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天道報應

當他們慢慢回覆平靜之後, 羅淑蘭又去她妹妹家常住去了。他們兩父子就又把我請去了。

窗外,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如飄落的梨花。覆蓋了大地, 覆蓋了樓房, 覆蓋了田野, 天地間一片銀白, 渾然成了冰雕玉砌的世界。

都是因果報應。羅淑蘭仗着母憑子貴, 那些求官的鼠輩,緊利以利來。賴天康近色以色至。當官的兒子雖然不欲如此,但由於父母受人於柄, 迫不得已受人要挾和控制。他們兒子當官的聲譽受到了極大的玷污,怎能不讓老百姓議論紛紛。

可見賴天康的兒子禍患馬上就要來臨了, 他再也無法應付別人的求職, 人們眼中的好差事, 不容易辦理了。別人慫恿,垂涎於眼前的各種有利營生。

然而肥了父母的腰包, 而兒子辦不了事實,天理難容,害了子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是古往今來的人們共同感嘆的深刻道理。曾經賴先生提醒過父母不要亂收別人的錢財,可事與願違。老子則想, 兒子官在位, 當官五年一換,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這可是“身後有餘忘縮手, 眼前無路想回頭”。

夕陽柔弱地懸掛在樹梢上,天邊抹上了絢麗的色彩。沒有風四周異常寧靜, 空氣涼爽宜人。河邊的野花吐着豔,散着香味,陣陣沁人心脾的香味隨着我騎自行車伴隨着我。在秋風廣場的三岔路口剛好遇到了剛從建築工地回來的劉天明,他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騎着自行車老遠就按着鈴鐺:“叮鈴鈴,叮鈴鈴。”

“老婆,別幹了,辭掉這工作,太辛苦了。”

“老公,沒什麼,到哪能找份這麼高薪的工作。錢在黃連下,你的工作也不輕鬆啊。”

晚上,劉天明給我蓋過幾次被子,迷迷糊糊聽他說:“一個孩子似的,不會睡。”於是他便輕輕地伸進一隻手從我肩下伸過來摟着我睡。在他單薄的胸口,我感到了一種舒適和溫暖,他還輕輕唸叨:“我的傻妹妹,有休息不曉得休息,偏要去給人當傭人。”

我總是和時間賽跑,平常在跑,節假日也在跑。日曆上的紅色標記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我跑過所有的日子,主人家怕我休假,哪怕一個月一天也不想我休。就是碰上過年,他們也巴不得你不回去,他們寧肯多出錢。當然過年我是要歇兩天的,不管你答不答應,錢是賺不完的,該幹什麼,不幹什麼,我要和兒女們團聚。

三十晚上是除夕,我在賴家殺雞破魚弄得很晚纔回家。我騎着自行車往家趕,路並不短,又是頂頭風。刺骨的冷風像刀子般割着我的雙手,心中忽然涌起一種奇特的思念,特別思念家裡窗口的那盞溫馨的暖燈。快到了吧,咦?一個瘦高的身影在風中揮動着一隻大手……

啊!是劉天明。我跳下車,撲進他懷裡。

“冷不冷,快上樓,家裡的飯菜我們早做好啦,等你乾杯!”他的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那雙手很涼,說明他不知站了多久。

“天明,你在這裡等很久了吧。”他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當我們推開門,香噴噴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孩子們跟我們祝福新年。

“新年好!新年快樂!”賴天康把門打開,大家互道新年好。

“阿姨過年還不回來嗎?”我忍不住詢問道他家的情況,自從賴童走了,大家多少有點低沉沉的。羅淑蘭在家裡更是時不時的神神道道,簡直有點進入神經病的行列。

“她不回來還好,省心省煩!”接着又說:“等你過完年回來,我們又能吃到你做美味菜餚了,都想死你的菜了。”

“那行,我這就去做。”

不一會兒我十分準確地熟練地完成了他的任務,一碗一碗把新做的早點端上桌。他們吃得很歡快。

正月初六日上午,一個承包商登門,送了一條十來斤的大草魚。魚肚子鼓鼓的,我從心裡罵:該死的馬屁精,送什麼不好,幹嘛要弄條魚來,真累人。

“殺魚的時候,把魚的內臟送給賴老爺子!”

我一聽這話:嘿!還是個地下工作者,那麼神秘?如今別人送禮都是公開的。過去我見過把錢藏在煙盒裡的,沒見過把錢藏在魚肚子裡的。可能是有寓意——年年有餘?

