似乎能把大方向也給走錯的,這迷糊也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既然已經錯了,就跟我們一起上路吧,正好也陪小女妲己作個伴。這次護送我們進宮的隊伍有西伯侯姬昌的人馬,到了朝歌,我再讓他們送你向西而去吧。”蘇護長身而起,“天也不早了,你們也早些歇息了吧。”說完走了出去。
念珠的美貌是男女通殺啊,僅僅這麼些時間,妲己已經頗是喜愛這個迷迷糊糊的小丫頭,她送蘇護出去後就急忙招呼着自己的侍女幽幽給念珠安排食宿。
……
由此念珠就隨蘇護衆人一路行來,日復一日,經過了楊林古道,經過了紅杏園林。念珠早已恢復女兒身,那花容月貌,就連蘇護和妲己也是歎爲觀止。更別說隨侍的那些家將們,沒結婚的那些個家將整天都是氣宇軒昂,賣力地在念珠眼前表現自己。而念珠早已與幽幽和妲己成爲閨中好友。這些日來,妲己教了念珠很多人情世故,二人情投意合,彷彿姐妹一般。念珠聞知妲己如今是爲冀州百姓犧牲,被迫進入朝歌獻於紂王,與幽幽陪着妲己不知灑下了多少同情的眼淚。
……
這一日,隊伍抵達了朝歌城外最近的一個州府——恩州(注:據《封神演義》一書,恩州在黃河以北,妲己就在那裡被狐狸精換身。爲本小說方便,給挪到了朝歌附近,請大家莫要與封神對照)。蘇護一行來到了恩州驛站。蘇護吩咐恩州驛驛丞收拾廳堂,安歇大軍。
驛丞遲疑不決,上稟道:“侯爺千歲,這個驛站三年前不知道什麼原因出了一隻妖精,從此但凡有在此地過夜的老爺們,均不在此處安歇,小的想請侯爺千歲權且前往行營,可保安全。不知千歲尊意如何?”
這些日子冀州侯蘇護眼看離朝歌越來越近,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煩躁,加上平素爲人嫉惡如仇,性如烈火。聽得此言,大聲呵斥:“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裡乃是天子腳下,我也是宗室貴人,怕什麼妖魔鬼怪,去得什麼行營。趕緊去給我打掃好庭院,讓我們休息。”
蘇護見驛丞還要開口,怒瞪一眼,大聲喝道:“再敢多言斬了你的狗頭。”
驛丞無計可施,只得招呼人手去打掃驛站,安置飯食,管待蘇護衆人安歇。
雖說蘇護對鬼魅之事絲毫不懼怕,但心下也不會不防。當夜,蘇護將妲己等一衆女眷安置在驛站後院,命五十內侍看守。並安排三千大軍將驛站重重包圍,五百家將在驛站之內凝神守護。蘇護本人甲冑不解,手提鐵鞭,坐於大堂之上,意欲來個夜讀兵書。
歲交二更,衆人見左右無事,心情懈怠下來,妲己和念珠他們早早就安歇了。院外守護衆人長途跋涉,睏倦非常,不少人都開始打盹。唯有蘇護,夜讀兵書,精神不懈。
突然,陰風乍起,入骨陰寒,驛站內本來點着數十盞長明燈,瞬間都被吹滅。院落之內響起鬼哭狼嚎之音。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妖怪來了!”守護諸軍懼是一陣騷亂,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甚者,趴在地上嘟嘟囔囔的開始祈神請福。
燈光乍滅,蘇護悚然一驚,急忙操起身邊的豹尾鞭,就想出門查看,可惜夜黑如漆墨,什麼也看不見。蘇護於是大聲呼叫侍從點燈。過得好一會兒,纔有親衛過來晃着火摺子把燈點着。把個蘇護氣的險些咬碎一口鋼牙,就要發作,心下突然想到後院的妲己等女眷,急忙命令各領軍將領點兵查人,自己率親衛往後院而去。
來到後院,命令親衛們守護在外面,蘇護獨自進去,只見各處燭光都已經點着,念珠和幽幽衣衫不整,正在妲己牀前伺侯。蘇護急忙撩起帷幔,看到妲己一手掩着被子,一手撐起上半身,奇怪的看着衆人。
“女兒,剛纔有一陣妖風襲來,你可曾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有?”蘇護心念女兒,急急問道。
“啊,沒有。女兒正在熟睡,就聽得有人喊妖怪來了,沒過一會兒,幽幽和念珠就過來把燈點着,然後爹爹就來了。”妲己臉色如常,仿若無事。
“那就好,不知道誰在亂喊,不過一陣怪風罷了,女兒還是安歇吧。”蘇護還以爲是自己軍中人有見了怪風胡喊亂叫,看了看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便安慰妲己睡下。
“幽幽,念珠,你們也去睡吧。”妲己看蘇護走後,吩咐關門的幽幽和念珠。
“小姐,我們還是陪你吧。”幽幽和念珠異口同聲。
妲己一笑,“不用了,快去睡吧,你們也累了。”
二人見妲己堅持,於是熄滅牀前的燈火去睡覺。
此時牀上卻幽幽亮起兩盞綠光,緊緊地盯住了念珠的背影。
原來此刻,那接受了女媧娘娘諭旨的千年狐狸精早已吸走妲己的魂魄,取而代之。就要用妲己地身份完成顛覆商朝的大業。念珠雖說是轉世投胎後的人身,可本源尚在,天生靈骨神胎,千年狐狸精感覺到念珠靈氣逼人,看着念珠離去的身影,心下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
第二日,大軍向朝歌進發,再有幾日就到得朝歌了,隊伍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當事諸人無不心緒繁雜,憂鬱不安。妲己和幽幽二人沉默不語,念珠雖說與妲己入京無關,但又回到朝歌,想到自家的事情,心情也是跌宕不止,三女在一個車內,倒頭次顯得無話可說。
妲己雖說裝作心情悲痛,心下卻一直在琢磨如何將念珠留在身邊,如此靈胚,必然對自己修練有無上好處。等到自己那兩位妖精妹妹前來,一同享用了多好。
妲己心下思定,開口對念珠說道:“妹妹,你我二人也快分別了,不知你岐山有何親人呢?”
