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孫立文又去健身房出了一身的汗,接着泡了個溫泉,從溫泉池裡出來,孫立文打開櫃子,掏出手機。他這才發現,手機上有三個未接電話,全是馮磊的。
孫立文一邊用毛巾擦着頭,一邊撥回電話,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傳來了馮磊急促的聲音。
“立文,幹啥呢,不接電話?”
“泡澡呢。什麼事這麼急?”
“還有心思泡澡。”馮磊沒好氣道,“我纔得到消息,說是付藝軒的一個表姐,來找咱們院長了,說我們醫院使用無證醫生接診患者,導致了患者截肢。還說如果不妥善解決,就要去衛生局告。”
“什麼!”孫立文一聽這話,頓時腦袋一片轟鳴,他最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怎麼樣?你不是說患者家屬不像是那樣的人麼?這回服氣不?”
面對馮磊的挖苦,孫立文只能無奈承受。
此時的他,終於對馮磊那句掛在嘴邊的話有所認同了。
人性,果然是靠不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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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關於付藝軒截肢的投訴事件,第二天一大早,陳平志就把相關人員叫到了院長辦公室,開始緊急商議對策。
參加人員有孫立文,馮磊,王麒,於鵬偉,曹小志。
對着曹小志,院長陳平志毫不留情就是一通狠批,甚至連於鵬偉都跟着領了個教導不善的罪名,一起捱了訓。
這時,於鵬偉才知道,原來自己今天來的作用,就是代孫立文挨訓而已,因爲如果他不來,“教導不善”的罪名只能由科主任孫立文來背,但是,孫立文現在可是長鬆醫院的金招牌,陳平志又怎麼可能去訓他呢?
所以,眼下無論院長說什麼,於鵬偉都垂着頭,一聲不吭。
“我三令五申的規定,你們都當耳旁風麼!段旭鬧地亂子還正打官司,楊教授還在重症監護室躺着,啊,你們可倒好,又給我上眼藥是吧!……曹小志,你不用低着頭假裝很委屈,你跟我說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人都已經轉院要走了,你幹嘛擅做主張給拉了回來?!”
“我……”曹小志磕磕巴巴如實回道,“我就是看他出血太多了,怕他死在路上。”
“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會死?你是大羅神仙能掐會算?也許轉完院,人家活了,或許人家連腿都不用截了呢?”
院長的反問,讓曹小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陳平志長長吐了口氣,拍着腦袋,繼續嘀咕着,“沒有醫師證就敢接診患者,在縫合室探查傷口,沒有風險告知,沒有家屬簽字……你小子是不是嫌醫院最近事兒太少了?”
陳平志語氣漸緩時,孫立文終於找機會插道,“陳院長,我認爲,當時那種緊急情況,完全可以向衛生局說明的啊,畢竟屬於突發事件,醫院急診人手不夠,手術室也的確滿員,而患者又很重……”
陳平志看了孫立文一眼,無奈嘆了口氣。
這時,馮磊插道,“道理雖如此。但規定就是規定,現在,沒有一條規定說醫院在人手不夠或者緊急狀態下,可以讓沒有醫師證的實習醫生接診和處置患者。”
“那假如患者當時轉院了,死在途中,那我們醫院不用承擔責任麼?”孫立文又問。
“當然不用。”馮磊果斷回道,“第一,我們有大量證據證明當時的患者量已經超過了我們的負擔能力,轉院是最合適的選擇。第二,患者當時是在救護車上,而非私家車。救護車內的醫療水平雖然比醫院內差了一些,但是仍算有醫療保障範圍,所以這也算不上我們拒診。就算患者最後死在轉院途中,那我們也只能表示遺憾,但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馮磊的回答,讓孫立文無話可說。
曹小志見氣氛一籌莫展,終於鼓足勇氣道,“陳院長,各位老師,這禍是我闖的,我不能連累醫院。我想,自己去見一見付藝軒和他的母親,可以麼?”
“曹小志,想幹什麼?你想跟付藝軒和她媽說什麼呢?”陳平志又瞪了曹小志一眼,語氣帶着不屑,“你是不是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說自己當時只是看他們母子可憐,一心只想救人,忽略了其他東西?又或者你不想連累別人,想獨自承擔責任,大不了辭職不幹?”
曹小志擡起頭,吃驚看着陳平志,他沒想到,陳平志竟然一下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陳平志用手點了點曹小志,“省省吧。曹小志,你想法太幼稚。你的坦誠萬一行不通,結果就是致命的。一旦遇上別有用心的家屬給你的話偷偷錄了音,那就等於坐實了你無證行醫的罪名,到時,讓你哭都沒地兒哭!”
陳平志的話,又讓曹小志登時啞口無言。
這時,於鵬偉也向曹小志厲聲訓道,“曹小志,你別自作聰明瞭!不準多說話,聽院長安排!”
於鵬偉的訓斥,讓辦公室內的談話短暫停頓了一下,這時,一直沒有發言的骨科主任王麒趁機說道,“陳院長,關於截肢,我們的臨牀依據已經十分充分,而且告知和家屬簽字也完全到位,所以這方面對方應該找不出問題。現在的關鍵點,就是在縫合室裡發生的探查止血操作,根據目前的掌握的情況,當時縫合室的門時關着的,所以我們可不可以從這裡找點機會呢?”
王麒的話很隱晦,但是作爲一個處理醫療糾紛的老油條,陳平志當然明白其中意思。
他和馮磊眼神交流一番之後,最後面向所有人,嚴肅道,“的確,現在只有這麼一個好辦法。那就是我們必須堅持一個說法,就是曹小志當天的一切行動,都是向馮磊請示過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那天在縫合室給付藝軒進行探查止血手術的時候,馮磊主任也在場!”
“啊!”這個說法,讓曹小志一驚。他想說當時患者的母親和急救醫生都在場啊,撒這個謊是不是有點大?
可是,因爲於鵬偉剛剛的訓斥,曹小志又不敢多說,他只好眼巴巴看了看在坐的領導和老師,勉強把話咽回肚子裡。
馮磊看出曹小志所想,於是跟着解釋道,“這是目前唯一的合理辦法了。只要堅持當時在縫合室裡進行探查手術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曹小志就不存在無證行醫一說了。至於患者的母親,我們只能堅持說當時現場情況很亂,她很激動,所以記錯了我出現的時間。”
“可是,那個急救醫生呢……”孫立文擔憂道。
“我們已經聯繫上那個急救醫生了。”馮磊有準備說道,“他和咱們是一個系統的,所以對我們的處境非常理解,他雖然不會幫我們說謊,但已經答應如果有調查人員詢問此事,他會回答記不清。”
“那……”孫立文抱起胳膊,輕輕撫摸着自己的下巴,“監控呢?如果有關部門要調取監控呢?”
“沒有。”陳平志一巴掌拍向桌子,“反正監控是我們自己的,說壞了也行,說丟了也罷,反正就是沒有。”
“那這樣,不是更讓人懷疑麼?”
“誰他媽愛怎麼懷疑就怎麼懷疑。”陳平志漸漸又上來了那股痞勁兒,“反正,無證行醫這種事,我們醫院打死也不能承認!”
……
院長辦公室內,大家分析着眼前的形式,爲各種可能出現的情形想出了各種對策。
可是,儘管如此,事情接下來的發展,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