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妮最後那句話,說得蓄意悠長、棉裡藏針,就連向來單純的藍熙都聽得出來,更不要說冷亦寒。
燕七的眼中逝過一縷不悅的冷光,想要說些什麼,但主人沒開口,他也不便插嘴。
冷亦寒的眉頭凝結起來,隨即又舒展開來,似乎在是隱忍着什麼,沉默了幾秒,他淡淡的說:“莎莎剛醒,我先進去看看她吧。”
“是啊,先去看莎莎吧。”藍熙附合道。
喬安妮和艾森沒再說話,大家讓開了道路,醫生將冷亦寒的輪椅推進重症監護室,隨手將房門關上。
外面,喬安妮向艾森使了個眼色,艾森乾咳了二聲,貌似隨意的問:“燕七,我看你和亦寒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你們是準備去哪裡?”
“有些事情要辦。”燕七淡淡應道。
“他的傷勢還那麼嚴重,到底是怎樣的大事要這麼急啊?”艾森窮追不捨的問。
“的確是大事。”燕七微微扯了扯嘴角,他這樣敷衍的回答,艾森再也沒有追問的理由,艾森不悅的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監護室裡,艾伊莎虛弱的睜開眼睛,看到冷亦寒坐在身邊,她顯得特別的激動,眼淚奪眶而出,嘴脣乾澀的翕動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清楚,扎着針頭的手顫抖的伸向冷亦寒的臉龐,想要撫摸他英俊的臉,卻無力擡起來。
冷亦寒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感到很酸楚,輕輕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聲音低啞的說:“莎莎,對不起……”
艾伊莎的嘴張開着,翕動了幾下,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不……”
冷亦寒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聽到他說這三個字,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之外,他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些什麼。
艾伊莎的眼淚不停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冷亦寒的手背上,嘴張得大大的,不停的抖動,喉嚨裡依依唔唔好半晌,想要說些什麼,但聲音實在是太沙啞太低,像蚊鳴般,冷亦寒根本聽不清楚,他只得低下頭附在她耳邊仔細傾聽,好一會兒,他才聽清楚她說:“不要……離開我……”
這句話,讓冷亦寒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心中如五味雜陳,百般不是滋味,艾伊莎經過了三天三夜的搶救才渡過危險期,醫生說她有一個頑強的信念,讓她挺過這個難關,最終活了下來,這個信念就是他,爲了跟他在一起,所以她纔不甘心就那麼死去。
他欠她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冷亦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沉默了許久,他輕輕吻了吻艾伊莎的額頭,低沉的說:“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了,我接你出院。”
艾伊莎不甘心的搖頭,淒涼的看着他,眼淚從眼角不停滑落,雖然她的身體虛弱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但她的頭腦是清醒的,她知道,他仍然不願意給她任何承諾,證明他根本不想跟她在一起,即便她願意爲他付出生命,也無法得到他的心。
冷亦寒輕輕放開艾伊莎的手,艾伊莎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卻因爲雙手無力,根本拉不住他,當他的手從她的掌心滑過,她激動得不停的顫抖,可他還是狠下心,滑着輪椅轉身,讓醫生推着他離開。
看着冷亦寒離去的背影,艾伊莎哭得渾身發抖,但她的信念依然很堅定,她不會放棄,永遠不會放棄他,除非,她死!!!
……
冷亦寒離開病房,艾森驚訝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莎莎怎麼樣?”
“她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休養,我不想打擾她。”冷亦寒淡淡的說,“你們好好照顧她吧,我下次再來看她。”
燕七推着他準備離開,艾森卻攔在他面前,不悅的質問:“你要去哪裡?”
冷亦寒的眉頭微微凝起來,眼神明顯的不悅,燕七不太客氣的說:“艾部長,我剛纔不是已經跟您說了嗎?我們是有重要的事要辦,難道還要向您交待清楚是什麼事嗎?”
“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艾森狠狠瞪了燕七一眼,轉眸皺着眉,氣惱的對冷亦寒說,“我不管你是什麼事,莎莎是爲了救你才變成這樣,她現在剛醒,你難道不應該陪在她身邊嗎?”
冷亦寒眼中的不悅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愧疚,他微微皺着眉,沉默了幾秒,退讓的說:“我有些事情要辦,辦完之後會回來陪莎莎。”
“可是……”
“艾森!”