“我?”念珠沒想到妲己會問這個問題,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沒等念珠琢磨個謊話出來,妲己自顧自的說開了,“你看,這一路行來,你我二人形如姐妹,如果你岐山那位親戚已經多年沒有音訊,不如跟姐姐入宮可好?好給我和幽幽做個伴。”說着說着妲己哽咽起來,“姐姐這次進宮,實在並非心中所願,只盼能與妹妹有個伴,也好朝夕相處,稍解寂寞。”
“是啊是啊,念珠姐姐,如果你沒了家人,陪我和小姐進宮吧。小姐心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幽幽小丫頭嘰嘰喳喳幫襯着說話。
“我?”念珠猶豫了,看着妲己和幽幽眼中濃厚的企盼之情,心下一軟,想自己本來前途如浮萍飄蕩不安,就是去岐山也不知以何爲生。如今侯爺一家對自己恩重如山,陪小姐入宮,也算報恩了吧!於是念珠點頭答允。幽幽高聲歡呼。惹得蘇護過來詢問,得知念珠決意陪妲己入宮,看到妲己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心下也多了幾分歡喜。
妲己面上喜笑顏開,內心卻包藏禍心,可憐念珠身世如浮萍飄零,不知上天爲何如此殘酷。
……
這一日,大軍經過長途跋涉,終於來到朝歌城下,只見城門緊閉,軍士在城牆上站列整齊,挺胸疊肚,努力排出一派肅殺氣象。蘇護遠遠紮下營盤,由自己的部將和西伯侯姬昌的部將一同帶着請罪的奏章進入朝歌晉見武成王黃飛虎。黃飛虎見了奏章,命令蘇護把帶來的軍隊在城外安置好,讓蘇護協同妲己幾個人進城住在金亭館驛。
費仲、尤渾二人聽說蘇護攜妲己已經進入朝歌城,心底下都在想,這次這小子總該送禮了吧。誰知道蘇護爲人寧折不彎,此次妲己被迫進宮,都是那兩個奸臣所爲,心底下恨不得一鞭把他們砸成肉泥,哪還會給他們送禮呢?這可把費仲尤渾兩個奸臣氣的暴跳如雷,發誓要讓蘇護好看。
第二日,紂王升殿上朝,費仲出列稟報蘇護已經來到朝歌。他和尤渾添油加醋,挑撥紂王的怒氣。紂王也對蘇護起兵反叛一事憤恨不已,直接下令要把蘇護推出斬首。
丞相商容急忙出列勸阻紂王,“大王,蘇護反叛確實有罪。可前些日子西伯侯姬昌已經上書大王,由他勸蘇護請罪,由大王寬恕他,這樣才顯得我朝君臣一心。如今蘇護已經認罪,並攜女上殿,大王不可輕易處置,以傷了天下各路諸侯的心啊。”
紂王有些猶豫不決,費仲心下一轉,反正蘇妲己是肯定要入宮的,萬一將來她得寵,知道今日是本官殺了她的父親,可就大不妙了。於是出列奏道:“啓稟大王,丞相所言有理,大王可命妲己上殿,如果那妲己確實天香國色,遂了大王的心意,大王不妨寬恕了他。如果那妲己只是虛有其言,大王不妨連那妲己一塊兒斬首,以示天威不可侵犯。”
這句話倒是合了紂王的心意了。急忙命侍官宣妲己上殿。
妲己收拾了原來那端莊素嚴的形象,擺出了一派迷人風貌,使出來狐狸精那誘人的手段,嫋嫋婷婷,進午門,過九龍橋,到得皇殿之下,紂王遠遠望去,只見一仙子如騰雲駕霧般飄緲而來。妲己進入殿中,兩側文武百官不時發出吸氣的聲音,好在紂王也被那身韻迷的忘乎所以,沒有治那些失態的大臣們的罪。
“犯臣女妲己,叩見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妲己緩緩下跪,那神態說不出的慵懶動人,口吐柔言玉音,那看似無意的一眼,送出萬種風情,迷得紂王更是找不到南北。紂王看那妲己,烏雲疊鬢,杏臉桃腮,眉若春山,嬌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不亞九天仙女下瑤池,何差月裡姮娥離玉闕。高興的紂王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急忙親自下座攙扶妲己起身。當場把妲己封爲貴人,命令內侍把妲己送入後宮,並且免了蘇護反叛之罪。不光免了蘇護反叛之罪,還加封蘇護,增加俸祿,命百官相陪蘇護吃御筵。
