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嫂子的神色微妙，一副手足不安的樣子，連兩個孩子都受到了她情緒的影響。
顧衍也發現了。
就在顧衍臉色沉下去的時候，見到白蓮右手拿着筷子動了一下，開始小口的吃着碗裡的飯菜。
白蓮這一動，屋裡的氣氛便緩和了。
趙嫂子臉色不那麼難看了，顧衍沉下去的臉色也恢復了，嘴角微微揚起，拿着筷子大口的吃着飯。
顧衍時不時的給白蓮夾着菜，有時白蓮會默默的低着頭吃着，有時會示意的一笑，趙嫂子在一旁看着，也是忍不住樂。
那麼個男人，對着心上人的時候，也不能免俗。
直到白蓮將那一碗飯吃完，顧衍才放下了筷子，輕聲問道：“吃飽了嗎？”
白蓮點點頭，嗯了一聲，隨後擡起頭看着趙嫂子，由衷的說着：“趙嫂子，你很厲害，這頓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晚飯了。”
趙嫂子知道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吃食都是精挑細選的，自己家的飯根本入不得別人的眼，偏偏此時白蓮臉上的神色是那樣的認真。
趙嫂子不安的搓了搓手說着：“夫人要是不嫌棄，以後跟將軍常來。”
白蓮點點頭，說着：“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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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趙嫂子，顧衍帶着白蓮出了趙家。
小黑在外等着，顧衍翻身上馬，把手伸給了白蓮。
藉着月光，白蓮看着面前的手，手掌寬大，指腹上佈滿了厚繭。順着這雙手，白蓮擡頭看着這個男人，月華下，他一身清冷，雙目卻在這清冷中泛着暖意。
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的東西是自己所不瞭解的，他的經歷，他的思想，以及他的心胸，在白蓮所認識的人中間，再難尋到第二個。
他總能再自己迷霧混沌的時候，撥開渾濁，指引着前面的方向。
“怎麼？不捨得走了？”顧衍挑眉說着。
白蓮聽着他的話，將手放在了他伸過來的那隻手上，下一刻，便被顧衍抱在了懷裡，安置在了胸前。
夜風中，冰冷刺骨，白蓮依偎在他懷裡，聽着耳邊呼嘯的聲音，以及飛奔的馬蹄聲，想到了這些日子以來，父母親人對自己的擔心。
她心中有愧。
做了她們的女兒，沒能盡孝，卻反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爲自己擔驚受怕，她心中難受極了。
再多的傷痛，那一世，隨着自己的那一跳，也該結束了。
過眼雲煙，之所以成爲雲煙，是因爲都已經過去了。
那一世自己口口聲聲的問着的爲什麼，也終於明白了。
相愛相傷，那樣愛在心頭，恨在心底，疼在心間的一切，如今都明白了。
再多的疼又怎樣，她不再是周德音，也回不去那個時候，因爲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恨也罷，愛如何。
人沒了，再多的愛恨又能寄向何處！
顧衍看着伏在自己懷裡溫順的白蓮，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她雙眸中淚光閃閃。
顧衍心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低頭對她說着：“丫頭，你還記得那匹白馬嗎？”
白蓮嗯了一聲，隨後怕顧衍沒有聽到，又擡起頭說了句：“記得。”
“那是正統的汗血馬，我一直給你留着，寶馬認主，一旦被人馴服了，這輩子就認一個主人。”顧衍說着，低頭看着她：“要試試嗎？”
再顧衍看來，白蓮需要一場暢快淋漓，揮灑她本性的博弈，不然，她永遠把自己關在那一方天地裡，她或許以後不在悲傷，但那只是表面的。
再無人的地方，她還會被困擾着。
只有釋放出自己，是哭是笑，都是一種灑脫。
顧衍的那句“要試試嗎？”鑽進耳朵的時候，白蓮只覺得心中的一根弦被撥動了一下。
他的聲音並不是在問，而是帶着一種挑釁的意味，彷彿是在說：你敢嗎？
“好！”白蓮應聲。
顧衍看着她揚起的小臉，便知道她骨子裡還是那個她，從未變過。
顧衍行馬到了城門處的時候，便讓人去將軍府通知管家，讓他將白馬送到京郊來。
既然是釋放，在更爲寬廣的地方纔合適。
半個時辰後，馬被送到面前，白蓮看着那匹毛色通亮，再月光下泛着清冷的白馬，便走了過去。
她心中鬱結，顧衍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是最好馴服這匹馬的時機，但是，她此時的狀態，卻是最合適的時機。
顧衍上前，準備全程陪着她。
白蓮在看到顧衍也跟着過來的時候，微微的皺了皺眉說道：“是我來，還是將軍來？”
顧衍不由得失笑一聲，這纔剛好一點，就開始嗆口了。
顧衍沒有說話，雙手環胸往後退了幾步，含笑看着她。
白蓮收回了目光，專心的看着面前的那匹白馬。
前世的時候，她的那個坐騎就是匹烈馬，是父皇讓人尋來的，那時候年紀小，騎術不精，爲了馴服它，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眼前的這匹白馬，神情倨傲，白蓮還沒靠近呢，就噴着響鼻，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白蓮抓起繮繩，蹬着一旁的馬鐙就翻身而起，在她翻身的那一刻，白馬也一躍而起，試圖將她甩下。
白蓮憑藉着一口不服輸的氣，翻身上去後，就用力的夾住了馬腹，抓緊了繮繩，試圖控制它。
一人一馬便展開了較量。
顧衍再一旁看着，不是不擔心，尤其是白蓮現在病着的情況下，若不是她的心氣撐着，只怕早已被摔下去。
幾次看到她被白馬甩得差點摔出去，顧衍都想上前去，都止住了。
她的頭髮散開了，身上繫着的披風也鬆開了。
她都顧不得，只是跟身下的馬兒較量着。
任憑它如何，都要穩穩的將它掌控住。
顧衍看着馬背上的人，就彷彿看到了那日自己馴服黑馬時的情形。
只是，白蓮畢竟不是顧衍，她的馬術再好，體力卻是有限，顧衍看到白馬一個前仰後合，脖頸一甩，心瞬間提了上來。
也就在這時，顧衍看着白蓮被白馬的這個動作給甩了出去，當即便要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