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子向精絕女王說明情況,他還擔心精絕女王因爲他知道軍中的底細而不放他過去,不料女王竟然十分大度,當下答應。
此時瑪依拉已經在女王身邊了,她對傅介子顯得有些不滿,此時見傅介子要走,輕輕走過來,手中握着一把極細小的匕首,傅介子不知她要幹什麼,瑪依拉將匕首舉至胸脯,捊了一縷秀髮斬下來,遞給傅介子,眼睛裡面淚水開始打轉,她卻極爲倔強地揚過頭去,一個跑開了。
慧劍斬情思,示意着分別。傅介子有些感嘆,他和瑪依拉本來沒什麼感情,但是兩人糾結在一起的時候長了,要離別總是件傷懷的事情。
辭別了精絕女王,傅介子回到漢營之中,此時蘇維還在和潘幼雲暗中較勁,潘幼雲顯得比她水深得許多,任憑蘇維怎麼說,她都不動如山,權當沒有聽見,蘇維不由落了下乘。
傅介子將蘇維叫到一邊,向她說了說進城的事情,蘇維這才嚴肅起來,道:“小傅,你把書信寫好,由我帶進城去。我跟星妹妹說好再出城來尋你們。”
傅介子當下去寫文書,元通也收拾了行李,道:“小傅,你師孃一人進城太過危險,還是我陪着去吧,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冒險。”蘇維聽了低聲道:“你個老鬼,盡說好聽的。”元通一本正經道:“我是說真的。”
“好啦,”蘇維打斷他道:“這一回我一個人去最安全。人多了反而會有危險。”說完又抿嘴笑道:“你就在這兒守着這個小騷蹄子,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說完蘇維換上了火教的聖女服,傅介子給她選了一匹好馬,由親自護送她前往輪臺城外的卡子處。
精絕女王同樣是出來,她看着蘇維遠去,眼神之中現出幾絲的疑惑。
龜茲方面,輪臺城裡已經囤滿了龜茲兵,輪臺城與侖頭一樣,它地處山地,有險可守,有關可把,要攻下來絕非易事。傅介子將蘇維送到卡子下面一箭之地便停了下來,城頭之上,一隊火教教徒有些激動,過了一會兒,星聖女的身影便急勿勿地出現在城頭上。想是火教教徒看到了天聖女,通報了星聖女。
傅介子間在相對的高地上面看了看精絕大軍,精絕大軍的活動很頻繁,但是卻沒有大的動靜。蘇維進去了久久沒有出來,元通等得有些焦躁,傅介子道:“這種事情要向上通報,得要會兒功夫,師叔,你就安心得等一會兒。師孃是火教的聖女,這裡是火教的人守城,不至於會有什麼事情。”元通道:“小傅,你發現沒有,精絕女王看你師孃的眼神很不和善,我怕會有什麼事情。”
傅介子笑道:“師孃愛胡鬧,一把火燒到人家女王跟前去了,女王對師孃肯定是不和善的了。再說了,師孃是去了龜茲城,又不是去見女王,不會有事的。”
元通嘆息一聲,道:“我剛纔算了一卦,最近我們漢使團會有血光之災,我也是擔心。”
傅介子也有這種感覺,最近總是怪怪的,遲早得出事。到了下午時分,輪臺城的卡子開了,蘇維仍是隻身出來,回到漢軍大營,顯得很是得意。傅介子道:“怎麼樣了,師孃?”蘇維道:“還能怎麼樣,星妹妹讓我進城去,但是隻能是漢人,如果有精絕人,有一個殺一個。”說着從懷裡面取出一封書信,道:“城中守城的是大都尉丞。”說到這兒有些歡喜,道:“這個大都尉丞也是我火教中人,他還封了一位長老爲‘護國大明尊’,現在龜茲守城的士兵,有一半屬於火教。”
傅介子道:“你們火教傳教總是喜歡藉助權力,這樣是不會長久的。”蘇維一怔,道:“只能說話能起作用的人信教,我火教纔能有所傳播,這難道不對嗎?”傅介子道:“真正的信仰來自民間,只有深入人心的宗教,纔會有所發展。師孃,火教傳教有些急功近利了。”
蘇維沉默不語,嘆息一聲,道:“可是如今安息……哎,不說這個了。小傅,大都尉丞惟一擔心的就是精絕兵會趁着我們進城時搶城,所以要求精絕大軍退開,才能給我們開城。”
這是兵家常理,傅介子應下,當下去和精絕女王請辭,精絕女王什麼也沒有說,徑直放了漢使團離開,眼中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掠過,誰都沒有看見。
陸明和趙雄收整隊伍,霍儀這兩天變得沉默寡言,沒有怎麼管事,烏家兄弟提着轟天錘在隊伍後面壓軸,傅介子和元通夫婦走在最前面,走不出裡許,輪臺城已經到了,這裡的一道卡子並不是太高,但是卻很窄,同樣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爲首的龜茲將士向城下面作了個手勢,城門咯吱一聲慢慢開了,城頭上面弓弩手拉得極響,只要漢軍稍一有異動,便會萬箭齊發。
傅介子吆喝一聲,漢軍整齊進城。這時漢軍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潘幼雲卻突然開口道:“大國手,你想過有一天會死嗎?”傅介子一怔,道:“以前想過,甚至也和你一樣自我放逐。但是死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就像你,你應該好好活着。”
潘幼雲沒有任何表情,道:“大國手是在勸我?”傅介子嘆了口氣,道:“算是吧,這世道對你已經夠不公平了,你爲什麼自己還要苛刻自己呢?好好活着吧,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潘幼雲頓了一會兒,既而笑吃吃笑道:“大國手真會說話,只是,這些話放在大國手你自己身上的呢?你做到了嗎?”傅介子不由啞然。潘幼雲此時像是有無限的感嘆,道:“等我還完了這世間的恩情之後,我也會下去陪大國手的。”
傅介子聽了大驚,道:“你說什麼?”
