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域水底,小青正站在黑魚精的洞府前,說是洞府,其實只是用一堆奇形怪狀的石頭胡亂堆砌起來的石洞,實在寒酸到了極點。
雪白的眉頭微微皺起,一對碧水般的眸子裡露出幾分疑惑之色,蓋因從她剛踏足這個地方起,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氣機。但仔細感應之下,又覺若有若無,飄忽不定,不禁大感怪異。
那黑魚精見自家新認的主人久久不動,也不敢出聲打擾,生怕小青一個反悔,取了他的小命。忽然見到小青回過頭來道:“你在這裡呆了這麼長的時間,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
黑魚精聞言一愣,一對黑色的小眼珠轉了轉,張嘴吐了個泡泡,搖頭道:“沒有……”
“沒有?”小青喃喃自語間,忽然又聽這黑魚精道:“我想起來了,我這洞府後邊有一塊石頭,平時不見異常,但每到月圓之夜都會生出彩霞……這算不算?”
“發光的石頭?”小青嘟囔了一句,吩咐道:“帶我過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石洞之後,復行數十步,果然見到河牀之上,坐着一塊長寬近五尺,通體青灰,上小下大,看去灰撲撲的古怪石頭,周圍水草茂盛,隨波搖擺。
到了此處,先前感受到的那股莫名氣機卻又消失了。
小青上前圍着這青石打量一陣,也沒瞧出有什麼異常來,回頭狐疑的看了黑魚精一眼,眼瞳一豎,道:“你不是騙我的吧?”
黑魚精聞言,頓時頭冒冷汗,大呼冤枉道:“小的哪敢騙您!”言罷似乎爲了證明這石頭的不凡,猛然催動法力,掌中生出一道流光,狠狠地轟擊到石頭上。
青石紋絲未動。
小青取出青虹劍,用力斬落,只聞叮的一聲輕響,青虹劍微微彈起,劍身斬落的地方竟連絲毫痕跡都未留下,不由輕咦一聲,她剛纔那一擊,就連一座小山都能削平了,卻絲毫奈何不得這樣一塊石頭,看樣子這石頭果然向黑魚精說的那般,有些不凡之處。
忽然眼眸一轉,嘻嘻一笑,打出一道法力,將之整個托起,暗道:回去帶給姐姐看看,沒準她能看出這石頭的來歷呢!
黑魚精見小青想將青石帶走,臉上頓時露出幾分不捨,卻又哪敢阻攔。
傍晚時分,許仙正陪白素貞在亭中閒話,忽然心有所感,同時擡頭望去,只見一道黑影自天上迅速落來,心中不由一驚,下一刻便看到了扛着黑影的青衣身影。
一聲輕響,小青落到院中地面上,將肩上扛着的青石丟到一旁,拍拍手掌,滿臉笑意道:“姐姐,許仙,你們兩個快出來看啊!”這青石極爲古怪,難以變小收攝,只好將其一路扛過來。
兩人出了小亭,踏水來到小青身邊。許仙神色略有古怪的看着面前的小青,沒看出來,這妮子居然有做女漢子的潛質。
白素貞看着落在院中的黑色物事,不禁好奇道:“青兒,這是?”
小青親密的挽着白素貞的手臂,笑道:“姐姐你聽我說……”於是將今天的事緩緩道出。
白素貞聽罷,不禁疑惑道:“真有那麼神奇?”玉手輕輕觸碰青石表面,指間靈光閃爍,法力想要滲入其中,卻覺空空蕩蕩,毫無異常。而後閉上雙目,細細感應,更沒察覺到任何特殊之處。
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小青搖頭道:“我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來。”
許仙忽然想起什麼,拍拍腦袋道:“今天不就是月圓之夜嗎?”
話音落地,三人頓時面面相覷,他們居然全都忘了這件事,全都忍不住笑起來。
夕陽漸斜,晚風依依,雲層漸染紅霞,空氣裡多了幾分涼意,天色也漸漸黯淡下來。
許仙幾人全都坐在小亭中,盯着院中的這塊青石,除了白素貞與小青之外,就連敖通和敖月這對冤家都加入到了‘觀石’的行列中,他們也不看不出這石頭到底有何怪異之處。
敖鸞坐在許仙的腿上,小手環着他的脖子,好奇道:“許仙哥哥,石頭有什麼好看的?”
