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羣想都沒想就一刀刺了上去。
前世的錢逸羣是個乖乖牌文科生,轉世之後也走的文士路線,即便發現“此路不通”之後,還是沒有徹底投入武行。然而此刻的錢逸羣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殺意,如同混戰老手一般將仿製繡春刀刺向了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
那男人手中閃過一道白光,正是一柄長劍。他飛身而下,長劍出手,人卻還是撲向了衛老狗。
長劍劃破夜空,轉瞬時間就飛到了錢逸羣的面門。錢逸羣一個慌張正要架刀格擋,只見身上金光勃然而發,硬生生將這飛劍截了下來。錢逸羣眼看着寒芒閃爍的長劍釘在自己眉心,不由後撤一步吸了口冷氣。
“御劍!”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公鴨嗓子又刺激了衆人的耳膜。
錢逸羣略一低頭掃過手中的仿製繡春刀,牙關一咬,決然地鬆手扔在地上。他不是用刀的行家,父親的這柄佩刀真正在他手裡的次數屈指可數,然而電光火石之間,卻像是做出一次重大的抉擇。
那人聽到這口音難辨的喊聲,下意識朝聲源望去,卻不見一個人。雖然隱隱之中感覺有些不祥,騰空的身子仍在撲向衛老狗的途中,難以折轉。
金光之下,錢逸羣左手捏訣,右手劍指沿中線直上,點在劍上。登時一股清涼由指間傳入身體,與澎湃而起的靈蘊海相撞。兩者略一收縮,頓時交融在一起,再不是錢逸羣練習時的晦澀滯礙,就像是多了一隻手,牢牢握住了那柄寶劍。
狐狸之前所謂的“小竅門”,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提醒錢逸羣去換柄真劍罷了。
這御劍訣原本就是借劍氣與靈蘊的摶合而產生駕馭之力,所謂“神依形生”,一截木筷哪兒會有寶劍的“神”?
錢逸羣由難入簡,再加上這劍非普通鐵匠打出的凡鐵,靈氣更甚,等於給錢逸羣又減去一層難度,御劍訣的威力頓時大增。錢逸羣劍指輕輕一揮,寶劍已經調轉劍尖,指向了那憑空出現的男人。
那男人還沒撲到衛老狗,猛然覺得心神振盪,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寶劍竟然調轉方向朝自己飛來。
“不自量力!”那人劍指一指,暴喝一聲,“請寶劍轉來!”
靈蘊控劍就如手臂一般無二,靈蘊深厚者譬如大力士,淺薄者如同蒙童,雖然人人具有,但是一深一淺之間豈能以道里計?
錢逸羣指節一震,就像是有人用力要將他的指訣掰開一般。他勉力壓住指訣不散,整個手臂一甩,想掙脫這股鉗制之力。
空中寶劍發出一聲顫鳴,似轉非轉,劍身竟然微微打彎,一時間僵持在兩人之間。
周圍一干凡夫俗子哪裡見過這等景況?之前看到錢小小身上金光乍現已經瞠目結舌嘴都閉不攏了,現在更看到錢家小郎君和一個飛天而入的高人御劍對決難分高下,內心中早就震撼得無以復加,全身心投入在看戲之中。
正因爲這些鄰里不動,更讓那來者心中糾結,胯下蛋疼。若是這幫凡夫一擁而上,他有的是辦法一招克敵,將這些人全都放倒。然而這些人引而不發畜而不動,卻讓他只能心存戒備,平白留出了一部分實力提防他們。
錢逸羣卻沒想那麼多,意念一加,更強大的靈蘊之力涌向寶劍,使得那劍又朝前刺了三五分。
那人眼看自己已經在劍光之下,再也不能留手預備旁人,手指如舞,氣海翻騰,全身的靈力施加在寶劍之上。
只聽得“嗡”地一聲,寶劍轉身,寒芒一點正對錢逸羣鼻尖。錢逸羣只覺得手中寶劍幾乎脫離了控制,僅存一絲感念再無法動搖寶劍分毫。
“給我轉過去!”錢逸羣暴喝一聲,身體裡的靈蘊之流勃然膨脹,原本筷子粗細,猛然脹大得如同樑柱。
莫名而來的強大靈蘊頓時就將寶劍從那人控制之下又搶奪過來,一氣呵成,就如同從小朋友手裡搶一支棒棒糖。這舒暢的感覺讓錢逸羣心曠神愉,劍指靈動,再次朝那男人刺了過去。
“你就只會直來直去麼?”狐狸忍不住又叫道。它總算解開了心頭疑惑,知道了爲什麼錢逸羣在力竭之後還能將琅嬛別府的大門推開第二段。原來這小子總能在暴喝之中將潛藏的靈蘊激發出來,多半是因爲身俱天賦。
看着錢逸羣這讓人又恨又愛的模樣,狐狸心中暗道:有這麼一個盟友,還真是刺激……
“靈力也能躲避開?”錢逸羣沒想到看不見摸不着的靈蘊之力竟然也能通過規避躲開,頓時晃動手指,空中寶劍如同被絲絃控制的木偶,上下左右不住地搖擺起來。
萬事萬物皆有其特性,力的特性就是凝聚與方向。看似無形,其實也一樣會被攔截、干涉、打退。錢逸羣不知道怎麼躲避對方靈力,只是無規則地斗折蛇行,倒也讓那男子難以將劍再奪回去。
那男人可沒有錢逸羣金光罩體刀劍不侵的法寶,連連閃身躲過寶劍,四周一探,沒有發現那位出聲指點的“高人”,心中已經涼了半截。在他看來,這個菜鳥新嫩顯然天賦不錯,但要想與他拼鬥還欠火候,反倒是那個躲在暗處沒有出手的“高人”更爲可怖。
敢放任自家“孩子”跟強者對抗而不出手,那就意味着他有極大的自信可以瞬間制敵,不讓自己人受到傷害。江湖之中宿老隱逸不知凡幾,說不定此刻就有一位,借他給徒子徒孫練手呢!
想通這一關節,這北地漢子更加有些束手束腳,見錢逸羣的飛劍壓根不成章法,索性賣個了個破綻,讓寶劍削破了衣袖,卻也伸手握住了劍柄。他不敢託大,全身靈力一吐,以力破力硬生生將劍奪了過去,隨手插回劍鞘。
錢逸羣連忙用力,只是讓寶劍跳了兩跳。只見那男子手中翻黃,一張符紙貼在了劍柄與劍鞘的接口處。錢逸羣的靈力頓時就如斷了的風箏線,盡數收回體內。
“在下滄州戴世銘,你是誰家弟子!”那男子取劍抱拳,額頭止不住泛出一層冷汗。
周圍鄰舍不敢對“神仙”動手,眼看這場爭鬥就此告一段落,心中紛紛好奇:這人先放了軟檔,想來是是錢家郎贏了。
錢逸羣反觀內照,見自己靈蘊海中少了一半靈力,增益緩慢,平復呼吸,大聲喝道:“你夜闖民宅,還有王法麼!”
戴世銘看了一眼嚇得魂不附體的衛老狗,又看了看錢逸羣。錢逸羣年輕稚嫩的臉上映着火光,讓他一時間不能明白錢逸羣用“王法”來說事,到底是真的雛兒,還是譏諷他。
秘法傳人,哪個會將王法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