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隊火教教徒進城是一件很惹眼的事情,火教的人在蒲犁國內的待遇和地位都是極高的,就連蒲犁國的國王也是火教的長老,國中的體制都是按火教中的等級而分,這次來的竟然有一個和國王一樣的人物,幾乎所有的人都對這個長老恭敬有加,只是他們不知道,身邊的兩個女子是火教的聖女,比起長老來,地位還要高出一截。
早早就有城防的士兵來迎接了,蒲犁並不是一個大國,只是一個勝兵三千人,比樓蘭還要小了許多的國家,但是地勢上要比樓蘭好得多,天險林立,扼據東西,有大河大山爲憑依,所以在西域是一個極爲重要的國度。
傅介子讓蘇維幫着問問,看有沒有漢人使團進城的消息。
進了城,傅介子有些好笑,這個國家還真有意思,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火教教徒,衣着全是紅如火的麻衣,但也有一些貴太太們穿的是從漢朝駝運過來的絲綢,看得出,絲綢之路給這裡帶來了前所未有繁華。
這裡的卡哨有十八名十兵,看上去守衛得極嚴,倒有一些長安皇宮的架勢,直覺告訴傅介子,這蒲犁國有些不對勁。
這些士兵對渡劫長老行的是對國王的大禮,所到之處所有的百姓都停下手中的活,走路的不走了,幹活的不幹了,全都行起大禮來,蒲犁國內幾乎人人或多或少都會古波斯語,聽着全是恭敬渡劫長老的話,渡劫長老有些不習慣,向爲首的士兵介紹了一下星聖女和蘇維,雖然是火教的兩位聖女同時到了蒲犁國,士兵更是誠惶誠恐,這兩位可是比國王還要有來頭的大人物。
星聖女和蘇維顯然是受慣了萬人景仰的場面,現在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怯場,蘇維和星聖女在進城的時候都換成了標準的聖女服侍,全是一身黑色的聖女服,看上去讓傅介子都不敢再對星聖女起褻瀆之心,他很難把這個聖潔如神仙般的女子和晚上那個愛咬人的貓兒聯繫起來,想到這兒有些滑稽,心想晚上沒人的時候讓她穿着這身衣服和自己睡覺,那是什麼感覺,想想又覺得對火教太過不敬,他喜歡星聖女,對蘇維、兀難長老也很尊敬,愛屋及烏,對火教也就沒有那麼討厭了。
衆人進了城,傅介子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座城池,說不上華麗,但卻是雄奇異常,就像是聳立在世界之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幾筆,便勾勒出了這個城堡。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城內守衛最嚴的地方,約一會兒功夫便同樣裝束的幾位長老出來,傅介子感覺這世界有趣了,五個裝束一樣的白鬍子的百歲老人,看上都神采奕奕的,像是一個模子裡面雕出來的一樣。
周圍的車仗一下子多了起來,足有好幾千人,公主堡雖然難走,但是進了城卻是四曠平整,傅介子聽星聖女說起,國王也是一位長老,他從五人中仔細看了一下,很快便挑了出來,王者之氣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那個國王看上去年紀比兀難長老要小些,但是至少也是一百多歲了,他哈哈笑着越衆而出,徑直過來和渡劫長老抱了又抱拍了又拍,說了一些話。星聖女和蘇維在後面和傅介子一起,國王突然過來向星聖女和蘇維拜了起來,連同渡劫長老一共六個長老,還有火教的教徒和百姓,全都刷地跪拜起來。
傅介子一個人理所當然地站在一旁,很不搭調。
這一來,總有的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過來,傅介子在軍中統領千軍萬馬尚能揮灑自如,現在也不覺得慌張,仍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對嘛,你們是星聖女的下屬,我是星聖女的相公,準相公,拜就拜吧,我也受了。
星聖女心中有愧,不願意將傅介子聚成焦點,怕引起別人的議論,忙着交傅介子介紹一下。
國王聽是大漢來的將軍,面色也就好了很多,因爲聖女很少來到蒲犁國,他也就沒有怎麼拜過人,今天拜是拜了,但還是不習慣,見傅介子是大漢朝來的使者,心頭猛得一震,蒲犁國雖然從來沒有漢朝有過交往,但是漢朝的威名卻是聽過的,他們不知道漢朝有多大,有多少人馬,但是對匈奴卻是瞭解的,能將匈奴打得到處跑的,那一定是位猛爺。
