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晚餐後,天色黑了。
本傑明他們圍在一處聊天,李瓚背上行軍包,拎上一隻空彈藥桶,拿了電筒,說帶宋冉走一圈再回來。
衆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嬉笑問他需要多久回來。
本傑明:“最多二十分鐘。”
摩根:“我覺得至少一小時。”
凱文:“我看要明早。”
李瓚懶得搭理他們。宋冉卻鬧得臉通紅。
走了沒多遠,李瓚就着月光瞧她,好笑:“你臉紅什麼?”
她抱住他手臂,懵懵地小聲問:“我們去幹嘛?”
他低頭湊近她耳邊,嗓音暗啞:“你說我們去幹嘛?”
“……”她臉如火燒。野……野外麼?
李瓚瞧她眼神都呆了呆,忍笑着,不逗她了,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雲層掩月。
夜裡的山林,光線昏暗,樹影憧憧。
剛入夜,蟲兒還未鳴叫。四周安安靜靜,只有腳踩落葉樹枝的清脆聲響。
李瓚問:“害怕嗎?”
宋冉道:“有你在我怕什麼?”
他淡淡一笑。
很快走到白天來過的小溪邊。恰逢雲層散開,月光灑滿山澗,溪水像一條銀色的紗,鋪在碎石之上。
李瓚在山坡上找了幾處地點,在離地約十公分的高度拉上細線,掛了鈴鐺。若有人靠近,鈴鐺可作響提醒。
弄好了,他帶宋冉下了山澗。
這邊是沙漠氣候,夜裡氣溫低。宋冉站在溪邊,瑟瑟發抖。
李瓚打開行軍包,拿出小鍋和帳篷包,又從附近搜撿來樹枝,很快搭起柴堆生了火,架上鍋燒起了水。
她湊到火堆邊烤火:“這是幹什麼?”
李瓚擡頭,眸光湛湛,火光映着他溫暖的笑臉:“你不是說很久沒有好好洗頭洗澡了嗎?”
幾天前,她的確抱怨過住處缺水;今天在溪邊,也有些流連。
他把彈藥桶洗乾淨,拎了小半桶冷水上來,開始搭帳篷。他拆了帳篷的底,以溪邊碎石爲地板,很快給她搭了個簡易澡堂。
鍋裡的水也燒開了,兌進桶裡,他試了下溫度,正好。
李瓚把水桶拎進帳篷,將自己的毛巾遞給她。宋冉坐進去脫衣服。他又繼續添柴燒水去了。
毛巾又厚又大,宋冉把桶裡的熱水帶出來撲到身上,暖洋洋的,渾身都舒服了。
她不停往身上澆水,毛巾搓來搓去。不一會兒,帳篷裡頭就暖和了起來。
李瓚在外邊給她燒好了水,問:“用完了嗎?”
“用完了。”
他將帳篷拉鍊拉出一條細縫,以免夜裡的冷風凍着她。
宋冉把桶遞來,他接過,拉上拉鍊,給她兌好熱水再提進去。她伸手去接,雪白的胸脯展露眼前;他靜靜看一眼,拉上了拉鍊。
夜裡的涼風吹着,火苗飛舞。李瓚蹲在火堆邊撥弄柴火。山林寂靜,只有帳篷裡頭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又在附近撿了些柴,火越燒越旺,炭木炸裂。他一邊顧着水,一邊提防着四周的動靜。
“阿瓚。”
“沒水了?”
“嗯。”
如此往復換了近十桶水,宋冉洗完頭髮和身子,通體暢快。
“阿瓚!”
“嗯?”
