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不用擔心,既然賀禮已經送上門了,那就收下,不過,只收現銀,捐於兵部,充作軍餉就可以了。”
聽了蕭鴻如此一說,老管家醒悟,原以爲潑天的禍端,當即成了一樁大善,只是……老管家那複雜的表情更加複雜了,老管家當然知道,言三少在京中聲名大振,就是源於在風華樓舉行的一場義賣贏得了“上善若水”的美譽,如果再來這麼一次,定得再次把聲名推高,如此一來,婚事就絕對不可能像言家所預計的那樣,暗地下進行,而是大張旗鼓,上躥下跳得昭告天下進行了。難怪,言三少顯出懊惱的神情。老管家心中嘆息,作僞旁觀者,他能證明,自言家入居內城開始,言家就決定疵伏,之所以一再攪鬧難定,實在只是爲了保身。
“這裡沒事了,你快些回去吧。”言耀輝示意蕭鴻快走,本來挾持百官爲媒,也盤算着這些大人們定要顧惜自身名譽,不會太張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忽略了太多旁因。
“三少,莫要煩惱。”聽了言三少催趕大公子的語調中有許不悅,蕭老管家連忙維護着,道: “這事兒,未必不是件好事……”
沒等老管家說完,外面一陣腳步跑動聲響,守着院門的粗使侍女快速回報,“三少,文管事過來了!
文管事,也就是銘文了,銘文回來了,他們也可算能知道前面的狀況了。
甩着馬尾,從前院一溜煙跑來的銘文跨進三少所居住的院落,一眼一見到和三少站在一起的蕭鴻,立即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蕭公子,你怎麼又來了?我可要告訴我們老爺了!”說完就要轉身回跑,害得老管家一邊示意侍女們趕緊安撫住銘文,一邊一個勁給大公子遞眼色。從一起共事開始,老管家就對小銘文各種不符合僕役該有的行爲進行了糾正,至今,毫無效果,老管家也很無奈。
這是死小孩!再次被銘文不待見,蕭鴻牙癢癢的,曾經有過“吃白飯”不光彩的經歷,導致他在言家小六和銘文面前,絲毫端不出世家公子的尊嚴。既然不想被這小子告狀,就只得向耀輝告辭了。
才踏出院門,身後就傳來銘文歡噗的嚷嚷聲:“三少,三少,我跟你說,我跟你說……”
老管家目送大公子消失在院門,連忙豎起耳朵去聽消息,銘文不在家的小半天裡,消息閉塞了的大家都好寂寞啊。
“言宅”後開的“正門”早已被車馬堵塞得嚴嚴實實,蕭鴻從這宅邸原有的旁門出去,早已在那裡等着的新侍衛們的表情都非常複雜,就在蕭將軍*言宅不久,他們就得到了蕭將軍和言三少婚期在即,眼瞅着絡繹不絕的大人們前來道賀,讓在江湖上不羈慣了的他們也歎爲觀止。
避開通往言宅的路,蕭鴻繞由後面繞着個大圈子,往蕭府回。就這樣,一路上,但凡見到蕭鴻的,無不站住腳,道喜不停,蕭鴻輕輕搖頭,看來,就算沒有那些跑上門送禮的京官,這場掐着時間算的婚事也決計不會靜悄悄得過去。
此刻,一行官轎正由遠而近,往言宅這邊過來,看那規格那氣派,圍着巷子探頭看熱鬧的禁衛們連忙整隊轉身就撤。
這些纔是京中真正的大人物,阻擋在言宅門前的車馬全部都被趕開了,堪堪騰出了可以通行的小路來。
陸續下轎的大人們擡頭看着開在原本奢華高大的正門旁,拐彎角處的這道門楣上的“言宅”兩字,大人們齊齊撇嘴,本還以爲揚州言氏無法無天,沒想到,還曉得避諱。
看着這不倫不類的門楣,一下子,沮喪的情緒翻涌而出。本來,不得已妥協的大人們早已打定了主意,在辦完官署的那點事之後,再借着暮色過來提親,三媒六證了結後,讓言家蕭家自個兒心照不宣得把婚事辦了,沒想到,他們還沒下朝,蕭鴻言三的婚事就不知道怎麼傳了開來,據說,內城還好,都在觀望,而外城,則炸了窩般瘋了!導致他們想要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充當“言宅”門房的,是原來這棟宅邸的僕役,他們深知京中規矩,也知道自己處境,一見着大人們轎乘的顏色,就連忙往後傳話去了。
已經來了,還是把事情快點辦完,早點回家吧。大人們暫且不管什麼禮數,徑直跨過門檻,徑直往內快步去。這棟言三用半個鋪子漆器“換”回來的言宅,沿着正門的中軸一應廳堂樓閣一直按照原樣封存着,大人們隨着引路的小廝,沿着不起眼的偏道,來到了一處不甚起眼的旁宅小院前,校園內外,聚着都挪窩的京官小吏們激動非常,紛紛俯身相迎。
大人們來得太快,導致言茂也沒有多少準備,匆匆迎來,大人們已經到了院門前。
這是言三的父親?言氏的家主?大人們掃視着迎面快步而來的風采翩翩的男子,齊齊盤算着一件事,有六個兒子的是非之家的家主言茂,究竟年歲幾何?
