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兵馬齊聚大梁城後,已然是春分時節,大周皇帝柴榮親率文武百官於春分時節祭日,祈求一年之中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祭祀之後,柴榮在大內萬龍殿設宴大會羣臣。宴會上,徐皓月和趙匡胤等殿前軍大將坐在一起飲宴,趙匡胤給徐皓月引見了不少大周的文臣武將。
宴席間,徐皓月見到了張永德、李重進、向訓等後周大將,但三人似乎還在記恨淮南戰敗之事,也沒有過來和徐皓月對飲。徐皓月也不願意上前去自取其辱,只和趙匡胤等將領暢飲。酒酣耳熱之際,趙匡胤又引着徐皓月到了一員黑麪大將面前說道:“元宜,這位便是我們義社十一兄弟的大哥李繼勳李大哥。”
那李繼勳哦了一聲淡淡說道:“原來趙兄弟說起過的人便是你,果然是年青有爲,只可惜前番淮南之戰沒能和你交手,甚憾吶。”
徐皓月微微一愣,暗想難道要敗在我手下你才舒服麼?但臉上還是帶着笑意,舉杯敬酒道:“小弟敬大哥一杯。”李繼勳嗯了一聲,將酒喝了便坐下身不再說話。
趙匡胤拉着徐皓月回到座位,忽然低聲說道:“席間耳目衆多,不便多言,待會兒散席之後隨我來,咱們義社兄弟好好聚聚。”
徐皓月聞言愣了一會兒,自己到京日久,但還沒有和趙匡胤其他結義兄弟見過面,想來趙匡胤的義社十兄弟大多都是分散各處的將領,此刻各路軍馬齊聚準備伐遼,纔有機會聚齊。
說完趙匡胤便離席敬酒去了,徐皓月舉着酒杯正發愣時,忽聽一人沙啞着聲音說道:“這位想必便是威震淮南的白甲軍節度使徐皓月徐將軍吧!”
徐皓月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武將站在自己席位之前,這人體態微胖,頜下一部威風的大鬍子,臉色甚是冷淡,冷冷的舉着酒杯看着自己。徐皓月急忙起身舉杯道:“正是在下,不知這位將軍是……”在這酒宴之上,已經有不少人過來和徐皓月對飲,相互結交認識,徐皓月的大名已經流傳開來,向他敬酒的人也不少,到也已經習慣了。
那武將冷哼一聲,舉起杯子說道:“在下忠武軍節度、檢太傅、殿前侍衛馬步軍都虞侯韓通!”
徐皓月微微一驚,想起在淮南被自己扳倒的張順和武懷恩似乎就是韓通的舊部,看韓通過來敬酒臉色不善,難道他還在記恨此事?但人家過來敬酒,徐皓月也不好拂了他人顏面,舉起酒杯道:“韓將軍,幸會、幸會。”
韓通悶悶的也不答話,一口氣將酒乾了,跟着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殺得好!”便轉身而去,弄得徐皓月有些不着頭腦。
“韓通此人不苟言笑,但黑白善惡分得很清楚,元宜無須擔心。”徐皓月回頭望去,卻見王樸站在自己身後笑吟吟的說話,跟着舉起酒盞說道:“元宜大才,非一般武人可比,陛下得你輔助,勝過得淮南之地,在下敬你一杯。”
徐皓月當即也舉杯喝了,只聽王樸接着說道:“韓將軍也是文武雙全的大才,論武有平復秦、鳳等四州之戰功,論文韓將軍和在下一起總領大梁城擴建之數十萬役夫,擴建工程不到一年便即完成,在下也甚是佩服的。”
徐皓月皺眉看着韓通的背影嘆道:“想不到他還有這等才幹。”王樸點點頭道:“他那句殺得好,其實是認同處置他那兩個舊部的。”徐皓月明白過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宴席之後,羣臣漸漸散去,徐皓月跟着趙匡胤和李繼勳離開皇宮往李繼勳的府邸而去。李繼勳雖然是義社十兄弟之首,原本爲昭武軍節度使,但攻打淮南之時,受李谷兵敗影響而被降職,時任右武衛大將軍,地位反而比趙匡胤和徐皓月低了。
徐皓月跟着趙匡胤和李繼勳進到李府的後院之內,一路上李繼勳面色甚是難看,似乎有什麼事鬱結難舒,趙匡胤不說話,徐皓月也不便多問。
到了後院,只見院中一桌宴席擺開,桌邊已經坐了四人,見到李繼勳、趙匡胤和徐皓月進來,四人都一起站了起來抱拳道:“李大哥,趙二哥。”
李繼勳面色憂煩,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徑自走到桌邊坐下。趙匡胤抱拳還禮後,拉着徐皓月說道:“這位便是我常和你們說起的徐皓月兄弟。”