許仙捏捏她的臉蛋,笑道:“別急,一會兒就有好看的了。”
於是乎院中就出現了分外古怪的一幕,五大一小就這麼坐在晚風中,大眼瞪小眼,百無聊賴的盯着一塊青灰色的石頭看個不停。
暮色漸深,白玉盤終於不再害羞,漸漸揭開蒙着的面紗,在世人面前展露只屬於她的美麗,銀色的月光如輕紗般灑落,穿破雲層,無聲的訴說着世間的清冷與別離。
終於,月輪高升,白中透着些許淡黃,高高懸掛在天際,就在衆人等的有些不耐之時,院中的青石忽然發生變化,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灰撲撲的青石上,漸漸有月華匯聚,生出層層光暈,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顏色越來越深,最後幾乎將整個石頭包裹,按照某種奇妙的韻律波動着,似乎有生命一般。
青石周遭的光芒上,漸漸生出一處處漩渦般的光點,彷彿竅穴,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與諸天星斗暗暗相合。月華旋轉,全都被吸收進去,沒入青石當中。
一眼望去,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光雨散落,仙光瀰漫,宛如羽化飛仙。
敖鸞天真無邪,驚訝道:“好漂亮!”
許仙等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震撼之色,飛身來到這青石周圍,敖通不禁嘟囔道:“這石頭還真的有古怪啊!”圍着轉了幾圈,嘖嘖稱奇。
許仙眉頭微皺,道:“素貞你可見過這種情況?”目光向一旁的白素貞看去。
白素貞搖頭道:“我雖然修行千載,但大多數時間都呆在深山之中,從未見過這般事物。”
小青站在青石周圍,只覺周圍天地之氣濃郁,幾乎是平常的十數倍,那股白天在水中感應的氣機重新出現,並且越發深刻,頓覺道心通明,天心澄澈。心中微動,這恐怕就是那黑魚精能夠開啓靈識,甚至百年就修到金丹境的原因了。
其他人也都有所感應,就在這時,敖鸞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石頭道:“我看到了,石頭裡面有……”頓時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敖月連忙問道:“鸞妹,你看到什麼了?”
敖鸞扁着小嘴,道:“我又看不到了……”
幾人聞言不禁微感失望,許仙盯着眼前的怪石,不禁想起上古洪荒之時,女媧補天的傳說來。
又想起《西遊記》中的一段記載,“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圍圓,按政歷二十四氣。上有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排布。”
忽然一愣,難道,難道小青這是把孫猴子給挖出來了?
白素貞見他神色古怪,不禁問道:“漢文,你怎麼了?”
“沒什麼。”許仙遙遙頭,將奇怪的想法從自己腦子裡甩出去,心裡暗暗想到,按照後世小說裡的套路,這石頭生就這般異相,不是內中蘊有玄奇之寶,便是有生靈在其中,又難免有些好奇起來。
幾人盯着研究了半天,並看不出絲毫異常,最後只得將其立到水池旁,白素貞又費了一番功夫,在周圍佈下一座法陣,用於封禁之用,防止這青石再出現什麼異變,憑空遁走。除此之外,還用來遮掩種種異相。
夜色漸深,敖月哄着小龍女敖鸞而屋中睡覺,敖通也跟着走了。
院中就剩下許仙與青白二人,一如最初熟悉之時。
許仙靜靜地站在晚風中,忽然聽身後的小青喊道:“喂,許仙!”
許仙回過頭去,目光落到她身上,問道:“怎麼了?”
小青摩拳擦掌道:“你說呢!”眸中露出笑意。
白素貞見狀,不禁搖頭一笑,許仙略感愕然,皺眉道:“現在嗎?”見小青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心道不由就隨了她的心意,反正這一場鬥法早晚都避不開的。
於是笑道:“好啊!”
小青聞言卻是稍稍一愣,她本以爲許仙還要往後推脫呢,沒想到這次居然這般痛快的答應了。大眼中頓時露出笑意,生怕他改變主意道:“不許反悔啊!”