“給,這就是魚的內臟。”沉沉的一大包鈔票少說也有十萬。

“小張,你真是蠻有創意,年年有餘。”

羅淑蘭再沒機會跟老頭分財產了。

“殊不知很多人用金錢掩蓋自我,以物貴重衡量做官標準。”

“小張不是買官,他想承包某個工地。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個啥?”

“我是觀潮者,旁觀者清,看看那些弄潮兒。在生活的漩渦之中,把成功寄託在東風之上,東風一到吹散彩雲,進入美夢之中。”

“牢騷太多防斷腸,風揚長宜放眼量。”賴天康教書出身絕不認輸。

又過了半年,我依舊整點準時到賴家上班,可是賴天康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臉色沮喪。好像反覆思考事情,卻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敲門,這使坐在沙發上的賴天康頓時驚恐地哆嗦了一下。在這之前,他的大眼睛還一直聚精會神地注視着牆上的一幅百壽圖。心中千百次地想起了那次壽宴,那些人阿諛奉承,自己收了一百萬的紅包。

他的兒子和媳婦臉上露出羞愧和有罪的神色,然後氣沖沖地對他說:“中央巡視組來了,要掀起反腐風,怕是官場要引起一場大地震。”

賴天康坐在沙發上罵:“膽小鬼,我們只是禮尚往來,一點吃的喝的又算的了什麼?”賴天康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這麼多年人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爸,求你不要再給我捅婁子了好嗎?誰的禮物也不收。”無奈地開着車子走了。

賴天康把司機小彭叫了過來,吃午飯的時候小彭爲了逗賴天康開心,自己以茶代酒:“祝賴老爺子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乾杯!”賴天康舉起了酒杯,而他的是高度數白酒。他仰頭一喝,就把酒杯裡的酒喝得一滴不剩,過程就像倒進了一個酒桶裡似的。然後露出一副張皇失措的神情,嚴肅地說:“小彭,最近開了什麼會沒有?”

“是呀,這些天,天天開會。”

“因爲——”賴天康正處於十分焦慮不安的神情。

“這無關緊要。”小彭爲了緩解他緊張的情緒。

“對了,小彭你是一個好心人,你和我兒子就像兄弟一樣。”

有高椅者怕失高椅,沒高椅者想高椅,有人爲這高椅折騰得昏天黑地。高椅這東西如此深入人心,陰魂不散。(註解:高椅指權位。)

賴天康開始擔心起來,官在殷勤在,官丟奚落來。花開即有花謝日,上場必有下場時。官場上都是你傾我軋,人家留有清單,懷裡揣個炸藥包,你腿栓在他腿上。

不貪誰給我買菸,那我以後就沒有這麼好的煙抽了,我自己是捨不得買這麼好的煙抽。膽小鬼,當官五年一換,遲早要下來,那個時候誰給我送禮。可是不貪,我怎麼過額?怎麼讓兒子順利工作?不要擔心上面來巡查。

中央巡視組來到平城以來,我也樂得清閒,大快民心。從前我這個傭人從早忙到晚,竈前走過長征路,殺雞殺魚手上都留下多少傷疤!如今果然是好,逍遙自在,我也就有時間休息做做操的時間了。

自那以後,賴老爺子的手機也不響了,他悶悶不樂。我沏了一壺茶,打開音響,讓他聽聽老唱片。他倚在沙發上讓靈魂徹底放鬆,讓心靈自由呼吸。

這個小區就算賴家出奇的平靜,過去他家裡星期天就是過年,院子裡停車場,送禮的川流不息。

“他媽的,過去天天有車來,今天想出去辦點事就這麼難。”他不停地朝門前那條馬路張望。想自己親自去探聽,兒子立身處世自然不易,老子不能扯兒子的後腿。兒子仕途通達,位極人臣,自己是不該受賄,可是明白得太晚了。

“其實你兒子是個好官,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溼鞋。”

“今天你倒沒有那麼鋒芒。”賴天康鬆了一口氣。

“我是就事論事。貪官只要不是那種過分,也不會一棍子就打死。”

“看不出來,你還挺懂正治。”

“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爲你們做家務。”

“我看未必,你是一個文化人,我可不能小視。”

正當我們聊天時又有人敲門,我打開門一看是一個不知情的送禮人,他一進門號稱自己是羅淑蘭的孃家侄子,說起話來輕聲細語:

“姑父,姑姑最近好嗎?”