“我洗好啦。”
“好。”
李瓚抱了她的衣服進去,關上帳篷,半蹲着給她遞衣服。石頭上溼漉漉的,沒處可放。
她剛洗過澡,白皙的肌體粉粉|嫩嫩,像被熱氣蒸的,臉頰也紅得厲害。她微側着身,有些羞赧地在他面前穿內衣。他目光清黑又深暗,在她白淨的身子上游走,又將T恤遞給她。她接過來捧在胸前,猶豫了一下卻沒穿。
宋冉眼神轉過來,一雙眸子清澈又溼潤,筆直望着他;他迎着她的目光,極輕地嚥了一下嗓子。
她上前一步坐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脖子。
他單膝跪地地蹲在地上,腿上坐着她。女孩的身子又柔又軟。
“阿瓚,你聞我香不香?”她將脖頸靠近他的鼻子。
他貼近她輕嗅一下,薄脣在她鎖骨上落下一吻。女孩的肌膚又細又滑,他忍不住深入下去,將吻落在她心口。她輕輕一顫,手指深入他發間,抱着他,低頭吻他的臉頰。他擡頭吻住她的脣,輕輕含着,舔着,一下一下吮着脣瓣。他修長的手指揉着她,隔着薄薄的布料,她嗚咽一聲。
指尖她的肌膚細膩而又溫熱,他心頭已是不可控制,但心思仍分辨着山林裡隱秘的聲響,終究是剋制住了,鬆開她的脣,嗓音低暗:“先把衣服穿上,我怕你着涼。”
況且,畢竟在野外,怕出什麼意外。
他給她套上T恤,薄毛衣和外套,又穿上褲子和鞋子。
帳篷裡頭熱氣散盡,溫度也回落下去。
宋冉縮了縮鼻子,紅着臉,眼睛水靈靈望住他。他又多親了她幾下,這才收了帳篷。
帳篷一拆掉,宋冉就打了個寒噤。她剛洗完澡,頭髮也溼。風一吹就抖。李瓚把軍裝外套脫下來,將她腦袋和身子蓋了個嚴實,這才牽她回了營地。
大家都睡了,蘇克在值夜。
李瓚重新搭好帳篷,又在帳篷底上鋪了層睡袋。
宋冉脫了衣服鑽進睡袋,像進了蟬蛹,裡頭全是他的味道,她很喜歡。
李瓚脫着軍裝,瞥見她那興奮樣子,問:“第一次睡帳篷?”
她點點頭,眼裡光芒閃閃。
“好玩嗎?”他淡笑。
“嗯。你們經常這麼睡?”
“家常便飯。”
“阿瓚,等回國了,我們也去外面搭帳篷睡好不好?”
“行。偶爾帶你出去換個環境。”他鑽進睡袋,將她的小身板撈進懷裡,“冷嗎?”
“不冷。”她緊貼住他,“你身上很暖和。”
他於是將她箍得更緊,眼神已幽暗下去。
他吻着她,翻身將她壓到身下,嗓音極低:“冉冉……”
“嗯?”
“別發出聲音……”
“唔……”她的腿摩挲着,和他纏住。
她在他的親吻下,呼吸越來越沉;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這才鬆開她。
今夜,一定會忍得很辛苦了。
……
之後許多天,李瓚忙着執行任務,宋冉手頭也一堆資料整理。兩人隔上幾天才能見次面。倒也還好,不會想得慌。知道彼此在同一座城,心頭就足夠安穩。
政府軍逐漸佔據了倉迪南城,戰事有了好轉的跡象。而恐怖分子遭受庫克兵、政府軍、反軍三方夾擊,不少據點被毀。
雖形勢見好,卻也引發瘋狂反撲。自殺式爆炸襲擊越來越多,無辜軍民傷亡慘重,甚至還有襲擊者往政府軍軍營裡衝。李瓚他們也因此換了好幾次住處。畢竟,他們隊裡的狙擊手、爆破手和炮兵過往殺傷戰績太過突出,成了恐怖分子的眼中釘。
局勢一天天覆雜,轉眼間就到了二月初。
過春節了。
宋冉最終沒有回國過年。冉雨微知道她想陪李瓚,也沒多說什麼。只交代她別生病着涼。
現在是國內最冷的時候,可東國白天有二十多度,哪裡會着涼。
放下電話,她望向窗外,豔陽高照,遠處傳來交戰的槍聲,半點兒過節的氣氛都沒有。
但好歹是除夕,光是想到這兩個字就足以叫人思鄉。
李瓚要到晚些時候才能過來。宋冉準備好了卡式爐和氧氣罐,又尋去街上買菜,費盡力氣只買到一小塊牛肉,一顆甜椒,兩根黃瓜,兩顆雞蛋,外加很小一袋米。她又特意買了兩罐可樂。
家裡只有一個鍋,兩個飯盒。李瓚還沒來,宋冉不好先做飯,怕過會兒涼了。
她趴在桌邊上網,國內這時候是夜裡,春節聯歡晚會放了一半,家家戶戶都在吃團年飯,朋友圈全在曬餐桌。
宋冉隨意看了一圈,上外網搜索附近熱點,仍是無休止的戰爭和恐怖襲擊。昨天倉迪的恐怖分子炸燬了一輛公交車,死了三十一人。
樓下傳來摩托車響,宋冉丟下手機跑到窗邊,可不正是李瓚。
他停好車,抽了鑰匙從車上下來。
“阿瓚!”她身子探出窗外。
李瓚擡頭,朝她笑,金燦燦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清俊雋永。
他跑進了樓道,宋冉倒好一小盆清水放桌上,過去開門,門一拉開,他正好走到門前,兩人差點兒撞上,相視一笑。
他走進來,伸手撥上門,低頭吻了下她的鼻尖。她癢癢地縮脖子,嗅到他身上的汗味和硝煙味。
“先洗一下。”
“誒。”李瓚脫了外套,拿毛巾沾了水,擦拭臉和脖子。
宋冉淘好米,放在卡式爐上煮,順手把桌上的電腦筆記本清到一旁:“你給爸爸打電話了沒?”
