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羣回到單房,在翠巒聖境中苦練節隱劍的御劍法門。
他從節隱劍的記憶中,發現聶政用的御劍訣與狐狸傳授的並不十分一樣。好在節隱劍已經與錢逸羣心意相通,並不挑食,對於錢逸羣這御劍訣一樣認賬。
不過,若要想如聶政那般招出三百六十節劍影,錢逸羣卻做不到。他苦練三日之後,總算讓節隱劍分出了十道劍影,卻無法操控自如。
錢逸羣定坐蒲團,徹夜入定,反覆將聶政刺韓的景象翻出來回味。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挑出了聶政御劍訣的精髓部分——當節隱分身之後,右手便呈五指虛抓之勢,並非劍指!
關鍵仍舊是駕馭離體的靈蘊。
錢逸羣見回到了自己的強項,不由信心大增,一番苦練之後,終於能夠同時駕馭十支分劍,劍影也能激發出二十於道。
這劍影是靈蘊與節隱劍共鳴之後的產物,如同電球一般屬於能量團。以它佈陣,說穿了還是借它穿針引線,以自身靈蘊佈陣。錢逸羣摸對了路子,自身修爲卻跟不上,只能慢下心來,等待時光和經驗的積累。
玄術的奧妙讓錢逸羣流連忘返,等他成功布下了八門混天陣,方纔驚覺自己在這翠巒聖境中又耗費了一個月的光陰。
回到房中,錢逸羣有些恍惚,對這單房頗有些陌生感。不過他已經是老資格的穿越衆了,很快就適應了環境,摸着下嘴邊一圈濃密的鬍鬚,準備找個地方先休整一下容貌。正要出門時,卻聽見房門外有抓撓之聲傳來,錢逸羣不由心中好奇:這種狗一樣的敲門方式……除了狐狸還會是誰?
除了狐狸還會是誰?
狐狸自從上次被錢逸羣扯入翠巒山中,便一直鬧彆扭,宛如一個傲嬌的小蘿莉,好處全收。心裡也想和好,就是不肯給好臉。
錢逸羣是成年人,當然不會與它一般計較。
“狐哥此來有何教我?”錢逸羣笑着請狐狸上牀坐,這樣視線剛好持平,正是朋友之間的平等姿態。
狐狸先是冷哼一聲,道:“聽說你要再去玉鉤洞天?”其實它哪裡是聽說,而是實打實好幾次看到錢逸羣在玉鉤井周邊晃盪,自然猜得出來。
“正是。”錢逸羣道,“我要取《青囊中書》,看看有沒有什麼提升實力的法術。”
“首先,那書裡都是五行推衍、星象命卜之術,於你無用。”狐狸扯着尖銳的太監嗓子道,“其次,《青囊中書》也不在玉鉤洞天。”
“咦,說得你好像很熟悉。”錢逸羣微笑着盯着狐狸,“狐哥,說來聽聽。有什麼內幕?”
“讓你賤笑了,”狐狸舔了一圈舌頭。“咱久不入紅塵,知之甚少。不過當年江淹怒焚《青囊中書》的時候,咱正好在場罷了。”
錢逸羣見他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不由好笑,卻只得硬繃着臉作出欽慕狀,正色道:“狐哥真是有教於我!不過,老狐呀。你上次還讓我不要多事早點北上,怎麼改主意了?”
“因爲咱卜了一卦,這玉鉤洞天裡大約有了不得的好東西要出世。”狐狸解釋道。“也就是這兩天,有一位命主捲入了這場交關,激得那寶貝出世。”
“我早就捲進來了,難道不是我?”錢逸羣雙眼一瞪。
“是不是你有什麼關係?”狐狸眯起眼睛,“你只要能搶來便是了。”
錢逸羣心中暗道:狐狸大約也知道我奪人星命的事,不過……這種“奪”又不是搶了給自己用,只是單純的剝去他人的星命而已。即便那位命主被我殺了,寶貝卻未必會落在我手裡吧?
“所以這回,咱也跟你一起去。”狐狸下定決心,提高音量道。
錢逸羣終於忍不住笑道:“你連翠巒聖境自己家的地方都不敢去,還敢去那裡!?”
狐狸火紅色的皮毛越發紅亮起來,辯解道:“那麼大一頭應龍對咱呲牙咧嘴!怎能不怕?”
“現在應龍滅度了,你還敢去麼?”錢逸羣調笑道。
“去就去,咱怕過什麼!”狐狸壯志滿滿。渾然忘記了,它怕高怕水怕妖怪,基本上見什麼怕什麼。也正是因爲它膽小敏感,一有風吹草動就逃之夭夭,所以錢逸羣反而不用擔心它的安危。
錢逸羣一笑,上前按住狐狸的爪子,喊了一聲“翠巒”。狐狸眼中露出驚恐模樣,卻已經被白光帶入了聖境之中。
這回過來正是中午,四周一片春和景明、靜謐祥寧的模樣。狐狸總算在腿軟之後四處走了兩步,漸漸打消心中恐懼。
“咦!”狐狸看到了一株小草,“這裡竟然有這麼多天材地寶,仙草靈藥!難怪你只吃松果竹筍都沒有餓死!”
