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出了敦煌,大軍行進在白龍堆沙漠之中,大軍暫時休息,傅介子這一行只有十七個人,十七匹駱駝,整整十七駝架的彩禮,讓這支隊伍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將軍,打出水來了!”不遠處一個士兵捏着一把溼土,興奮得跑了過來。
傅介子也神情一震,道:“好,繼續挖,把飲水裝足了我們就趕路。”
說着傅介子倚在了身後的白駱駝身上打盹,他清楚得記得,離開敦煌時蘇巧兒那迷離的眼神,這個姑娘把她的白駱駝送給了自己,說是白駱駝可以給他帶來平安。行色匆匆,讓他已經失去了很多美好的東西,這一次離開敦煌時,傅介子明顯得感覺到,這個姑娘在與自己漸行漸遠。
“將軍,水是渾了些,要不要再等會?”一個士兵端了一碗帶着泥腥氣的渾水過來。
“不用了,稍等一下就趕路。”傅介子端過碗,猛得掀了一口,道:“把壺裝滿,駱駝餵飽,我們要趕一天一夜的路才能休息。”幾個士兵聽了有些臉綠,但也都沒有說什麼,那個叫王貴的信使這一回也跟着傅介子出來了,這一行人都是傅介子前一次出使時的舊部,知道在白龍堆沙漠裡行走要注意些什麼。
王貴有點猶豫,小聲道:“傅將軍,這一次咱們有把握嗎,我們可只有十七個人。”
傅介子點了點頭,道:“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大不了一死,你怕了嗎?”王貴連搖頭,道:“不,不是怕了。傅將軍,咱們這一回何不把尉屠耆一同帶回?他是樓蘭的王子,我們也正好名正言順。”
傅介子道:“尉屠耆膽小怕事,只會妨礙我們。還是讓他和常惠後面再來吧。走,我們繼續趕路。”
漢軍爬起來,小小的駝隊被斜陽拉得極長,又開始了一天又一天的漫長旅行,傅介子心裡面已經在開始盤算着,到了樓蘭,會是怎麼樣的情形,他的腦海裡面,王后耿鳳、老國王、安歸、尉屠耆、車護、古神王、姬野……
這一串串的人物在他腦海之中如同走馬燈一般得出現,樓蘭,樓蘭這個地方給了他太深的記憶。
漫長的白龍堆,似乎永遠也走不出頭,爲了避免與匈奴軍遇上,傅介子這一回走的是南道,過了白龍堆會到鄯善,然後北上纔是樓蘭,這兩者之間,到底相差多少時日,傅介子自己也不清楚。
這一日,已經走出了白龍堆,前往鄯善地界,在鄯善沒有作片刻的停留,傅介子下令繼續趕路,鄯善距離樓蘭只有兩天的路程,傅介子下令日夜兼程,第二天黃昏時分便已經趕到了樓蘭城外。
樓蘭城還是老樣子,傅介子一行剛到就被認了出來,守城的士兵甚至用漢語稱他爲“傅使者”,這一次到樓蘭城,並沒有以往的隆重接待,似乎是國王並沒有接到他們來樓蘭的消息,在驛棧住下了之後也沒有樓蘭的司禮官過來迎接。
因爲太累了,傅介子讓漢軍都快些休息,在樓蘭,他有一件大事得做。
樓蘭城中很熱鬧,這幾天不知何事,從各地聚來了許多使者,最遠的于闐,最近的鄯善,都派了人來,傅介子問了一下驛棧裡的驛長,驛長顧左右而言他,推說什麼也不知道,傅介子心裡面疑惑,不知樓蘭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傅介子到達樓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車護將軍的舊部,一方面是尋找車護,另一方面,他得用這些人來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傅介子本能得感覺到,今晚會有事情發生,果然,入夜不多時就有一個一身黑衣的樓蘭人過來,沒有經人通報,直接讓漢軍帶他來見傅介子。傅介子一見之下心時面頓時一跳,心知有事情要發生了。
來人正是那日前往龜茲的樓蘭使者。這個使者給傅介子的印象總是有幾分似曾相識,而且傅介子一直覺得這個使者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傅介子請使者進去,道:“使者大人,不知深夜到此,所爲何事?”
使者笑而不答,進去到屋裡面坐下,此時的樓蘭已經漸漸轉冷,屋裡面擺着很旺的盆火,使者烤了一會兒,才反問道:“傅將軍,不知你這一回到樓蘭來,又爲何事?”說着他笑了笑,道:“目前西域這邊可不怎麼太平。”
傅介子道:“正是因爲不太平,所以要過來,使者大人勿需擔心,傅某這一次是要去烏孫,不過是從樓蘭借道一下,沒有別的意思。”使者卻冷哼一聲,道:“傅將軍,你對我不信任,這也難怪。我想,傅將軍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樓蘭!”
傅介子聽了大爲吃驚,眼中閃過一絲的殺機,道:“不知使者大人爲何如此說?實不相瞞,傅某的兩個妻子還有部下們,許多都還在烏孫國。想必這一事使者大人不清楚。”
使者卻大聲得笑了起來,道:“不,傅將軍的的目的地,就在樓蘭。”
傅介子沉聲道:“不知使者大人爲何如此確信?”
使者搖頭道:“傅將軍所作所爲,已經表現出來了。至於我如何得知,這已經不重要了。傅將軍,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是來謀樓蘭的。”傅介子聽了殺機陡起,但還是忍住性子,道:“使者大人,不知國王派你來說這個,是在試探我麼?”
使者道:“安歸他算什麼東西!傅將軍,你果然是有目的來的。你現在在想着怎麼殺我滅口麼?”傅介子不由又是一驚,他心裡面還真有這個主意,聽了強笑道:“使者大人言重了。我們真的是隻在樓蘭休息一下就離開,不知如何會引起大人這麼大的誤會?”
使者道:“不知傅將軍打算何時離開?”
傅介子道:“越快越好。”
使者聽了又是大笑,道:“傅將軍還在騙我。如果是急着要走,爲何會讓士兵們將駝架上的貨物缷下?既然是急着要走,爲何又不着急採購糧食和飲水?傅將軍,你們是打算在樓蘭住下來的。”
此話一出,傅介子立時驚覺起來,改口道:“不瞞使者大人,我是打算在樓蘭住上幾日,樓蘭有很多人是傅某一時難以忘懷的,所以想趁機去看看,士兵們走沙漠也都累了,所以休息一日。”
使者饒有深意得道:“傅將軍可想見車護將軍?”
“什麼?”傅介子大爲吃驚,頓了一下,見這個使者一臉的笑意,似忠似奸,一直還真無法分辨出來,要是潘幼雲在,她一定可以從這個使者的一字一句之中看出來,自己嘛,還沒有這個道行。
“車護將軍還活着?”傅介子有些不敢置信。
使者眉頭深斂,道:“生死不明,多半還活着。”
傅介子起身過去,低聲問道:“你是車護將軍什麼人?”使者面不改色,道:“傅將軍,你還記得那一次到樓蘭來,可有一個人爲將軍引過路?”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那個蒙面之人,果然一比較之下,有九分相象,失聲道:“那人是你?”
使者點了點頭,道:“我是車護將軍的門客。將軍對我家人有相救之德,所以,傅將軍放心,我不是外人。”
傅介子急切道:“車護將軍現在何處?”
使者道:“在蛇窟,王后娘娘私設的地牢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