李瓚把自己收拾清爽了,給李父發了個視頻。父親在鄉下跟爺爺奶奶一起過年,叔伯們都在,其樂融融。
宋冉探了下腦袋,咧嘴笑:“李伯伯好。”
李父見到她,喜笑顏開,說等回國後讓她再去家裡玩。
“好啊。”宋冉說,“再過一個月就能回家了。”
聊完視頻,米飯也蒸熟了,冒着清香。
宋冉將米飯全部盛進一個飯盒裡,先煎雞蛋,說:“我們回國是三月份,去年跟你一起回江城正好也是三月。”
李瓚想了一下,揪了幾粒米飯放進嘴裡,說:“不知不覺,過了一年了。”
“時間過得好快。”宋冉說,把煎好的雞蛋放在飯盒蓋子上,“誒?你怎麼就開始吃了?”
李瓚拿叉子舀着一坨白米飯,剛遞到嘴邊張開口,看她一眼,乖乖放了回去。
宋冉往鍋裡放黃瓜,笑道:“吃吧吃吧。我是覺得光吃米飯沒味道。”
李瓚舀了勺米飯進嘴,含糊道:“很久沒吃米飯了。”吃下去了又道,“麪包火腿,要吃吐了。等我回了國,這輩子都不吃麪包跟餅乾了。”
宋冉笑着把黃瓜湯倒進飯盒,又炒了個牛肉:“實在沒有國內那種青辣椒,只有甜椒。就這些我找了一天呢。好不好吃不知道,將就吧。”
李瓚卻很滿意。
煎雞蛋,黃瓜湯,紅椒牛肉,這樣的年夜飯,他再滿足不過。
沒有多的碗,紅椒牛肉盛在鍋裡;也沒有筷子,兩人拿叉子同吃一碗米飯。
“味道好像一般。”宋冉說,“沒有鹽,別的佐料也都沒有。”
李瓚彎眼笑:“我覺得很好吃。”
“我做什麼你都說好。”宋冉嘀咕着,腳丫在桌子底下蹭了蹭他。
李瓚揭開兩罐可樂,遞給她一罐,說:“碰個杯?”
宋冉拿起可樂罐跟他輕碰,易拉罐抵在一起:“今天除夕,是不是要說新年祝福?”
李瓚說:“希望你身體健康,寫書順利,每天都心情好。”
宋冉說:“那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他笑起來:“這也太貪心了。”
她道:“不貪心。我知道你願望不多,所以沒關係,都能實現。”
“阿瓚,”她問,“你這瞬間有什麼願望?”
李瓚抿了下可樂,微微一笑,說:“想回家了。”
“我也想。沒事,很快就回了。”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是想家了。
不過,有她在,這裡就有了家的感覺。
簡簡單單三道菜,兩人吃得乾乾淨淨,米飯也沒剩下。
窗外,夜幕降臨。
這時候國內已過零點,正是放煙火跨年的時刻。
李瓚看了眼時間,說:“還早,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李瓚從她箱子裡翻出一件厚外套給她換上,又給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這邊晝夜溫差大,到了夜裡,氣溫能降到十度以下。
宋冉爬上摩托車,摟緊他的腰。
摩托飛馳着向南郊駛去。
穿過空蕩破爛的街道,很快抵達郊外一處沙漠的邊緣。
到了夜裡,無邊無垠的沙漠竟呈現出另一種風光。
夜空中繁星點點,地平線上微露天光,白日裡綿延起伏的金色沙漠在夜色中竟有些泛白。
夜風很大,揚起陣陣薄沙,像朦朧飛舞的紗簾。
宋冉溜下車,好奇張望。以爲這就是他帶她來的目的。等他下了車,她往他身邊蹭了蹭。
李瓚偏頭摘下口罩,攬她入懷,問:“冷麼?”
“有點兒。”她蹭了蹭他的腿。
他將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把她剛扯下來的口罩系回去:“冷還把口罩取下來?”
她擰眉:“萬一你要親我呢?”