四人互相望了望,一起抱拳道:“徐兄弟!”徐皓月急忙抱拳還禮,趙匡胤指着左首第一個長臉漢子道:“這位是石守信石兄弟,現爲殿前軍鐵騎、控鶴四廂都指揮使。”
石守信甚是爽朗,呵呵笑道:“徐兄弟,我們在淮南交過手了,草山坡一戰我指揮的右翼怎麼也衝不破你的左翼,真是佩服。”
徐皓月甚是喜歡石守信的豪爽,莞爾笑道:“石兄長謬讚了,那一戰在下也是不得已而打的。”
跟着趙匡胤指着左首第二個圓臉漢子道:“這位是王審琦王兄弟,現任殿前鐵騎軍都虞候。”
王審琦也不似石守信那般張揚,溫文爾雅的一笑抱拳道:“在下沒和徐兄弟交過手,算是幸運的了。”
徐皓月見他爲人謙遜也抱拳道:“哪裡,是兄弟的僥倖纔是。”
只聽右首第一個粗豪漢子大聲說道:“趙二哥,也不用你引見了,老韓我性子急,我自己說了。徐兄弟,我是韓重贇,這官沒你的大,控鶴軍都指揮使,不過總有一日,我做哥哥的一定要超過你。”
衆人聞言都是大笑起來,徐皓月感覺這韓重贇到和張飛有些相似,一樣耿直,當下抱拳說道:“韓兄長,我可不會原地等你的啊。”說罷兩人相視一大笑起來。
趙匡胤指着最後一人道:“這位是劉廷讓劉兄弟,現爲侍衛司龍捷軍右廂都指揮使。”
這劉廷讓略微有些書卷氣,抱拳道:“徐兄弟,久仰大名。”徐皓月亦回禮謙遜幾句。
這會兒衆人都互相認識了,原來石守信等四人官位不高,沒有得邀參加今日的宴會,便在李繼勳府上自己飲宴作樂,趙匡胤不願冷落兄弟們,所以宴席散了之後便又回來和衆人一起飲宴。
李繼勳看了看石守信等四人,皺眉道:“楊光義、劉慶義、劉守忠、王政忠四位兄弟呢?”
石守信面露難色,看了看王審琦,王審琦微微笑道:“四位兄弟今日當值,不能前來了。”
李繼勳哼了一聲道:“仲寶(王審琦表字),你也不用誆我,今日他們四人都不當值的。”
石守信等人都低下頭默默的喝酒,卻不言語,李繼勳輕嘆一聲道:“當年咱們在先帝爺麾下之時,都是都頭的武職,那時候官都不大,卻是吃酒吃肉何等快樂,想不到如今大家官做大了,心思也都變了。我雖然爲大哥,但官位不高,未能拂照各位兄弟,確實是大哥無能了。”
趙匡胤、石守信等人慌忙站起身來,徐皓月也只得跟着站起身來,只聽趙匡胤說道:“大哥切莫灰心,官場之上起起落落便是常有之事,陛下如今只是暫時降了大哥軍職,想必來時逢有戰事,便又會啓用大哥,以大哥之能,立下戰功便又可再獲升遷的。”
韓重贇大聲說道:“大哥,你彆氣惱,那四個沒義氣的不來就不來了,我們幾個陪大哥吃酒便了。”
石守信也道:“是啊大哥,他們四個要去巴結張永德、李重進、向訓,便讓他們去,沒本事的人到哪裡一樣的是做不出樣子的。”
王審琦舉杯道:“是啊,我們一起舉杯,慶賀今日見到了徐兄弟,人家徐兄弟官位雖高可卻是沒一點架子的,咱們義社兄弟又出了一位節度使,便是值得慶賀的。”
李繼勳一咬牙舉杯站起身喝道:“好,今日大家痛快的喝,不醉不歸!”
當下義社兄弟七人便在李府後院豪飲了起來,大多都說些軍中趣事,也不知喝乾了多少美酒。
席間,徐皓月起身淨手如廁,趙匡胤也跟了來,兩人淨手之後,都覺得有些醉了,便在一處亭子中坐下稍事休息。
趙匡胤看着徐皓月笑道:“元宜,真的想不到你能有今日成就,卻不再是當日的小和尚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趙大哥,我都說了我不是小和尚。”
趙匡胤呵呵一笑,嘆口氣說道:“就想李大哥說的,原來人是會變的。記得做都頭那會兒,每日想着便是能做上指揮,做上了指揮又想着做虞侯,坐上了虞侯又想着做都指揮使,如今我已經是節度使的官位了,卻還是不滿足。”
徐皓月笑了笑道:“其實等你做上那個位置,你又會覺得,其實這也不過如此,是麼?”
趙匡胤點點頭說道:“楊光義、劉慶義、劉守忠、王政忠四位兄弟,其實我不怪他們,人往高處走,攀附權貴便是一條捷徑,難道守着一個義字就能當飯吃了麼?”
徐皓月搖搖頭說道:“其實趙大哥你不用爲他們幾個說好話,這種人不來最好,我徐皓月看不起他們。大哥,你口中雖然這樣說,其實你今日來主要是安慰李大哥的,你其實最看重的是義氣,對麼?”
趙匡胤呵呵一笑,嘆口氣道:“只願我們剩下這幾個兄弟永遠守着一個義字,相互幫扶,都不在人下才好。”
徐皓月聽了趙匡胤的話,心中暗想,原來趙匡胤此刻還沒有當皇帝的野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