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羣回家時絲毫沒有身受重傷的模樣,反倒是小小一臉憔悴,連早飯都沒吃便回房間補眠去了。錢大通對於兒子徹夜不歸併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兒子不要一個人去辦案,總得有幾個接應的夥伴纔好。
錢逸羣唯唯諾諾,也不讓父母擔心,吃了早飯便也回去睡覺了。
他這一覺睡到申時,卻不是自然醒,而是被臭醒的。
一個黑乎乎的鼻子幾乎要捅到他臉上,那張微微咧開的嘴巴里還吐着腥氣。
——我夢到那頭二貨狐狸了……
錢逸羣朦朦朧朧看了一眼,用力閉緊,好像只要再睡着就能把這個“噩夢”驅散開。
事與願違,這不是夢。
狐狸在錢逸羣身上跳了兩下,如願以償地見到這位公子哀嚎着跳了起來。
“靠!你怎麼在這兒!”錢逸羣叫道。
“咱識得路。”狐狸自豪道。
錢逸羣坐在牀上,無比鬱悶地叫了一嗓子:“錢正!”
錢正在空氣中顯出形態,畢恭畢敬道:“少爺,老奴在。”
“怎麼讓它進來的?”錢逸羣指了指狐狸,不悅道,“沒說過我睡覺誰都別放進來麼!”
錢衛見少爺發怒了,連忙應聲,又回到了陰影之中。
狐狸冷笑一聲:“昨晚咱這麼救你,反倒是熱臉貼你冷屁股了!”
“你救我?”
“要不是咱放火,你怎麼跑得掉?”狐狸不滿道。
錢逸羣打了個哆嗦,徹底醒了,笑道:“原來是你放的火,多謝多謝。我還以爲是李巖那幫白蓮教妖人呢。”說着,精神徹底振奮起來,一邊摳去眼角的眼屎,一邊對狐狸講昨晚發生的事。
“就是戴世銘讓我太過奇怪,”錢逸羣道,“他這些日子,變得極強。難道上次是故意隱瞞實力?”他自己經歷了差點被秒殺的狀況,記憶尤其深刻。
狐狸歪着頭道:“一來是你自己蠢,被他偷雞得手。這世上的拼殺都是在剎那間分出來的,哪容你犯那麼大的紕漏。”
錢逸羣摸了摸鼻頭,表示認同。
“其次嘛,咱也是才知道,”狐狸道,“他一直在煉化一個女鬼,這也不怨你。”
錢逸羣從衣服堆裡找出錦囊放在狐狸面前,道:“這個,聽鐵杖道人說是命主骨。”
狐狸掃了一眼,道:“你自己留着就好,這女鬼會跟着命主骨的,等她自己出來吧。”
錢逸羣打了個哆嗦:“怎麼聽起來這麼瘮人呢?”
狐狸又讓錢逸羣將其他東西翻了出來,一一點評。對於天命丹這種賭命的東西,狐狸連聞都不聞就伸出爪子拍到一邊。錢逸羣現在眼皮子還淺,連忙過去收了起來。直到狐狸打開那個水墨地圖儀,方纔驚歎了一聲。
“這是地圖麼?”錢逸羣湊了過去,發現上面還是有兩個紅點。
“沒想到現在的水藝如此精妙。”狐狸左看右看,“你看,還有凹凸感。”
錢逸羣仔細分辨,讚歎道:“果然是3d的!”
“什麼三敵?”狐狸愣了愣。
錢逸羣懶得解釋,問道:“這個紅點到底是什麼意思?”
“咱以爲,是尋鬼的。”狐狸看了半天,終於道。
“不對吧。”錢逸羣邏輯還是不錯的,他道,“如果是尋鬼的,這鬼劍算是一個點,另一個點是誰呢?”
“當然是錢衛。”狐狸一咧嘴,“難怪那天戴世銘會莫名其妙捲進來,他一定是發現了附近有鬼。”
“那昨晚呢?”錢逸羣道,“昨晚我看的時候也是兩個紅點,那時候錢衛可不在。”
狐狸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道:“咱就說你這孩子腦子不開竅吧,昨晚想必另有一隻鬼在你旁邊唄。”
錢逸羣打了個寒顫,渾身寒毛盡豎:“別嚇人。”
“你還怕鬼麼?”狐狸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良久方纔停下,細細解說起來。
原來人間世是人、畜生、餓鬼三道化生的世界,人與畜生道自然是佔據了陽面,互相可見。餓鬼道又稱鬼道,是在陰面,就像是紙張的兩面,自然不能互見。然而有些巫師術士,通過秘法打破了陰陽分界,將鬼拉入了陽面,加以利用,就成了這尋鬼司南上的紅點。
“也有自然的孤魂野鬼,不過那些鬼沒有秘法護持,很快就會耗盡陰靈化作灰灰。”狐狸道。
錢逸羣揚起頭,摸了摸下巴上的硬汗毛,道:“那又有個新問題了,爲什麼我也融合了魅靈,但是上面沒有我的紅點?”
“說明你陽氣壯,壓制了陰靈唄。”狐狸理所當然道,“錢衛壓不住,自然就更像鬼了。”
“原來這就像是蹺蹺板,此消彼長啊。”錢逸羣嘆道,“我若是陽氣旺,是不是可以一直融合下去?”
“看你唄,總有到極限的時候。”狐狸關上了尋鬼司南,“還得了什麼好玩的玩意?”它嘟囔着在錢逸羣一堆雜物中翻找了片刻,除了那枚破財落寶銅錢,對其他東西都頗爲失望。
錢逸羣還在想融合魅靈的事,今天他才發現這神通真是比任何玄術都好用,除了消耗大一些,簡直就是隨心而動。如果要繼續融合魅靈,又不想變成鬼,那就只有增強自己的陽氣……他問狐狸道:“怎麼才能壯大陽氣呢?”
狐狸見錢逸羣敷衍自己,心中不爽,暗道:“咱又不是你師父,有什麼義務教你?”一念至此,便說道:“上山問你師父去。”
錢逸羣聽出狐狸言語中的不滿,當下陪笑道:“等下小子給您準備一條烤羊腿。”
狐狸跳下牀,道:“不用了,咱回張家去吃。對了,你拴在前院的那妞咱就帶走了。”
“妞?”錢逸羣不太確定自己的想法正確,試探問道,“那頭狐狸是母的?”
狐狸又發出一聲怪笑,徑自朝外走去。不一時,外面傳來一聲狐啼,宛如嬰兒哭泣。很快就聽到玳瑁高聲喊道:“狐狸逃跑了!快抓住!”
錢逸羣站在門口喊了一聲,讓玳瑁打開門,放兩隻狐狸出去。狐狸這種動物十分狡詐,未必會信任同類。錢逸羣對於披着狐狸毛皮的白澤能不能把上狐妹深表懷疑,不過這已經不是需要他考慮的問題了。
“少爺,”錢衛在錢逸羣身後低聲叫了一聲,“我還能做人麼?”
錢衛年過半百,本來就是陽氣衰敗。他又是個獄卒,整夜整夜呆在陰森潮溼的地牢裡,白天在家睡覺,早就陰盛陽衰。被魅靈一附體,自然就成了“鬼”。
錢逸羣倒不需要等到上山去問鐵杖道人,這種養生壯陽的問題,直接請教吳有性不就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