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此時,鐵鞋大盜宋問草已再翻不出任何的風浪來了,然而就在這種時候他也不會站在那裡束手就擒,而是選擇了另一種做法。
同歸於盡。
手裡一直握着尚未扔出的火雲霹靂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出,若是隔着鐵欄的衆人尚未反應過來……
到時就算他死,也要拉上這一羣人當做墊背。
更何況,他還小小的抱着一絲若是花滿樓擔憂花如令與他那新帶回來的夫人,反應許是會慢了些許,那麼便給了他逃離的機會。
然而花滿樓卻並沒有動。
看着扔出彈藥已變得一臉警惕的宋問草,他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似乎忘記陸小鳳的成名絕技了。”
是的,成名絕技。
任何一個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都不免會有一兩手的絕技,而陸小鳳之所以這麼有名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他的管閒事功夫,所以便常常有人將另一項忘記,那便是他那兩根長得並不好看的手指。
靈犀一指。
古話有云,心有靈犀一點通,而陸小鳳的這兩根手指以靈犀來命名卻是絲毫不會委屈了這個詞,只因爲那兩根手指從未有過夾空的時候
。
此次自然也不會落空。
待得宋問草回頭瞧時,他已經翻身落地,而那兩根手指之間夾着的正是那枚火雲霹靂彈,不僅如此,他還忍不住道:
“好東西,我收下了。”
宋問草的臉色早已變得灰白。
到了這個時候,他纔是真真正正的再無興風做浪的能力,但他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縱然是死,有這麼多江湖俠客陪葬,也算不妄此生了。”
氣氛一時又沉寂了下來。
不論是誰,待到真正要死,尤其是死得這般鬱悶的時候總是不會太過愉悅的,然而宋問草卻依舊在說:“花滿樓,就算你的眼睛復明了又能如何,還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葉真真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你錯了。”她說,“我一向十分惜命,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對我下毒手,所以你說的那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宋問草繼續哈哈大笑。
他顯然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還有機會出去,只當是葉真真在逞強,因此並沒有太過在意,與之相反,他更關注的卻是花滿樓的態度。
後者一如往常一般平靜。
“你難道就不想麼?”宋問草忍不住誘惑道,“難道就不想活着走出這裡。”
此話一出,葉真真便覺得份外耳熟,再回想自己經歷過的金鵬王朝一案,便已經明白他準備怎麼辦了。
“只需要聽從你的吩咐,便能出去,是麼?”她問。
宋問草點了點頭。
“葉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他大笑道,“就是不知道你在花七公子心裡究竟有多大的份量,他是否……”
葉真真突然笑了出聲。
“你笑什麼?”宋問草問。
葉真真擡眸瞧了瞧他,才搖頭失笑道,“還當你能想出什麼特別的辦法,現下看來卻與霍休與上官飛燕用的全是一樣的計策。”
陸小鳳也笑開了。
到了這時,他們這些一起經歷過那個案子的人,顯然也已經瞧出來,這個時候宋問草顯然動了同那時的霍休一樣的心思。
宋問草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定在了冷笑之上。
“不論是多麼老舊且俗套的計策,只要管用便是好的計策。”他大笑道,“難道一向連只鳥兒都不願意殺死的花七公子,會眼睜睜的瞧着自己的父親與女人慘死而置之不理,他分明有希望救得他們……”
不等他說完,花滿樓已經接話,“我自然不會。”
“所以你已然決定要照我的話去做了。”宋問草得意看了陸小鳳一眼,又道,“現下你讓他將剛剛那枚火雲霹靂彈丟回來
。”
陸小鳳失笑。
一如霍休一般,宋問草亦是打着他們不丟所有人都得死,丟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的想法,然而他卻也同霍休一般,絕對是不會成功的。
因爲……
葉真真說,“我們自有辦法出去,又何需聽從你的吩咐。”
說完這話,她便轉身看向陸小鳳,後者已經從懷裡取出一個小酒壺,笑着道,“若是沒有十全的把握,我們幾人又何必將掀開你真面目的地方定到這裡。”
“難道……”
暗室裡的衆人均看向那個酒壺,鷹眼老七已經急急的問了出來,“難道出口的機關與這酒壺有關?”
