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侯夫人絲毫不覺得意外。
跟以前一樣,他這個兒子不允許別人說半句那女子壞話。
“我不是爲她開脫。”周景雲看着母親的神情,要繼續說。
東陽侯夫人打斷他:“你也不用爲她開脫,她自己都說了,是她的緣故。”
周景雲臉上點點頭:“我知道,她必然會說,她說過不再欺瞞母親你。”
別以爲她沒聽出來,這還是誇那女子的,東陽侯夫人冷笑一聲。
“起因是她的緣故,但這一刀”周景雲說,“是我自己的選擇,她根本就不知道。”
說到這裡苦笑一下。
“這結果也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對於阿籬來說,或許更願意跟她的家人在一起。
東陽侯夫人沉聲:“她說她瘋了,我看你也不怎麼清醒!”
她都跟人說出自己是瘋子的話了啊,周景雲輕嘆一口氣。
“她生下來就很可憐。”他低聲說,“活到如今,很是不易,母親,你別怪她,”
東陽侯夫人咬牙喝道:“誰活着容易!只有她不容易嗎?我就容易嗎?我不過是生了你,我就該受一次又一次磋磨嗎?”
周景雲在枕頭上叩頭:“是我不孝,讓母親如此膽戰心驚,日夜不安。”
東陽侯夫人看着他,神情又頹然:“你沒有不孝,是我給你生命,但你的命願意給誰就給誰吧。”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母親——”周景雲在後喊了聲。
東陽侯夫人沒有理會徑直走了出去。
許媽媽站在門外忙扶住她,神情擔憂:“夫人.”
雖然聽不太清裡面說了什麼,但能感受到母子爭執。
許媽媽也理解,這麼突然的事,侯夫人肯定生氣。
“等世子好點,再說啊。”她低聲勸。
東陽侯夫人冷冷說:“我哪有資格說他。”說罷視線看向一旁。
見她看過來,白籬屈膝施禮。
東陽侯夫人看着她,垂在身側的手攥起,許媽媽略有些緊張,扶緊了東陽侯夫人的手腕,唯恐她突然衝過去打人。
“世子才醒。”她小聲提醒。
世子因爲這女子傷的這麼重,可見能爲了這女子不要命,如果夫人這時候打人,世子只怕爬也要爬出來.
可經不住折騰。
“夫人,您也累了一晚上了,咱們先歇息會兒。”
東陽侯夫人攥緊的手鬆開,視線從白籬身上移開,邁步走開了。
白籬站在廊下再次施禮相送。
“阿籬。”一直在後看着的莊夫人輕聲說,“你進去看看吧。”
白籬點點頭,走到門口,遲疑一下,擡腳邁進去。
東閣的孫太醫看母子兩人不歡而散,想要過來看看傷者情況,然後門簾響動,那個年輕女子走進來。
嗯,母子爭執後,就該小情侶互訴衷腸了。
孫太醫坐下來,又用筆敲了下探頭看的弟子,低聲喝斥:“快切藥。”
弟子忙坐好。
伴着咯噔咯噔地切藥聲,那女子走入了臥房,山水門簾搖晃,模糊了視線。
白籬端詳着周景雲。
周景雲對她擠出一絲笑:“現在臉色不好看,不過大夫們說了,養養就好了。”
白籬嗯了聲,在牀邊坐下,面色一如既往平靜。
但周景雲還記得暈倒前,她驚慌失措大哭的樣子.
她一定嚇死了。
“我母親態度不好,你別難過。”他輕聲說。
白籬搖頭:“我雖然沒有母親,但我想如果是我出事,我母親也不會態度好。”她說着一笑,“我母親可不是貴夫人,她在我姐姐的夢裡還跟人打架呢。”
她伸手摸了摸臉。
“你都這樣了,侯夫人都沒有打我。”
周景雲笑了笑,看着她:“你別擔心,我其實準備好了的,避開了心口。”
白籬看着他,神情無奈:“這叫什麼準備好了.你是病急亂投醫,胡亂試一試的吧,就沒想試了這個不管用,白挨一刀?”
試了不管用,再試別的嘛,周景雲心想,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幾日她做的事”他想到什麼開口。
白籬打斷他:“那些事我都知道。”
知道嗎?周景雲默然,聽白籬的聲音繼續傳來。
“不是她害我如此的,相反,她還救了我,否則我已經被吸入黍米珠,再也回不來了。”
她救了她啊。
周景雲肩頭放下,他就知道,她的確有殘酷的一面,但也不是那種真爲非作歹的人.
“總之,你不用擔心,你現在好好睡覺,休息,把身體養好,我們再說其他的。”
周景雲說聲好,也端詳白籬的面容:“你也一夜未睡了,休息會兒吧。”
白籬嗯了聲:“我在這裡守着你歇息。”說罷在牀邊跪坐下來,雙手搭在牀上,看着他。
周景雲想說這怎麼能休息好,但又想或許離開這裡她更休息不好,那就,在一起歇息吧。
到底是元氣大傷,看起來說話清晰,但不說話後,似乎一眨眼就睡了。
白籬有些不安忙輕聲喚孫太醫,孫太醫過來查看脈象,說:“是睡了,多睡就好。”
白籬這才鬆口氣,再次對孫太醫道謝。
孫太醫退了出去,透過山水紗簾看到那女子趴伏在牀邊,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撫周世子的臉。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孫太醫忙收回視線。
李餘掀起車簾,看外邊天光大亮,街口來來往的人也增多了。
如所料,昨晚東陽侯府的門房拒絕開門,江雲更是虎視眈眈看着他,一副若敢向前邁步,就動刀的架勢。
李餘沒有硬闖,但也沒有離開,在蔡鬆年不解的眼神中,躺在車上睡了。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他沒有做夢,毫無痕跡。
不知道阿籬有沒有來過,有沒有幫上她。
不過隨着天光亮,蔡鬆年送來了新消息。
“剛纔孫太醫回太醫院了。”他低聲說,“說是周景雲喝醉酒把自己刺傷了。”
這話一聽就是東陽侯府糊弄人的話。
只能撿着聽。
所以就是周景雲受傷了。
李餘若有所思,莫非聽到要成親,周景雲還想阻止?結果惹怒蔣後鬼,被她刺傷了?
念頭閃過,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他們別傷害阿籬的身體就好。
“江雲。”李餘從車上跳下來,示意站在門邊角落宛如石塑的男人過來。
江雲抱着劍木着臉走過來。
“我不硬闖,我回家等着。”李餘說,“你去傳個話,誰有空了見見我,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說着原本有些漠然的神情一變,真誠又忐忑不安。
“畢竟,我很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