賴天康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是姑媽養父的兄弟的兒子,我在山區林場工作。最近聽說要裁員,我想請表哥幫幫忙調回平鄉某某單位。”

賴天康想:唉!人就是這樣,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今天又冒出一個親戚來。賴天康耳邊響起了兒子的話:“你千萬別給我捅婁子。”

他考慮再三,然後婉轉地說:“孩子,姑父幫不了你的忙,這些東西你自己拿回去。我老毛病犯了不能抽菸,你留着自己抽。孩子你也真不容易,有能力自然會幫你。”

小羅呆了一陣以爲自己的禮太輕了,然後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又溜進衛生間。悉悉索索從自己口袋裡掏出荷包數了數,把身上所有的幾張大團結疊起來還不到一千塊,還是擔心少了。然後又輕輕靠近賴天康坐下,靦腆地握着賴天康的手:“姑父,這點錢您一定要收下,等事情辦妥了,我還會來填謝的。”

小羅緊張得眼皮跳個不停,一雙手也抖得厲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姑父,心裡想:行行好吧,我是你們的侄子,這時候您得幫幫我。我一家三口住山裡面都十幾年了,再不幫我就下崗了。回去老婆又要和我吵離婚,我真沒用,怎麼辦?禮太輕了嗎?

賴天康此時真不知怎樣來搪塞:“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們什麼都不要,也不缺錢。”

兩人推推拉拉完後,小羅不知內情卻是有點委屈地離開了。心裡定是抱怨:枉費沾親帶故都不幫忙。“唉!是我真的沒用,只有面對老婆的吵翻天了。”

賴天康躺在沙發上發呆,整天把電視機開得震天響:“啊!好球。”一天到晚廳屋裡只有電視機裡響起打球比賽。也沒人換臺,再也聽不到老太太唱□□,那鴨公嗓音消失了。

過去她家總是常常換傭人,雖說傭人在她家裡做事,吃着都好,外快小費也多,但是不長久。因爲她根本不把人家當做人,開口就是:“鄉下人真笨。”閉口就是:“混賬沒良心。”不是傭人不拿衷心來報答他們,須知人總是感情的動物,你待她們兇,又叫她們哪裡能夠衷心於你呢?

唯有我在她家裡做得長久,每當過了年之後來上班,小區裡的人都會好奇:“柏花,又來她家做呀?”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

她們就會做鬼臉,打手勢,甚至說些難聽的話,有的說:“要他們家給你長工資唄,反正是拿國家的錢。”

我便一笑而過。

賴先生本人是挺不錯,他從來不帶客人來家,他家請人也是按勞多給,從不虧欠,也從不多言。我在她家之所以做的久,是不忤逆,不惹是非,做好本職工作。明白自己的身份,談吐得體,不卑不吭,使他們全家器重。

又一年過去,彭婆婆又帶着她那個寶貝女兒上門來求情,女孩仍是那樣木納呆板,而且長得一身肥肉。可能在山區教書挺有好處,據說她爸爸曾經是個小商人,而且早已過世,家裡只剩這個帶病的彭老媽,別無其他兄弟姐妹。彭婆婆原本是羅淑蘭、賴天康的同事,賴天康當校長經常接濟她家。羅淑蘭心胸狹窄,嫉妒,鬧過一場大風波。去年上門來求情,賴天康本無心顧及她們母女,那時官在位還轟轟烈烈的。如今反腐高*潮更是對她母女冷若冰霜。甚至茶都不招呼,這種人本來就是勢利眼,彭婆婆也太不識趣,我看着都可憐。

於是彭婆婆起身上廁所,我趁機跟她搭話:“彭姨,你何不跟着女兒住鄉下去,多好哇。而且鄉下空氣好,幹嘛非得往城裡跑。”

她欲哭無淚,無可奈何地說:“只有照你說的辦。”她知道再也打動不了賴天康了。

一會兒母女倆起身告辭了。他們走後,賴天康故意念叨:“她們錯過了機會。”

我瞪他一眼:“是你沒給她們機會,去年你嫌禮輕。這對母女真可憐。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鄉下教書沒什麼不好,現在社會主義新農村多好哇,爲什麼非要鑽進城裡受人排斥。”

賴天康嘲笑地說:“都有你聰明就好。”

我覺得聽着更不入耳,轉身走開。老實告訴你吧,我是看空一切的。告訴你人心都是差不多,你千萬不要以爲自己是高尚的,別人是卑微的。或者說自己是清高的,而別人都是庸俗之類,人心都是差不多的。再說上帝是公平的,人最終會有生老病死。你賴天康再多錢,也沒有一個知心妻子常伴在左右。

所以人不要對現實不滿,你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有什麼不滿意。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靠自己的能力吃飯,每月也有較優沃的薪水,省吃儉用也有一些積蓄,以備急需所用。

又過了半年,他們兩也老得哪也去不了,有錢又有什麼用?