“大人們啊……”迎着大人們,言茂長長一輯,隨後,即頓足嘆道,“你們……可害苦了我們言家了!”
大人們腳下一頓,嘴巴一起歪了,究竟誰害了誰!盯着溫良如玉的言茂,自認被倒打一耙的大人們齊齊深深得吸了一口氣,默默唸着:鎮定,鎮定,千萬別和這個是非之家的家主扯淡。也是,能闖進“烏臺”,把監察御史說得啞口無言,自認倒黴的人,還是能不招惹,就別招惹的好。
其實,大人們也早就懊悔了,就像言茂所抱怨的一樣,確實是一些大人們害了言家,要不是有些大人們爲了攪混水,放縱那些由塞北歸來的公子們肆意妄語,言三的確能脫身。
一邊幽怨着大人們不負責任推波助瀾,一邊,言茂禮讓着大人們往客廳上座。
這個小院,原本是這棟宅邸中若多偏院中的一個,因爲住着宅子的家主言茂,自然就成了正房正廳。現在,剛纔還高朋滿座,已經自動退避一空,適才趕回來的珍娘正在指使侍女們重新上茶。
大人們各自入座,已既成定局,也就不想和言家扯淡,一起看向薛將軍,今兒個,可是薛將軍第一個跳出來保媒的,這個頭,怎麼也該由薛將軍出纔對。
“言……先生,外面那些賀禮,你可有什麼法子解決?”實在找不出合適稱謂,只能用先生來稱謂了,薛將軍看着溫文爾雅接近於柔弱的言三他爹,肅然直言道:“今日這些還好,想必,明日會更多。”
堵在言宅門前的賀禮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薛將軍能首先提到這事,其立場,顯然偏袒在言家這邊。
靜靜看了薛將軍一眼,言茂也領情,想了想,輕輕一嘆。
聽到言茂悠悠長嘆,在場的大人們一起端起茶杯,瞄着杯中漂浮的茶葉沫,毫無疑問,是廉價貨,言家還真夠摳門。
提到言家,大人們煩惱之餘,其實也真心佩服,能在京城這種以門閥來論資排輩的地界,區區言家能橫行到這種地步,就算有勢力遮掩,也絕對是上智,不過,這一遭,倒想看看,言家如何應付。
嘆息之後,言茂輕輕道:“多謝薛將軍擡愛,言家久居小城,家道中落,也想收下這些賀禮以作家資,只是,想到若今日貪圖,往後人情往來必定入不敷出,所以,細細想來,實在不划算。反正蕭鴻即日就要南征,大辦婚事,實在浪費,不如,把積攢下辦婚事的銀子捐出來充作軍資,爲將士們添些衣冠也好。”
說到這裡,言茂牙一咬,下了偌大決心,沉聲道:“爲小三婚事攢下的五百兩銀子,都拿出來捐了。”
“老爺……”站在言茂身邊的珍娘低聲道:“可是,府裡只剩下兩百兩銀子了,哪裡有這麼些?”
“前幾日不是還有六百兩麼?怎麼只剩下兩百兩了?”言茂大驚。
“京城居,大不易,花銷太大了。”珍娘憂愁難消,輕輕道:“要不……江少主和六少進宮了,應該會有些賞賜,等他們回來,藉藉?”
“不好,他們比言家更拮据,這次爲了來京城,趕着私房錢爲那些隨行的置辦了些新衣服充充場面,如今,他們就要回北方了,北方天氣涼得快,就算宮裡有賞賜,也得緊用在多備些厚實衣服才行,要不,從岳父鋪子裡預支些……”
珍娘輕輕鎖眉,萬分爲難,輕輕道:“老爺,上次砸了半個鋪子的漆器,雖說換了這麼個宅子,可是,被砸的鋪子是義父的,京兆尹判陪的宅子文契卻寫着三少,義父已經賠大了,再去借銀子,只怕……”
珍娘含蓄的說辭,讓言茂非常爲難,輕輕幽嘆,“家道中落,愧對先人啊。”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白露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