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爲自己唐突而至,向蕭大人道了萬福,這才轉而向言老爺。珍娘面顯憂容,輕聲迴應道:“是啊,老爺,大掌櫃說報疾的家信早在月前就通過郵驛遞往京城這邊,還連續發了十多封,可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一直沒有送到,如今,病情加重,還請老爺儘快趕回去。”?
言茂沉默了。?
廳內也沉默了。?
好會兒,言茂沉默繼續,倒是等着言茂接下文的大人們急了。一起看向言茂,對言茂要脫身,京中的大人們絕對都贊同,言老爺萬萬不需要有顧慮。?
“老爺,天色不早了,若是耽擱了,今日可就出不了城了。”珍娘輕輕鎖眉,輕聲催促道:“義父病重了若多日子,家信又遲來了這麼久,若是再不趕回去,失了孝道,只怕有心人會加以詬病,爲言氏子弟冠以不孝的罵名啊。”?
吳源慢慢攏起了雙手,繼續保持無聲無息。有些瞭解內情的,都看向吳源,目光中不無同情,當初,爲了阻攔言家小三離京,各方權貴聯手,其中,監察司負責攔截言家的家信,現在,這件事,顯然,成了言家抓着的把柄。忠孝之名,忠君和孝道可都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一直冷眼旁觀的薛將軍再次凝視這言茂父子,不由得,佩服之情,溢出心底。謝事當謝正盛之時,蕭府這位親家老爺果然是位聰明至極的人物。?
“你說得沒錯,只是,婚事在即,若是我這一去,小三的婚事豈不是……”言茂看着溢出箱籠了的金紅喜帖,揚起眉,道:?“要不……等孩子外祖病情轉好,回頭再辦?”?
“絕對不行!”聽了這話,蕭大人幾乎蹦了起來,厲聲拒絕。開玩笑!他一點點也不懷疑,要不是此次促成婚事的時局實在太好,言家未必不想借侍疾之孝名,和蕭府賴上三年五載,然後,來個不了而了。而別說推上三年了,就算拖上三天,對蕭府而言,也等不起!?
言茂擡眼看着聲音忒大了點的蕭大人,重新垂下眼簾,慢聲細語道:“那麼,蕭大人有什麼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蕭大人這位親家老爺太狠了,明擺着刺撓蕭大人呢。一旁的大人們均閉着嘴巴,只看着,堅決不摻和。?
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點點也不想和言茂發生衝突的蕭大人用最大的理智,擠出一點點笑容,道:“親家老爺,太爺病重,作爲晚輩,孝道理所當然一定得守,可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們的婚事,不妨現在就辦了,權當爲老人家沖喜。”。?
“只是,如此一來,豈不是太委屈了我家小三。”言茂輕輕皺眉,不捨之情,立即顯出。?
“爲了長輩,就算委屈,也是盡孝。”蕭大人連忙道,“親家老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看了看蕭大人,言茂再次輕輕一嘆,再次不語,惹得眼巴巴等着言老爺發話的大人們鬱悶不已。?
“老爺,天色不早了,再耽擱,今天可就出不了城了。”挨着老爺的銘文眨巴着眼睛,拋出了一句,“要不,明天再走?還可以多準備準備……”?
掃了掃箱籠內刺眼的金紅,再看看雲淡風輕的言茂,再一聽銘文那句“明天再走……”,廳內氣氛立馬緊張了起來。?
蕭大人急了,連忙向一旁的大人們打眼色,他可一點點也不願意讓言茂再留一夜,多幾個時辰思量,誰能保證,言家父子不會想出個更折騰人的新主意。?
蕭大人急,在座某些大人更急。自言家進京起,或許因爲林紅葉的關係,和監察司走得頗近,很多大人都有着隱憂,很擔心言茂會被納入監察司體系。言家能在京中走到這一步,確實是應和了時勢,但決不能否認,這言家對*掌控,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不但能順應*,還合乎法理,以至於明知道言家在*縱,卻又禁制不能,而更讓人警戒的是,這等才絕,還深諳變通之道。?
通政局,知變通,守進退,這等人物,萬萬不能被監察司所得!如今,言茂肯借用侍疾之名,願意退避出京,實在可喜可賀,若一旦言茂不走,那麼變數就大了……?
“父母高堂皆在,三媒俱全,觀禮親友也都有,”此刻,挨着最末的杜大人起身建議道:“以孝道爲重,事屬從權,言老爺當無需羈絆於虛禮纔是。”?
“既然杜大人這般說了,那麼,就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給了杜大人面子,言茂勉爲其難得同意了。?
儘管知道言茂肯定會同意,可當確切聽到言茂松口,廳內的大人們還是都大鬆了一口氣。?
看着言伯父終於“勉爲其難”的點頭同意,和耀輝並立着的蕭鴻輕輕噓了一口氣,一轉首,向一旁的侍女遞了個眼色,示意趕緊準備。?
言耀輝側目掃了一眼,蕭鴻的舉動,自然都看在他眼裡。?
“早點完結,免得出岔子。”伸手緊緊握住近在咫尺的手,蕭鴻的手掌滿是虛汗,沾染了言耀輝的掌心。剛纔言伯父一直不給話,蕭鴻也莫名緊張了,想到適才他還對父親做不到裝聾作啞而無奈,真到了這份上,他也緊張極了。說真的,蕭鴻的想法和父親很相同,要不是這次婚事的時機實在難尋,言家伯父未必不想賴婚。?
言家小三皺眉,蕭鴻的手勁有點大,握痛了他的手了!言家小三眯眼掃了還是不放開他的手的蕭鴻一眼,轉目繼續看前方,而腳底下,已經擡了腳,慢慢搭在蕭鴻的腳面上,然後,高高擡起,狠狠往下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