我在他們家做了四年,最近我突然想辭職,試着向賴天康提出來。

他擡着頭看着我說:“你真是個怪人,現在我家沒事忙了,你倒不幹了。從前我老闆對你那麼苛刻,你都忍受過來了。好不容易做了四年,現在就這麼一個家裡,我們都不願意你走,你說怎麼辦。”

賴天康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還想走了。

我懷着一顆火熱的心,但不願看到老人一分鐘的沮喪,於是我又軟下來,還是繼續做下去。

他破涕爲笑:“我就說嘛,失去了你,我就像失去了女兒一樣。你就像生機勃勃的孩子,不知道疲倦和不灰心。而且你有一顆善良的心,關愛老人,而卻一點都不關心自己。”

我呆立不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說:“雖然我很富裕,不知底細的人以爲我很幸福。可實際上我卻十分不幸福,年輕時妻子和我離婚,我一個人帶着四個孩子,後來快成家妻子才復婚,但復婚還是不幸福,妻子仍性格多疑而且嫉妒。”

“你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一個深通世故的人。”這時,我擺了一副輕鬆愉快的坦率態度,他這種人閱歷太多,凡事不直接涉及他本人利益的過錯,他都能若無其事,毫不慌張。但是你要耍心計,他不難探測到。——不論是哪一個。

“我深深自責,這幾年是我太貪,拉了兒子的後腿。我成了金錢的奴隸。”賴天康真的很後悔,現在他真的默默沉寂。他在被人遺忘的情況下進行贖罪,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陽臺上張望,很久很久沒有客人跨進他們家的門檻。

早晨的天空,原先是明亮與晴朗的,現在逐漸遮滿了烏雲。刺骨的寒風颳進來,雨點沉重的落下,黑沉沉的迷霧籠罩着遠方的城市,使它看不見了。

每逢這個時候,他總是站在窗前,時常憐憫地望着旁邊那條公路,恐懼地望着前面宏偉的城市,彷彿世界將把他拋棄。

終於有一天,他們的兒子媳婦回來看他們了,他們興奮地流出了眼淚。聽說兒媳婦懷的第二個孩子生出來已經沒氣息了,他又不知多傷心。他兒子對他耳語一番,他點了點頭,決定把家裡所有存的幾百萬全交給組織交給國家。他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是黨的一貫方針。這時候賴天康姿態中顯露出一種滿不在乎,毫無顧忌地把他所有存摺全給了兒子媳婦,包括他自己幾十年退休金全搭進去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是個罪人。我是在罪犯流放的地方,你們都拿去吧。願老天寬恕你,同時也寬恕和幫助我。”賴天康終於徹底放下了,他伸開胳膊,彷彿放下的姿勢。

“沒有什麼我們不能補救的事情,改正錯誤是從來不會太晚的。”他笑着對兒子說。

“爸爸,你已經後悔了。”兒子笑着說。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也喝一點酒,我的孩子?”

“不,謝謝爸爸,我們要走了。還要回原單位辦移交,我要調走了,回某某報到。”

“也許你不在區裡上班,過去那些部下最近怎麼啦?”賴天康心裡還惦記過去的那些事。

“爸,以後你再也不要管那些事。我一切都好,這就是我要的一切。”

我準備了晚飯,炒了賴天康最喜歡吃的紅燒肉,準備了白酒。

“吃飯咯。”

他好像根本沒聽見,其實他嘴巴上說錢乃身外之物,實際上心裡真的一時半會放不下,錢都不是小數目。

“喂,賴老爺吃飯囉,發什麼愣。還捨不得那些存款?那只是一隻金鵝,金鵝你還能吃多少啊。”我努力逗他開心:“說不定金鵝去了,你反而還能活到120歲呢。”其實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仕宦之家,底氣十足。

“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有智慧的女人。你與任何保姆都不一樣。你誠實,善解人意,不落井下石,這一點我兒女他們都很佩服你。”

“你如果不把我當外人,那麼我在好多小事情上對你們是會有點用處的,我也高興這樣做。”

“謝謝你。”

“不客氣。”

他沉默而嚴肅地注視着我,細心觀察了好一段時間之後,逐漸把凳子往後拉開,然後退到客廳牆壁擋住他的退路時,他再浮想起心事來,又把目光轉到天花板上。

顯然他兒子因他的原因失去高椅,他悔恨與自責心中苦惱不安。現在想他所造成的害處已大於益處,他決心跟所有的熟人不再來往。心甘情願過隱居生活,每天除了打哈欠和打瞌睡,就是看打球的電視。過去因爲一出門就是坐車,現在沒有小車接送,他便乾脆不出門,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