艾森還想再說些什麼,喬安妮打斷了他的話,向他使了個眼色,意有所指的說:“亦寒也有自己的自由,你怎麼能這樣不通情理?更何況,他都已經說過辦完事就回來陪莎莎,你就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是啊,亦寒自己會有分寸的。”藍熙也勸道。
艾森將心中的怒火憋了回去,卻仍然不悅的說:“冷亦寒,做人要有良心,莎莎爲你付出這麼多,如果你再辜負她,會遭報應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冷亦寒心裡突然顫了一下,好像有什麼事感覺很不安,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揚手,燕七便推着他離開了。
看着冷亦寒遠去的背影,艾森氣得直咬牙,惱怒的低喝:“冷亦寒一定是去見顏以希,這個混蛋,莎莎爲他付出那麼多,他卻一心想着那個小賤人……”
話剛脫出口,艾森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下意識的看着藍熙,她的眼色果然很不好看,眼中也有着明顯的怒意,卻隱忍着,沒有說話。
“那個顏以希就是你所說的,冷亦寒的情人?”喬安妮故意問。
“是的。”艾森撇開眼,低低的應了一聲,因爲顧忌藍熙的感受,他並不想多說這個話題,但喬安妮卻不依不饒的問,“她是什麼身份?難道比莎莎還要好?”
“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艾森輕聲說。
“高中生?”喬安妮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嘲諷的冷笑道,“一個高中生就當情人?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麼教育她的,這麼沒有自尊沒有人格……”
還沒等喬安妮說完,藍熙便起身去了洗手間,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可是她又不能跟喬安妮爭論,只好自己避開。
藍熙走後,喬安妮又冷嘲熱諷的說了幾句,艾森小心翼翼的附合着,並不願意多說,喬安妮自己說着也沒有意思,很快,這個話題就結束了。
……
冷亦寒的黑色加長版林肯平穩的向郊區方向行駛,車上,燕七拿出藍熙悄悄塞給他的那張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一句話:“請讓以希跟我聯繫,我的電話……”
看到這句話,燕七皺着眉問:“艾夫人只是想跟以希聯繫,爲什麼不直接問我們要她的電話號碼,卻要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還要私下給我們遞紙條?難道艾森和喬安妮派人在暗中監視她?”
“應該是的。”冷亦寒點點頭,低沉的說,“艾森是真心對待伯母,應該不會傷害她,但喬安妮就不一定,以她強勢的性格,一定會將這件事管到底,艾夫人擔心喬安妮知道她和奧大馬的關係,會對以希不利,所以她還沒有跟艾森攤牌,暫時也不打算跟以希相認。”
“唉……”燕七深的嘆了一口氣,傷感的說,“顏以誠的感情變質了,人也走了;左炎還在昏迷之中,以希又答應冷總以後不會再跟他見面;艾夫人暫時又不能跟她相認;您馬上也要跟她分手,以希好像被全世界拋棄,無依無靠,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啊?”
冷亦寒垂着眼眸,沉默不語,心情異常沉重,以希爲他拒絕了顏以誠和左炎,一心一意的留在他身邊,甚至願意等他半年,可是現在,時間還沒到,他就已經不再需要她,他真的很殘忍很殘忍。
燕七小心翼翼的說:“冷少,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開車回去至少要到二點鐘,我打個電話跟以希說一聲吧,免得她一個人在那裡苦等。”
“不用了。”冷亦寒嘆息的說,“既然要分開,就做得絕情一些,依依不捨,牽牽絆絆的,對大家都是傷害。”
“唉……”燕七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清涼的風吹拂着以希單薄的身體,讓她顯得特別孤寂落漠,她在門口已經站了一個多小時,呆呆看着車來的方向,望眼欲穿,桌上的飯菜已經冷透了,沒有一絲溫度,像她冰涼的心。
燕七說,冷亦寒今天要來找她,還要陪她一起吃午餐,於是她早早起牀,親自將房子整理了一下,還精心準備了一桌好菜,等着他的到來,可是,她在這裡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他還是沒有來,她從剛開始的擔心焦急,到後來的坐立不安,再到現在麻木空洞,心像被挖空了般,沒有心跳的感覺。
她漸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日期,或者是燕七說錯了……
她開始擔心,冷亦寒會不會不來了,就連跟她吃最後的午餐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