傅介子現在正經了,要維持漢朝在西域的威信,首先在於品德,他也不敢亂來,當下讓蘇維幫着說說,大意是並非自己無禮,只是禮制不同,請國王陛下見諒。
漢朝來的將軍,國王也不敢輕看了,他是一個百歲以上的長老,傅介子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將領,本來不該有這份禮遇,但是火教講的等級和體制,沒有漢人那麼強的道德觀,所以他對傅介子也很恭敬,這倒讓傅介子有些彆扭。
從離開龜茲開始,傅介子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這麼熱鬧,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許多,應國王的邀請,他和星聖女、蘇維、和其它五位長老一同入堡,公主堡裡並沒有公主,這是傅介子的第一印象,甚至連個女人都沒有,但是進了宮,傅介子明顯感覺到了蒲犁國皇宮的氣派,那種與中原完全不同的風格,皇宮之內很隨意,不像中原皇宮那麼多規矩,這倒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看火教的人做事總是一板一眼的,按理說規矩應該很多的,進了皇宮裡面,傅介子覺得自己是到了太陽神廟來了。
這國王是火教的長老,連皇宮的建制都是火教神廟的做派,這也難怪了。
傅介子因爲語言不通,所以一直挨着蘇維坐着,挨着聖女坐本來是犯忌諱的,但是事情特殊,國王也不好太逆着傅介子的意思,只好將就些,星聖女也就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傅介子的另一邊,傅介子問了一下蘇維,八大長老來了六個,卻沒有見到兀難長老,是不是還沒有進城?
蘇維道:“小傅,你彆着急,應該是的。你現在別跟我們多說話,回頭我再跟你說。”傅介子知道自己跟聖女套近乎,是犯了火教的規矩,只是自己是漢朝來的將軍,有這麼一個大得可以捅破天的靠山和禮制不同這個藉口在,火教的人不便說什麼而已,既然人家奉自己爲上賓,自己也還是多多尊重一下主人。
過了一會兒,國王來請傅介子問話,關係到漢朝的建交,蒲犁國自然是很重視,火教的長老都是自己人,他們可以慢慢再說,但對傅介子卻是很殷勤,生怕冷落了他。
這事還得叫來蘇維,只有她可以作翻譯,問的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傅介子此行的目的很多,主要是去大宛國求馬,這是公文上的任務,隱藏的目的是去大月氏聯絡盟軍,再其次便是已經做了的,去樓蘭和龜茲國問罪,最後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在西域拉攏盟軍,遇上的國家,除了西夜這種實在翻不起大浪的小國家沒有理會以外,別的國家都是要說明這一情況的。
國王提出與漢朝建立交往,以絲綢之路上的貿易爲主要形式,蒲犁國與漢朝進行貿易,但是不干預兵事。
傅介子也不奢望蒲犁國能在軍事上支持,這麼一個只有三千勝兵的國家對大漢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當下例行公事得答應,讓國王寫下文書,由找人翻譯自己代筆,最後由國王印章,這個得讓國王考慮清楚,所以暫緩。
傅介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蘇老爹,蘇老爹的商隊若是到此,趁着這一回蒲犁國與漢朝的交往,蒲犁國少不得對漢朝先行一些好處,這麼一來蘇老爹便可以趁機撈一大筆。
傅介子不知自己爲什麼會想到蘇老爹,他突然很想見到那個乖巧的姑娘,也不知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想到這兒,傅介子問了一下,國王不知道這麼具體的事情,所以叫來郎官下去查一下,傅介子又問起兀難長老的事情,國王不由對傅介子另眼相看,兀難長老是八大長老之首,被尊爲大長老,就是國王也得稱他一聲老哥哥,既然傅介子和兀難長老是老交情,那麼也就是熟人了,不再僅僅是一個漢朝來的將軍。
國王告訴他,兀難長老還沒有來,還有一個長老目前尚在路上,可能是遇上了一些麻煩,過些日子就到了。至於什麼麻煩,國王有意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