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同一個動作的多次簡單重複會催生肉體記憶,無論是對動物還是對人,一如卓別林《摩登時代》裡所表演的那樣,某種意義上來說算得上是對肉體的“洗腦”,世上絕大部分馴化家畜的方法都有這種方便又實惠的成分在裡面。
林斯特不是馴養師,但作爲一個資深的雪橇三傻飼主,他對這門技術的運用並不陌生,因此雖然一開始還因爲對方的外表而感覺有點古怪,多做了幾次後也就逐漸習慣了。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千次,千次不行就萬次,在根本利益沒有衝突,一方又完全不具備深度思考能力的前提下,想要馴化成功並非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黑甲蟲個體的智慧是低下的,基本與蜜蜂處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但就連蜜蜂都能爲養蜂人所掌控,就更別說基於此身鑄成的集羣意志了,幾乎沒用多久,林斯特就將這個以個體爲載體的整體意識給折騰了個遍,總算讓它明白了一個基本的道理:
不許搶,搶了,你永遠都得不到。
沾染了地獄氣息的魔物並不喜歡這個道理,天性混亂的它們信奉一套相當原始的叢林法則,甚至還因爲甲蟲本身智力的低下導致它們並不會因爲對手的個體比自身強而恐懼退縮,卻最終還是敗在了白骨骷髏的這種“習慣養成”方法的手下,哪怕老蘑老蝸放開了對它的壓制也沒暴起傷人。
【搞定,這樣一來總算是可以好好進行對話了,還真挺累人的呀......】
白骨骷髏擼了一把鋥光瓦亮的頭蓋骨,舒了一口氣對着一旁拿球的巴爾斯道:【丫頭,有沒有能夠無視種族傳送信息的魔法呀?】
“有倒是有,但是您不是一般都可以直接用靈魂傳遞信息的麼?”巴爾斯單手託着玲瓏珠,一隻手虛畫了個法陣問道。
林斯特那一手亡靈本能看似隨意,實則是其他存在無法輕易做到的高難度技巧,比什麼翻譯魔法都好使,還不會留下後遺症,所以巴爾斯纔會下意識地問這麼一句。
【當然是以防萬一啊?天知道這個狡詐的生物會不會留一手陰我,還是謹小慎微些的好。】林斯特白了她......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對她說道,【而且將來要駕馭這個族羣充當主力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啊,你想到時候找不到方法交流,用契約卻被它反手控制了靈魂當個傀儡麼?】
“額......那確實有些不妙。”
聳聳肩,已經不再是在玲瓏塔中那副泥灰裡打了一圈滾的假小子模樣,重拾自己雍容華貴服裝的巴爾斯小手一擡,魔力便隨着她劃過的軌跡形成了陣型,線條與線條相互交織在一起,最終收攏爲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光球。
讓林斯特用心靈感應把想表達的意思輸入進去,再將光球丟進了黑甲蟲的兩眼之間,看着對方愣神的模樣,魔女小姐長出了一口氣————這癟犢子總算是確定可以交流了。
真虧得師傅有辦法壓下這種生物的兇殘本性,自己以後還是得多向他學習學習纔是。
在讓對方認清了這片山谷地區不是自己能放肆的地方,自己手頭上又有對方無論如何也渴求着的重要物品,巴爾斯總算是能把節奏帶入自己最喜歡的優勢談判了,勾心鬥角和簽訂不平等條約什麼的,對常年在自家老媽領地內爾虞我詐的她來說簡直再熟悉不過,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把這個智商差了自己好幾條街的玩意兒給徹底說服了。
其實也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黑甲蟲一族雖然肉身很強,但智商上遠遠不及其它種族,甚至連小鬼想要耍它們都十分容易,空有強大實力卻沒有對應的地位,處於整個地獄食物鏈的最下層,當然是會想改變的了。
巴爾斯被接受成爲它們族羣意志的“客卿”,擁有能夠調動數量不限的黑甲蟲部隊的權力,僅僅只比那個最高等的族羣意志稍差一點————算上她準備按照林斯特所教授的馴養方法,說不定她的權限還更強一點。
當然,代價就是她需要將玲瓏珠帶在身邊一起回去地獄,將“它們”的族羣整個地進化起來,如果真能如她畫出來的餅一般爲族羣搏出美好而光明的未來,它不介意將自身的位置退讓而出。
巴爾斯對當上蟲羣主宰,轉職刀鋒女王什麼的沒興趣,但這樣的條約也更加顯示了對方的誠意————姑且不管它們以後出爾反爾的可能性,雙方在根本利益上暫時還是一致的,如此便有了合作共贏的基礎。
於是兜來兜去,在林斯特手把手教會了老蝸和老蘑怎麼種地怎麼抓魚怎麼劈柴建屋的幾天裡,魔女小姐完美定好了回程的日程計劃,就待解決最後兩個難題便要啓程了。
其一,當然是在此次交易當中己方最重要的籌碼:玲瓏珠上了。林斯特對這個堪稱神器級別的道具倒沒有什麼佔有慾望,很隨便地便將它的歸屬印記轉移給了巴爾斯,讓一直處於缺愛狀態的混血魔女頭一次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至於玲瓏珠光明屬性的問題倒是不難解決,當革命掀起之時,又是地獄那種食人世界,戰死的靈魂定然不會少,當黑暗屬性佔比更高了以後這顆珠子自然也會向黑暗轉化,多用幾次就沒關係了。
而第二個難題,則是她該怎麼回去的情況。巴爾斯是從不周峰的濃霧當中掉下來的,林斯特和她至今都沒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個原理,貿貿然地就這樣重新爬一遍山頭,能否找到地獄的入口都不清楚。
早知道就不把那兩件破碎的狼皮放在水邊晾乾了,不然也不會被小動物給叼走消失,落入現在這種窘境。林斯特懊惱的想到。
“事實上......我有一種確定能夠回到地獄的方法,師傅。”
抿了抿嘴脣,聯想到這些日子裡她對林斯特的瞭解,巴爾斯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