出口的機關自然與酒壺無關,可酒壺之內卻有着重大的線索。
這間暗室乃是妙手老闆朱停所造,陸小鳳所拿出的酒壺亦是朱停派人送給他的,雖然裡面裝的是醋,壺底卻有玄機存在。
“出路在佛手中。”陸小鳳道,“這便是朱停要傳給我的話。”
整間暗室之內擺滿了泥制的佛像,裡面卻有一尊真正的瀚海玉佛被塗泥混入其中,只要找到這尊玉佛,便等於已經找到了出路。
苦智大師打了一聲佛號。
陸小鳳亦是看向他,將手中的酒壺遞了出去,輕聲道,“大師乃是得道高人,與佛向來有緣,是以此事便要麻煩大師了。”
苦智大師點了點頭。
宋問草聽到這裡已經是面色灰白,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耍了,而他一直妄想的國丈夢也因此破碎,不只如此,只怕還性命堪憂。
這間暗室是絕計再困不住這些人了。
任是密室之中的佛象再多,哪怕苦智大師不能及時找到真正的玉佛,他們也能一尊一尊的試,總能找到。
然而……
讓他更加絕望的事情發生了,許是有緣人真的會得到佛的指引,苦智大師竟準確無誤的找到了玉佛。
佛像之手,便是一把鑰匙。
出路果然就在佛的手中,至此,宋問草的國丈夢算是碎了個一乾二淨,人也同尚未來得及逃走的孔雀王妃等人一起被關了起來。
至此,江湖上再無鐵鞋的存在。
花燈節就在次日,花府的客人已在白日走了大半,只因諸如苦智大師此類的客人是不會對這種熱鬧的節日感興趣的,還有些只是百忙之中前來祝壽,家中或者生意上還有要事等着處理,也都先行告辭了。
這其中,葉真真最關注的便是宮九與牛肉湯二人。
只一出了暗室,這二人便找了藉口離了府,這一對麻煩一般的人物能提前離開還真是個不錯的消息,然而遊湖之時,陸小鳳卻又想起了這二人,並疑惑道:
“似乎上次聽你提到之時,他們並不姓夏……”
九公子當然不姓夏,要當真論起來他姓的還應當是國姓,因爲他是太平王世子,與當今天子是堂兄弟關係
。
葉真真漫不經心的掃了陸小鳳一眼。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他姓什麼的。”而現在,“你便繼續發揮你的,朋友不說便不問的優良傳統吧!”
陸小鳳只能無語。
河面上的花燈一盞盞飄過,圍着小船,順着水流而下,河面之上彷彿亮起了一道銀光,霎時好看。
薛冰正看着河面發呆。
葉真真將小船之上備着的花燈拿到手上,點亮之後緩緩的放入河水之中,輕輕一推便與衆多花燈混在了一起。
“上面寫的是什麼?”薛冰突然問。
葉真真轉頭瞧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無字。”
這河裡的每一盞燈都是一個心願,然而她的卻是一片空白,放燈便只是簡單的放燈,再無其他的意義而言。
薛冰不相信。
“是那盞。”她笑了笑,“現下離船還不遠,還是可以撈回來的哦。”
葉真真立即道,“你完全可以撈回來瞧一瞧。”
薛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許久,這才發現她似乎當真不在意,飛身飄過一把撈起河燈踩到對面的船隻之上,然後再借力返了回來。
“真的沒字?”
將那盞花燈上上下下的瞧了許久,她纔不敢置信的問,“你即放了花燈,卻爲何上面不填半個字?”
“爲什麼要填字。”葉真真反問。
花燈填字,便是將自己的心願填在上面再放入河中,然而這始終不過是一種心靈的藉慰而已,而有兩種人則並不需要。
薛冰好奇道,“哪兩種。”
“一種是內心絕對強大的人,這種人不信鬼神,不迷卦相,且在他們眼中沒有願望,只有目標。”葉真真道。
“另一種呢?”陸小鳳亦忍不住問。
葉真真往後靠了靠,恰倚到了花滿樓身上,眯了眯眼睛她懶懶的道,“另一種便是知足的人,他們從不認爲自己現下的生活有任何不如人意的地方。”
盡是滿意,自是沒有願望。
陸小鳳怔了許久才眯着眼睛笑了起來,“世間女子所求不過一段良緣,而葉姑娘有了花兄,自然不再需要這花燈填彩。”
花滿樓柔柔的垂下眼,正與葉真真瞧過去的目光對上。
陸小鳳已然站了起來,朝薛冰高聲道,“咱們倆還是莫要在這裡惹人嫌了,我瞧那邊那船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