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符所配的咒便是八大神咒中的金光咒。
金光咒雖然名爲咒,卻蘊藏了修行之法,爲許多宗派所依重。如果說道門玄修有一種普傳之法,那麼無疑就是金光法門了。
修士們或用此咒結金光諱爲符令;或是運潛金光,內煉成丹;或悟道修真,雷神護衛;或加持法寶,遁地偷天。可說是各取所需,各證所得。
張閣主傳完了金光符,又將金光手訣一併傳給了錢逸羣。相對於小六合訣的繁瑣,金光訣可說是十分簡單。只要掌握了六十納音甲子掌訣,自然能夠通過生生變化自己推斷出金光訣。
還好當初狐狸已經教過錢逸羣六十納音甲子掌訣,所以錢逸羣學得極快。
張大師看了錢逸羣捏訣,心中暗道:不知這道人師父是誰,納音掌訣從宋以後便很少有人再結得如此繁複了。不過這種古法結出來卻的確要比方便門更全面些,也虧得他有這個心性磨礪。
錢逸羣卻完全不知道宋人已經做過了改良,還在慶幸狐狸當初的啓蒙沒有白費。他本就悟性好,重生之後雖然沒有過目不忘之類的天賦,但是在玄術上卻是一點即通,十分得心應手。
金光法也屬於易學難精的法門之一,錢逸羣略加練習,又有張大師在一旁指點關竅,很快便能畫成靈符了。
“大師,現在哪裡來得及畫符呢?”錢逸羣身上既沒有硃砂又沒有符紙,雖然學會了符法,卻沒從着力。
張大師從袖中取出一支粗頭毛筆,白毫緊固,道:“這是三茅真君留下的茅君筆,可以畫出空符。”
符落在紙面上,只是爲了方便修爲不足的人使用。真的符家高手,大多能夠運天目金光,虛空作符,如同咒一般打出去。到了這一層境界。若是以咒入符,便顯得多了一道工序,十分無謂。然而若是照張大師說的,以符助咒,則舉手之間加大了數倍咒力。
錢逸羣接過茅君筆。凌空畫了一道金光符。只感覺像是在畫布上作畫一般。一樣有粘滯頓挫。靈蘊在虛空這塊“符紙”上凝結成紋,待最後一筆勅進咒力,整道符都活了起來。
“推出去!”張大師喊道。
錢逸羣剛還在得意,聽得這一聲喊。頓時有些手忙腳亂。符卻在當空炸開,頓時道炁四溢,如暖風拂面,格外舒暢。
“畫成之後還要控符,否則難以達到符效。”張大師雖然一直給人冷口冷麪的感覺。傳授起來卻格外細緻,沒有絲毫不耐。當下又解說起如何將符打出,如何御符。他生怕錢逸羣一知半解,更是自己做了示範,讓錢逸羣徹底明白。
錢逸羣練習數遍,漸漸有了心得,拜謝道:“多謝大師傳授!”
張大師受了一禮,手中掐了個時訣,道:“還有三刻鐘。我便要登壇做法,之後三個時辰裡都只有靠你了。你且只管活人,不要讓他們闖入法壇。至於陰靈幻象,全當沒有看見。”
錢逸羣正色道:“斷然不會讓人侵犯張師法壇。”
張閣主略略點了點頭,道:“恐怕他們也會掐準了時候。等我開壇之後纔來。”
“那大師能否賜教,這玉鉤洞天到底是哪位仙真開創啊?”錢逸羣忍不住內心好奇,問道。
張閣主略略沉吟,道:“是郭璞郭景純。”
郭璞。字景純,西晉時人。此人出生士族。父親是尚書尚書都令史,其家租以《易》名世。
在錢逸羣的記憶中,郭璞的主要成就集中在文學和訓詁學領域。這位大文學家是遊仙詩的大拿,寫了十四首遊仙詩流傳後世,《晉書》說他“詞賦爲中興之冠”。郭璞也曾註釋《周易》、《山海經》、《穆天子傳》、《方言》和《楚辭》等古籍。
他花了十八年註解《爾雅》,以當時通行的方言名稱,解釋了古老的動、植物名稱,併爲它注音、作圖,使《爾雅》成爲歷代研究本草的重要參考書。而因此開創的動、植物圖示分類法,也成爲唐代以後的所有大型本草著作所沿用。
錢逸羣當年讀書時必用的《辭海》、《辭源》裡,到處都能見郭璞註釋。
《晉書?郭璞傳》是錢逸羣讀過許多遍的。同一篇傳記之中,前世的錢逸羣只記住了郭璞在文學、訓詁學領域的成就,對於這位淨明監度師從小學習家傳《易》術、從異客手中獲贈《青囊中書》九卷、算無遺策……這些記錄全都被當做了傳說。
錢逸羣如今身爲玄術修士,再回想起《郭璞傳》的內容,方纔深感史書並非虛妄,只是自己前世惑障太重,看不見真相。
“郭先生開這麼個地方幹嘛?”錢逸羣忍不住問道。
“這裡是演《葬經》的地方。”張大師道,“郭璞是風水一脈鼻祖,許多東西他雖然知道,卻不能體悟。故而在他兵解成仙之後,尋了這麼個地方,開闢洞天,演法做圖,方纔傳出《葬經》。”
“原來如此,”錢逸羣又問道,“這裡又有何玄機呢?”