李瓚一愣,清亮的眸子在夜裡亮着光。他脣角揚起笑容,撥弄她的耳朵摘下面罩,低頭吻住了她。
她仰頭靠在他懷裡,輕輕含住他的嘴脣,柔軟地輾轉廝磨。
風沙被擋在外頭,狹小的空間內只有彼此纏綿的呼吸,溫熱的鼻息交融着,在肌膚上漸漸升溫。
她被吻得意亂情迷,骨頭都酥了。
待他鬆開她,夜色下,她眼珠清潤,面頰緋紅,望着他的眼神裡滿是愛意。
他心都軟了,臉頰蹭蹭她,低低笑問:“這下熱了沒?”
她輕輕打了下他的胸膛。
李瓚笑着掀開摩托車坐墊,從儲物箱裡搬出三個正方體,並排擺在不遠處的沙地上。
竟是煙花。
只不過沒有外包裝,全是一卷一卷的紙管。
宋冉驚喜:“你在哪兒買的?”
“買?”李瓚蹲在地上摸引線,回頭看她,“現在的東國還有這個賣?”
她立刻反應過來:“你自己做的?你還會做煙花?”
“……”李瓚瞧着她,眉梢挑了挑,問,“你覺得這東西,比炸彈的技術含量高?”
宋冉噗嗤笑,撲去他後背上摟住他脖子,搖晃兩下:“材料很難找嘛。”
“不難。”他說,“從平時做炸彈的材料裡偷了些出來。還好,沒被發現。”
“被發現了他們會說你麼?”
“不是。那幫傢伙,要是發現了,得隔三差五做給他們玩。”
“你沒做給他們玩啊?”
李瓚說:“我神經病麼,做煙花哄一羣男人開心?”
宋冉咯咯直笑,湊近他耳旁,小聲:“那你是哄我開心麼?”
“……”李瓚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她啄了下他耳朵:“阿瓚,你真好。”
他低着頭沒答話,不經意抿起嘴脣,又聳了下肩膀,說:“起來了,要點火了。”
“哦。”她立刻起身,後退開三四米。
李瓚蹭燃打火機,迅速將三根引線一一點燃,跑回宋冉身後,將她環抱摟住。
“噌!”“噌!”“噌!”
禮花騰空而起,兩人同時擡頭仰望。
“砰!”“砰!”“砰!”
天空瞬間炸開藍的、紫的、紅的禮花。
宋冉笑顏綻開,幾秒後,消失的禮花後頭,閃爍出金色的點點繁星。
“連這個也有?!”她驚歎,仰望着,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如此之近的距離欣賞煙花。
粉色、綠色、金色的花朵,奼紫嫣紅,一朵朵在夜空中綻開,盛大地開放在眼前。星光墜落,撲面而來,她條件反射地縮脖子戰慄,但那些花兒消失下去。下一朵再升騰而起,鋪滿整個夜空,整個視野。
滿天都是星子,她已分不清究竟是繁星還是焰火。
她看得忘我,忽然想起要事,搖他的手:“現在是不是該許新年願望了?”她立刻道,“我的願望是我們平平安安!”
他卻沒有說話。
她回頭仰望他:“阿瓚,許願啊!”
他低低說了一句話,正逢煙花騰空炸裂,她沒有聽清。
她被煙花吸引,望向天空。
最後,煙花消散,再無蹤跡。
四周陷入一片靜謐,只有呼呼的風聲。而她還留戀地望着天際,李瓚摟緊了她,說:“冉冉,春節快樂。”
回家的路上,她戴着帽子和口罩,靠在他背後,幸福地閉着眼睛。夜風呼嘯在耳邊,她彷彿聽不見,眼前只有那繽紛的焰火。
這個除夕,她很快樂。
回到家中已是夜深,兩人簡單收拾下,便上了牀。
李瓚闔上眼平躺了一會兒,忽而脣角彎起:“倒計時三十天,”說着翻身將她攬進懷裡,溫柔喃喃,“我們就回家了。”
“我也數着日子呢。”她說,“對了,你今天許了什麼新年願望,我沒聽見。”
他剝着她的內衣,說:“早點回家。”
“哦。”她腳丫蹬掉了小褲褲,“那很快就實現了。”
“是啊。很快。”他說着,脣角彎起了笑,翻身將她壓去身下。
……
沙漠上空,煙花綻放,
她呼道:“我的新年願望是平平安安!”
他卻沒有說話。
她回頭仰望他:“阿瓚,許願啊!”
煙花的光芒映在她臉上,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跟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