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傍晚放學的時候,等堂上講學的夫子走後,一羣人才陸續出了學堂,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前往食堂吃飯,又或者結伴同行,準備去城中酒樓祭一祭五臟廟。
當然也有那落單的人,許仙就是其中之一,倒並不是他不合羣,而是的確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好在孔攸等人同他相處的久了,知道他平日裡素愛在城中游玩閒逛,因此也不以爲意。
如此一來,許仙做起事來自然方便許多。
出了書院大門,許仙摸摸懷中的書信,認準一個方向後便向城外走去,給周景瑞的回信已經寫好了,剩下的任務就是如何將信件寄出去。
這個年代可沒有後世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高科技,別說什麼手機電腦了,現在誰能給許仙拎出來一輛大梁自行車許仙就能當場給他跪下。
乾朝信息傳遞的方式仍然十分的落後,雖說各州各郡大都設有驛館,但基本上只傳遞官方的消息。民間的消息往來,亦只能靠同鄉或者相熟的人代爲傳遞。
即便如此,若遇上那離家遠些的,一來一回只怕已是大半載光陰。
相思之情,十分難寄。
鴻雁傳書,魚傳尺素,正寄託了古人對於親人愛人之間最爲美好的想象吧!
一路沿街而行,許仙一連詢問了幾個當地的鄉民,辨明路徑,這才曲曲折折,走走停停來到一處江邊渡口。
正是午後,紅日漸斜,晚霞似火,陽光也似變得赤紅溫暖了些。
沿岸江風吹來,沾帶溼氣,撲在臉上自有一股清涼之意,岸邊停泊着大大小小几十條舟船,隨波搖曳。
乾朝的水路交通已經十分便捷,眼前的這條江水就直通都城臨安,平時兩地來往的客商不少,許仙自然想借其之便。
哪曾想許仙一連詢問了十餘名船主,得到的結果卻讓他眉頭大皺,這些人大都剛從臨安回來,又或者等着貨物裝滿,最快的一艘也要五日後纔會出發,這期間又要耽擱許多時間。
小半時辰之後,許仙頹然站在岸邊,任憑涼風撲面,仰天長嘆道:“怎麼寄一封信也這麼難?!要是有信鴿就好了……”
不過他也知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這個年代估計還沒有培訓信鴿的方法出現,就算有,也很可能只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沒有公開於俗世。
正打算再去別的渡船上詢問時,忽然聽到江上傳來一聲呼喊,“來者可是許仙許漢文兄?”
許仙不由駐足看去。
只見江上一支舟船緩緩乘風破浪駛來,船幡獵獵作響,甲板上一青衣公子負手而立,正向自己這邊望來。
“原來是文鑫兄!”
許仙拱手回禮,朗聲應道,聲音透過江風遠遠地傳遞出去,他之所以記得船首這人的名字,還是因爲書院開學前在樓上蹭了人家一頓酒宴。
船隻緩緩行來,穩穩的停靠在岸邊,立馬就有幾名船伕放下一截樓梯,搭到岸上,李文鑫從船上下來,來到許仙身邊,笑道:“漢文兄不在書院,卻怎麼這般雅興,跑到這江邊渡口來了?”
許仙卻不答他,笑問道:“文鑫兄怎麼也會在此?”卻是有心隱瞞自己求人送信的事。
李文鑫呵呵一笑道:“漢文兄,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不如隨小弟我上船一敘。”十分熱情地將許仙讓進船內。
許仙坐在船艙當中,看着房間當中的裝飾,檀香靜燃,長案置琴,雖不如何奢華,卻透着一股典雅古樸之氣,盡顯此間主人之情品。
目光向對面一副主人翁模樣的李文鑫看去,疑惑道:“這是?”
李文鑫早就料到許仙會有此一問,笑道:“漢文兄有所不知,這是我家的私船……”
一番述說下來,許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腳下的這艘船屬於李家的私船,正午時從下游江口出發,正準備前往京城臨安運送一批貨物,行至此地時,剛剛清點完貨物數量,從船艙裡出來的李文鑫正好看見岸邊的許仙。
這時,許仙方纔知曉,李文鑫竟是蘭書坊主李正興家的公子,怪不得他總覺得後者的面貌依稀間有些熟悉,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兩人相談片刻,李文鑫嘆道:“只可惜船上沒有好酒好菜,卻怠慢了漢文兄你,實在叫我心中過意不去。”
許仙搖頭道:“文鑫兄哪裡的話,你我同院爲學,往來一檐之下,哪裡用得着這般客氣?”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道:“不過我這裡的確有一事,恐怕要麻煩李兄你相幫一二了。”
既然李文鑫的渡船恰好往臨安去,何不讓他手下之人將信件捎帶入城,只不過這樣一來,他與周景瑞之間的關係卻是瞞不過李文鑫的了,這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聽他這般說,李文鑫果然道:“漢文兄有何難處儘可說來,小弟若能做到,必不會推辭。”
許仙見他說的這般認真,再想到自己上船前的些許小心思,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裡有一封書信,卻要麻煩李兄託人替我送到京城當中。”從懷中將信件取出,遞至李文鑫面前。
“小事一樁,就包在我身上……”
李文鑫接過信封,說着聲音忽然一滯,目光愣愣的盯着封口處的一行大字“學生許仙予景瑞周師”,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擡頭向許仙看去,目瞪口呆道:“漢文兄,你,這這……”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許仙心裡一嘆,面上卻笑道:“文鑫兄,你聽我解釋……”
聽罷許仙說完前因後果,李文鑫深吸一口氣,盯着面前的許仙,猶自有些不敢置信,道:“沒想到漢文兄竟有如此福緣……”
心中無不羨慕,周景瑞何許人也,不僅是當世大儒,更是當朝的禮部侍郎,位高權重,幾乎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誰人不聞其名?
不知多少讀書人慾拜入其門下而不可得,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竟會是許仙的老師?
雖然許仙明言兩人還未定下師徒之名,但他卻不這麼覺得,憑藉許仙的才學,成爲周景瑞的弟子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恍惚間,似乎已看到將來許仙步入朝堂,平步青雲的情景,無不苦笑道:“原來漢文兄才我們當中隱藏最深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