“這個,我就算告訴你你也不知道,不如自己慢慢體悟。”張大師道,“所謂萬千大道,終歸一途,入則不同,出則唯一,故而古聖先真行事往往契合。你若問郭璞爲何尋在這裡,何不問問爲何漢時方士在此地建了后土祠?”
錢逸羣略有所悟,心道:是了,真正的好地方大家都知道挑。就如三茅真君選了穹窿山,孫武、朱買臣也都選了那裡。大約是修行境界相仿,審美觀也就差不多了。
張大師靜坐養息片刻,起身去了冠、履,披髮赤足道:“時辰到了。”
錢逸羣連忙下了法壇,只見張大師從法袍袖中摯出一把白紙符,凌空一灑,雙掌左右分推,那些符紙便各歸其位,懸停空中,赫然也是以符列陣。
錢逸羣恍然大悟:原來張大師也是符法高人,只是不知道比黃元霸如何……不對不對!黃元霸那傢伙純粹就是個江湖術士,哪裡有張大師這樣的修士風度?張大師雖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不過心地卻真的好……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爲男爲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召,敕就等衆,急急超生,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宣罷敕令,張大師寶劍飛舞,送出團團靈光。
整個玉鉤洞天之中,頓時陰風悽慘,團團黑影朝法壇涌來。黑影之中,哭嚎慘厲,多爲女聲。錢逸羣又想起“玉鉤斜”的典故,看看天上新月如鉤,斜掛夜幕,地上獨崗矗立,墓碑橫陳,果然鬼氣森然。
射出的靈團與黑霧相融,便見黑霧緩緩收斂,哭聲漸息。這天地間隱隱有清氣上揚,陽氣回暖,更沒有錢逸羣剛來時候的陰冷。
“哎呀呀!老夫來晚了一步,這麼多天材地寶竟都讓這小子毀了!”黑影之中走出一個白眉白髮的滿面紅光的老道人,身穿杏黃法袍,上面繡着金烏玉兔北斗七星。他頭戴一字巾,身後跟着的一班隨從卻都是紅巾包頭,顯是一夥的。
錢逸羣運目觀看,見裡面沒有李一清的蹤影,卻發現有兩人頗爲面熟,仔細回想之下,赫然是下午在瓊花臺旁圍觀的香客。想到那個被人圍毆滅口的偷花賊,錢逸羣心中明瞭,原來他們纔是一夥的。
想想這幫人對自己人都下得去狠手,這是典型的反派邪教作風,碰上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好多說的?錢逸羣見他們一步步走上來,一干法寶已經換到了適手的位置。
這羣人以那白眉白髮的老道領頭,身後跟着六個的隨從,年紀都在四十歲上下,看上去像是他的弟子。
“老祖,要不要清場?”有一名弟子上前問道,一邊用毫無善意的眼光在錢逸羣身上掃量。
“雷來!”
錢逸羣暴喝一聲,手中掌心雷都已經迅速凝聚。他倒是沒有聽到那人關於清場的建議,但是自己既然站在他們對立面,斷沒有好言商量的餘地。這些人連自己人都要殺了滅口,更何況外人。
那人沒想到錢逸羣動作竟然這麼快,下手也這麼狠,籮筐一樣大的電球,打着噼啪電火花,朝他迅疾飛去。
“啊!”那人發出一聲慘呼,倒飛出去,一時間肉香四溢。
他再也沒機會考慮是否要清場的問題了……
“你是何人!爲何殺我無辜弟子!”那老祖暴喝道。
“雷來!”錢逸羣高聲應答,又是一個電球飛了出去。
那幫人這回有了警覺,紛紛亮出法寶,其中以幡爲多,擋在面前,口誦咒言,想將這雷團電球硬接下來。
正如錢逸羣之前教育李一清的話,首先得知道你是跟誰在對戰。他們這般不自量力地手段,又讓錢逸羣的電球擊殺一人,連呻吟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