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除了兩百多人硬生生的站立,不跪倒。
楚離目光輕輕一掃,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被看透,好像是專門盯住自己,莫名的心虛,忙低下頭來,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但凡是人,行事哪能都坦坦蕩蕩,無愧於心,心底深處都會藏着幾分陰暗之意,而楚離的目光便如熾烈的陽光,一下便要化盡這些心思。
“阿彌陀佛!”楚離再次宣一聲佛號。
佛號聲如暮鼓晨鐘,盪滌所有陰暗思緒,頓時心頭一片光明,寧靜詳和,莫名的會露出一絲微笑來,周身暖融融的好像浸在溫泉中。
又有一百多人跪倒在地。
剩下一百二十二人仍死死站着,直直瞪着楚離,渾身緊繃,殺機瀰漫。
楚離搖頭嘆息:“貧僧今日且渡你們一程吧,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中正平和,跪倒在地之人皆身形一正,神色肅穆,不由自主的合什誦佛號:“阿——彌——陀——佛——!”
整齊的佛號聲透出莊嚴神聖,響徹夜空。
夜涼如水,月華如霜。
如意寺周圍一片寧靜詳和,人們沉浸在一股奇異氣息中,久久沒有醒來。
待醒來時才發現,楚離已然不見,如意寺依舊安靜而沉默。
而地上已經倒了一百二十二人,個個都仰面朝天躺着,臉露微笑,神情詳和愉悅,好像正在做美夢,看得人們不由跟着微笑。
一個青年好奇的上前推了身邊的中年男子:“醒醒!醒醒!怎麼睡啦!”
他臉色忽然一變,觸電似的縮手,如避蛇蠍般後退。
“怎麼啦?”旁邊的同伴,也是一個青年笑着問他:“瞧你嚇的,遇見鬼啦?”
“不對勁!不對勁!”那青年男子忙搖頭,臉色不好看。
“有什麼不對勁的?”他同伴笑道。
“你去摸摸!”
“摸就摸!”另一個青年在衆人的矚目中,得意洋洋的上前兩步,探出手推一下,隨後臉色一變,手觸向其鼻孔,又摸摸頸部。
衆人直直盯着他看。
“死了!”那青年臉色難看的道。
他甩了甩手,想把晦氣甩掉。
衆人又看向另外那些躺在地上微笑的中年男子。
這一下他們都看了出來,這些中年男子的衣衫是一樣的,顯然是一幫人。
“難不成他們都死了?”又一個青年站出來,揚聲道:“這也太驚人了吧,怎麼可能一口氣死這麼多人?”
他說着話,探了探兩個躺着的中年男子,然後起身搖搖頭:“確實都死了!”
“這是誰下的手?”有人低聲議論。
“還能有誰?”
他們皆看向了籠罩在月光下的如意寺。
如意寺黑漆漆的,宛如黑暗中盤踞的猛獸,隨時會撲出來吞噬一切,他們不由的升起幾分凜然與戒懼,腳步不由自主的後退。
“這位定如神僧好厲害的手段,咱們走吧。”有人低聲說一句,然後匆匆離開。
衆人都沉默的離開,一百二十多具屍首躺在地上,臉上帶掛着詳和微笑,這場面怎麼看都覺得陰森,他們莫名的發寒,腳步匆匆,唯恐留下的是自己。
眨眼功夫,如意寺跟前空空蕩蕩,已經沒有站着的人。
隨後一隊士兵邁着整齊步伐到了近前,眨眼功夫把這些屍首搬走,然後如意寺前再次恢復了寧靜,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已經都自覺的遠離,不敢靠近。
如意寺在他們眼中的形象已經改變,而這位定如神僧顯得越發神秘,身爲出家人,行事卻如此酷烈,一揮手的功夫殺了一百多人,簡直超乎想象。
這與他們眼裡慈悲爲懷的高僧形象相違。
於是定如妖僧的流言越發猖獗,所有人都信了幾分,覺得楚離不是什麼神僧,神僧下手可不會這般狠辣,一口氣殺百人。
甚至到了後來,傳言越來越離譜,定如妖僧一揮掌殺了千人,面不改色,所有人毫無反抗之力,這絕不是武技所能達到的,是真正的妖術。
至於所謂的神通,不過是妖術所假扮的,看起來都是玄妙莫測,只是一個救人一個害人,京師雖大,有了定如妖僧在,卻是極不安穩。
萬一他獸性大發忽然殺人,誰能擋得住,甚至皇上也擋不住他。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好像置身於野獸跟前,隨時會被吞噬,他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寄希望於別人的一念之慈,所以都想驅逐這位定如妖僧。
朝廷上衆臣彈劾楚離的奏摺越來越多,堆積成山,都被趙言成留中不發,惹得衆臣越發不滿,覺得皇上是被妖術所惑,這定如妖僧更要驅逐。
楚離展現出強絕的實力之後,他們越發忌憚,但對楚離的處置也越發鬆泛。
原本衆臣的奏摺是斬殺此僚以警告天下諸妖魔鬼怪,後來奏摺上紛紛是驅逐出京師,不得踏入京師一步,否則天下共誅之,到了最後,已然是請他離京,不講誅殺之言。
趙言成與徐長風正在宣元殿內議事。
明媚陽光照在大殿,殿內光線柔和,趙言成的臉色卻陰沉着,冷冷道:“徐愛卿,最近朝議的風向不對啊,你這個百官之首該出面了!”
徐長風搖頭苦笑:“陛下,現在人心惶惶,微臣說什麼也沒用了,如今之計,還是讓神僧出京避一避罷,只要過了這一陣,自然平息。”
“一派胡言,因爲謠言而逐神僧出京,虧你敢說!”趙言成沒好氣的道:“我這些臣子還真是讓人失望,聽風便是雨!”
“實是神僧行事太過酷烈,嚇着他們了。”徐長風道。
趙言成道:“難道要對來殺自己的刺客仁慈?讓他們再來刺殺?”
“這個嘛……,殺是要殺的,但不至於全部殺死,關鍵是殺得太容易。”徐長風搖搖頭:“彈指間便殺一百二十三人,太過驚人,固然是震懾了宵小之輩,卻也嚇住了衆臣,無不惕懼,自然會心生反感想要驅離,覺得離神僧越遠越安全。”
“佛也有金剛怒目。”趙言成哼道:“一味要求仁慈,簡直迂腐!”
“陛下,鄧越求見。”外面傳來內侍的稟報。
“宣!”趙言成道。
鄧越大步流星進來,抱拳一禮:“陛下,徐老,臣收到秘密消息,大昆大朔大寧各折損了一位皇子!”
“嗯——?”趙言成蹙眉。
鄧越道:“無聲無息死去,都是微笑而逝,跟如意寺外的死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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