座下文武百官看到紂王如此好色的醜態,心下不以爲然,正打算勸告一下,不料紂王居然直接退朝而去。成湯六百年的基業,斷送就始於今日。
進宮已經五日了,念珠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進宮來她和幽幽兩個就被當作妲己的侍女安置在壽仙宮的偏殿,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海味山珍,卻終日無所事事。幽幽小丫頭也幾次想去去正殿探望妲己小姐,可每次都被門前的侍官給攔住了。這不,幽幽正撅着嘴不樂意的從門外回來。
“氣死我了,又是那個死人頭,攔住我說大王正在裡面不讓我進。”幽幽氣憤憤的坐在念珠身邊,抓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念珠姐姐,你說這都幾天了啊,大王天天在裡面。難道他不用上朝嗎?我們家侯爺經常幾天幾天不回內宅,說公務繁忙。哼,大王比侯爺好當嗎?”幽幽的嘴巴一打開就說個沒完,喝水也堵不住她的嘴。
其實幽幽倒是說對了,這紂王看到妲己的仙容月貌,那裡還捨得上朝。當天把妲己安置在壽仙宮後大王可就再也沒出去過。終日與妲己顛鸞倒鳳,飲酒取樂。那妲己也拿出自己狐狸精的勾人手段,曲意奉承,把個紂王弄得心花怒放,樂不思蜀。上朝?紂王早忘到腦後去了。朝房之內未處理的奏章都摞得有好幾個人高了,文武百官紛紛搖頭嘆息,卻又無可奈何。
“對了,念珠姐姐,我給你說啊。”幽幽左右看看沒有人,神神秘秘的湊到念珠的耳邊小聲說,“我在殿門外聽到小姐在哎呀哎呀的叫。”
“啊?小姐怎麼了?病了麼?”念珠不知道這閨房中的男女之事,只當作妲己病痛**。心下替妲己擔心。
幽幽小臉騰一下紅了起來,“什麼啊,別嚷別嚷,哎呀,就是那個啦,不是病啦。”幽幽雖說比念珠還小,但是打小一直在侯爺府內宅侍候,對於這種男女之事,倒是比念珠通曉得多。
“那個啊?”念珠實在不明白,聽說妲己不是得病,扯着幽幽讓她說明白。
幽幽受不了念珠的廝纏,小臉通紅紅地爬在念珠耳邊唧唧咕咕說了一通。
“啊?”念珠臉也一下子燒了起來,“你個死丫頭,居然偷聽這些。”追着幽幽就打了起來,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偏殿嬉戲,弄得滿室皆春。
既然見不到妲己,知道她頗受紂王寵愛,二人也放下心來,終日嘻嘻哈哈,四處遊玩。宮內可比冀州侯蘇護的宅院大的太多了,且有奇花異草,珍禽怪獸,幽幽尚且看的目迷五色,流連忘返,更別說念珠那個土包子了。宮內侍衛看到她們乃是大王寵妃妲己的侍女,倒也容得他們四處走動,只要不進入重要所在,擾了貴人們即可。誰知道這一遊玩就是一個月,整整一個月沒有見到妲己的面,而那紂王也整整一個月沒有上朝。
朝內文武百官見紂王如此沉迷酒色,荒廢朝政,終於忍耐不住了。上大夫梅伯徑直去找丞相商容,亞相比干商議。三人均覺得紂王長期以往,必然會敗壞朝政,令商湯天下大亂。他們決定敲響朝鐘,召集文武百官上朝面聖,以進忠言。商朝立國時就定下一個規矩,凡逢國家大政和緊要事務,無論何時,只要鳴響朝鐘,文武百官並大王必須上朝商議國政。紂王當朝以來,這朝鐘不過才因爲北海七十二路諸侯造反,鳴響過一次。如今因爲紂王沉迷妲己美色,久不臨朝,就要再次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