許仙笑道:“君子一言。”
小青歪着頭,張張口,卻是無言,好半天才道:“額,那個,幾馬難追來着?不管啦!”
三人乘着夜色來到錢塘郊外一處廣闊無人之地,明月高懸,光輝清冷,照亮三人的身影。
白素貞站在一旁觀戰,許仙與小青兩人相隔數丈遠,互相注視着對方。
月色下,許仙一身白衣如畫,長袖飄搖,笑道:“你先出手吧!”與小青鬥法,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麼也不好先出手。
小青纔沒有同他客氣的打算,聞言咯咯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那本姑娘就不客氣了!”言罷清喝一聲,眼中光彩流光,縱身一躍,就向許仙衝來,玉掌拍向他的肩頭。
眸中戰意旺盛,想起曾經被許仙欺負的情景來,雖然兩人現在已算是朋友,關係比較不錯,但卻不妨礙她找回場子來啊!
許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一臉戰意的小青,心中也是無奈,卻也不敢大意,雖然他身在萬象境,法力如淵,但小青突破到陰神境後,實力不可小覷。
況且這丫頭詭計多端,沒準一不小心就要吃虧。
眼見小青手掌向自己拍來,他右手向前一拂,後發先至,收了幾分力,正正切到她的雪白手腕上。
小青不禁微微吃痛,連忙變招,雙掌齊出,身影連連閃動,一掌又一掌裹挾風聲向許仙拍去。一時間,許仙面前盡是掌影。
雖然兩人只是在鬥法,都各自收了力道,並未用盡全力,但如果真個被拍中了,難免會氣血翻涌。
許仙不慌不忙,目中露出神芒,將小青的動作完全分解,而後雙手向前探出,手掌碰撞的微微沉悶聲響起,將攻勢盡皆阻攔下來,準瞬間已是交手數十招。
小青也不慌亂,拍掌向許仙腹中取去,許仙橫臂阻擋,卻見她微微一笑,玉足輕輕一點地面,身形躍至半空,彈動修長的玉腿,化作幻影向着許仙胸口踏來,原來那一掌只是虛招。
許仙早有所料般,身子忽然直直的向後倒去,恰好避開這一踏,左手擡起,便掌爲抓,向小青的蛇腰拿去。
小青不由面色微變,關鍵時刻,右手向下虛虛一按,勁力迸發,身子藉助這股掌力猛然擡高,避開許仙這一擊。與此同時,借掌風之力,嬌軀在半空當中倒轉,居高臨下,反手抓向許仙肩膀。
許仙足下未動,身子忽然詭異的轉過一圈,與地面傾斜,恰與小青正面相對,衝她淡淡一笑,反倒是向她肩膀拍去。逼得小青只得以掌相對,身子落下地面,看着許仙,臉上帶着些許不服氣。
跺了跺玉足,再次動身,向他逼來,橫掃,豎劈,平砍,斜撩,各種招式齊出,許仙依舊從容以對,就算偶爾落入小青的算計當中,也能迅速的反應過來,並且反制於她,牢牢佔據上風。
其實這並不是許仙的近戰之術有多高明,而是他始終記得白素貞曾說的那段話,與人對敵,定要料敵先機,提前在心中推算到對方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攻擊,從而做到進退自如,牢牢掌控戰局。
小青見自己的一連串急攻都未能使許仙挪動腳步,不禁有些氣餒,旋即便暗自咬牙,心裡那股倔脾氣上來,戰意愈發熾盛。
忽地抽身後退,雙手在胸前結印,張口吐出一團熊熊火光,結成一縷,向許仙燒去。她這火焰雖看似普通,卻是她採集山中數種火焰,包括地心火融煉而成,威力端是不凡。
白素貞見狀,不禁微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這不是她初見小青這丫頭時,她用來對付自己的那招嗎?
火焰還未來到近前,許仙就感覺到一陣熱浪襲來,心知不凡,擡手打出一道墨色玄光,散發出陣陣陰冷的氣息。
這玄光與火焰一經接觸,太陰真炁迸發,頓時將之撲滅,自身亦被消磨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