潘幼雲吃吃笑道:“大國手,你聽。”
這時三聲嘯聲突然從精絕大營響起,如同蒼鷹的嘯聲一般。這時,傅介子陡然間感覺到腦袋一重,那陣空洞之感,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縈繞在周身之上,眼睛也立時變得腥紅,體內的兇性似要衝破身體迸發出來一樣。
潘幼雲突然昂頭向天,雙手張開,發瘋一般笑道:“時辰到!鬼洞的召喚!”
“糟糕!”傅介子昨日見到女王之後和元通商量過,這陣時間自己怪異是因爲邪祟入體,緊要關頭他趕緊暗地裡運起“紫薇天罡道引”護體,神志才微微恢復了一些。
元通也大叫一聲糟糕,喊道:“小傅,快整頓隊伍,情況不對!”
元通的話剛剛說完,龜茲軍中突然“嗖”“嗖”地接連射出數十支箭來,傅介子幾個人在最前面,是首當其衝,傅介子神志尚存,當下仗着馬術轉到馬背一邊,數只箭羽從頭頂掠過,射向身後的漢軍。
元通見勢不妙拔出劍來喝道:“寶寶,小心!”
蘇維卻如同傻了一般,坐在馬上面一動也不動,兩眼無神。元通看出不妙,大叫不好,一把將蘇維從馬上抱了下來,這時背後卻飛來一箭跟他“親近”了一下,元通只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抱着蘇維摔在馬下。
這時霍儀也中了一箭在大腿上,坐騎也中了箭,將他顛下馬去。身後許多漢軍都中了箭,陸明和趙雄功夫好,暫時避過了一劫,兩人卻突然拖起長槍,紛紛喝道:“殺!給我殺!”漢軍見中了龜茲人的計,此時都跟發瘋一般,紛紛拿起武器往城門口殺去。此時的漢軍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悍猛,一個個都如殺人狂魔。
傅介子見勢不對,來拉了霍儀一把,喝道:“還能走嗎?”霍儀猙獰着面孔,叫道:“可以的,師傅,我們中計了,殺出去!”
傅介子強自鎮住心神,打量起龜茲的陣勢來。
元通叫道:“小傅,快準住隊伍,龜茲好像並沒有發兵!”傅介子也看出來了,龜茲那邊也亂了,爲將的將士並沒有下命攻擊,此時也在拼命地制止隊伍,但是龜茲兵中有部分士兵似乎並不太吃指揮,仍是在放箭。
傅介子見漢軍如同瘋了一般在砍殺,龜茲軍不戰也得戰,兩軍打起了混戰來。
這一仗完全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爲了減輕龜茲人的懷疑,傅介子還沒有拿兵器,只是帶了把隨身的佩劍充作飾物,衆漢軍也將兵器收在行李之中,沒有拿在手上,此時真打起來,漢軍慢了一手,傷亡頗重,傅介子略一數,已經倒下了十幾個,有幾個沒有死,但是重傷了。
這時潘幼雲的笑聲突然一滯,傅介子甩頭過去一看,潘幼雲的肩頭也被射中了一箭,一縷血線從嘴角滑落,她剛纔說的話明顯表示她已經有預謀地知道了這件事情。傅介子對她正惱火着,但見她受了重傷,還是趕過去將她拉過來,一邊擋着周圍的龜茲兵,一邊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話呀!”
潘幼雲仍是哈哈笑道:“是鬼洞的召喚!是鬼洞的召喚起!我再也不欠她什麼了,我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這時,輪臺城外,精絕大軍鐵蹄陣陣,輪臺城大門無法關閉,輪臺失守只在瞬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