錢逸羣上前,見是一株尋常小草,不解道:“看似沒什麼特異之處呀。”
“你這肉眼凡胎,自然認不出。”狐狸四足狂奔,很快又跑了回來,吐着舌頭對錢逸羣道:“果然是聖人的藥圃花園,而且生生不息,真是你的造化。說起來,這也是咱取來的,你怎麼謝咱?”
“只要不是以身相許就行。”錢逸羣笑道。
“咱看不上你個蠢胚!”狐狸啐道,“當下就是你報答咱的好時機,帶咱去洞天走一趟吧。”
錢逸羣仰頭看了看天,道:“狐哥,咱們交情深厚,這裡又沒六耳三口,我只問一句: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狐狸眯了眯眼睛,嘎嘎笑道:“你比咱都像狐狸!好吧,前日晚上咱在城中閒逛,見到兩個高手。一個奴僕模樣的老人對個老和尚說:‘白眉老兒一死,這寶貝便少了個人覬覦。’那老和尚說:‘只是如此一來,我們要取寶也更不容易了。’那老奴道:‘只要你我真心合力,未必取不到手。’那老和尚說:‘你我彼此算計了五十年,何時真心相對過?’就說到這裡,咱有事就先走了。”
狐狸的尖銳嗓音努力分出音色輕重,扮演着兩個不同的人物。錢逸羣聽得將信將疑,暗道:你有什麼要緊事,竟然放着這麼大的消息不聽就閃人……唔,閃狐了?
“不過在咱安排了幾隻老鼠,爲咱傳話。”狐狸笑道,“那些小傢伙倒還聰明,讓咱知道了個大概。”
狐狸釣足了錢逸羣的胃口,便將玉鉤洞天三重變化的事細細說了,也點明其中符兵恐怕不是常人能夠對付。這事錢逸羣已經瞭解了個大概,此番聽狐狸細細講來,整個事態方纔明朗起來。
“所以,白眉的徒弟未必知道自己要取什麼,甚至不一定知道下面已經是亂葬崗了?而那兩個老頭卻知道,且跟白眉有舊。是這樣麼?”錢逸羣總結道。
“不,那些餘孽也知道。”狐狸當即又將自己從老鼠那邊得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錢逸羣這才知道上次逃跑的那幾個人中,有四個是白眉老妖的核心弟子,即便同門見面都帶着鬼面面具,不知道在防範什麼。其中有一個女子,名叫簡翠風,另外兩名男弟子叫做羅奧鬆和謝宣,爲首的大師兄卻不知姓名。
狐狸當即將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腦說了出來,錢逸羣這才知道是這幫陰山餘孽在暗地裡興風作浪。只可笑這幫人雖然知道有仙境,深信其中藏有秘寶,卻不知道那秘寶是什麼東西。
對於自己一無所知的事,仍舊能有如此大的意願去推動,他們纔是大明真正具有科學精神的人吶。
——和秘寶一樣,那些原理、現象、元素……在掀開面紗之前,誰都不知到底會發現什麼。
錢逸羣好一番感嘆,又看了一眼狐狸說的仙草靈藥,方與狐狸退出了翠巒山。
狐狸回到單房之後明顯輕鬆了許多,自告奮勇道:“咱去玉鉤井旁幫你打探消息。對了,你若是有暇,不妨去與那個白楓聊聊,若得此人助力,到了玉鉤洞天也能安全許多。”
“正有此意。”錢逸羣連連點頭,突然發現:這狐狸偶爾還是有點用的嘛。
錢逸羣正要去找白楓,突然想起來了,對於自己來說上回見到白楓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然而對於白楓來說,兩人分開才還不到半個時辰。好在道人還記得自己如何順手牽羊拿了人家的寶劍,又用這寶劍換了身上的節隱,看來今天還是不別刺激他爲好。
像厚道人這般有自知之明的人卻不多。其中尤其缺乏這種美德的人,毫無疑問是李一清。他推掉了李柏寬又是認本家又是請吃飯的熱忱招呼,回了觀裡,在錢逸羣單房門口朗聲道:“師兄,小弟我又來看你了!咱們還是合計一下尋寶的事吧!”
錢逸羣腦袋一大,心道:若是換了以前的錢公子,你這小命早就沒了!
道人拉開門,正要對這不知好歹的廢柴道士吼一嗓子,突然見陳監院的侍者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滿頭熱氣,叫道:“侯爺,陳老爺有請。”
錢逸羣立刻無視李一清,上前笑道:“陳老爺什麼事喚我?”
侍者一手撫胸,道:“是鄭官人陪着官府的一個師爺來的。侯爺快隨我去吧。”
錢逸羣心中疑惑,返身拿了寶貝,閂了門,跟着侍者往賞香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