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提劍而行,向着城池中心走去,一路之上鬼氣漸漸濃郁,寒氣刺骨,只有陰風吹動舊幡的聲音在耳邊迴盪,平靜而滲人。
但他卻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周圍的一切總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可偏又說不上來怪在何處,擡頭望着前方空蕩幽深的街道,許仙微微搖頭,難道只是自己的錯覺嗎?
忽然彷彿一縷明光劃過腦海,如同雨夜的第一聲驚雷,響亮而震撼,明澈天心。許仙身子驟然停下,眼睛睜大,他終於明白自己的這種怪異之感到底從何而來了。
是鬼。
這本就是一座鬼市,本該萬鬼遊行,幽魂處處,可他一路行來,哪裡遇到半隻鬼類?周遭靜寂的彷彿一座死城,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
忽然聽到陣陣竊竊私語聲,隨着夜風而來,城中深處忽然亮起一抹幽藍的色彩,黑夜下分外明顯。許仙心中一動,加快腳步,循着亮光傳來的方向行去,片刻之後,終於走到長街盡頭,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呼吸爲之一滯。
眼前是一處巨大的廣場,四角華柱聳立,而廣場上則俯身跪拜了無數的陰間鬼民,彷彿在朝拜此間帝王。最中央處是一座漆黑雕琢的大殿,此刻殿門大開,四名青面獠牙的鬼將守在大門兩側。
殿中,一名身穿紫金鎖子甲,身披攬月金紅袍的高大男子高坐於案,手扶貔貅,一對血眸不時在下方掃過,露出絲絲攝人心魄的冷光。
在其身前,卻是一汪巨大的血池,腥臭難聞,鬼氣森森,隱隱可見一隻只陰魂在其中掙扎,此刻那血池上正有幽藍蒼白的火焰靜靜地燃燒着。
正有十幾名鬼將手持刀叉將一大羣陰鬼趕入血池,羣鬼無不驚懼,但在鬼王威勢震懾之下,哪敢有半點反抗,等被粗暴地推入池中,無力掙扎幾下,便就無聲無息地化作血水,而那火焰似乎更加旺盛了幾分。
許仙心驚,原來這滿城的陰鬼全都被驅趕到了這裡,不知在進行什麼詭異的祭煉儀式,但看那血池的妖豔程度,就知絕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高臺之上,葛老道衝着鬼王抱拳行禮道:“還請道友助在下一臂之力!”
“哦?”
鬼王目光落到葛老道身上,見他這般傷痕累累的模樣,奇道:“道友因何如此狼狽?!”
“此事說來話長……”
葛道人當即將他與許仙之間的恩怨簡單講出,而後忽然轉身指向臺下的許仙,眼中殺機滿溢,咬牙切齒道:“若道友能殺了這許仙,我就將這隻吞陰葫贈予閣下。”他對許仙已然恨之入骨,縱然心中知曉鬼王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走投無路之下,也只能來他這裡尋求庇佑。
“呵呵……”
鬼王一對血眸向許仙看來,眉頭一挑,視線最終又落到身前的葛道人身上,笑道:“道友放心,小事一樁。”
葛道人聞言心中一喜,擡起頭來,卻見到鬼王嘴角邊噙着的絲絲古怪笑意,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本待離開,卻見周身陰氣涌動,凝成一隻鬼氣巨手,一把將他抓住,用力一捏,就有陣陣血霧散開。
葛道人與許仙交手,接連催動秘術,早就遭受重創,而經此一擊,更是瀕死。
鬼王把嘴一張,彷彿無底深淵,便有無盡氣流衝出,一口將葛道人吞進腹中,身上鬼氣猛然濃郁了幾分。
許仙突然見到這般變故,也自有些驚訝,這葛老道一路拼命奔逃找到的幫手,反而將他殺死,當真可笑。目光在諸鬼身上掃過,便欲離去,這陰間死靈之事,便任由他們折騰。
忽然聽得鬼王朗聲喝道:“君既來此,就想這般離去嗎?”
許仙回頭望去,只見那鬼王一對赤紅色的眸子正緊緊地盯着自己,目含冷光,當即笑道:“君待如何?”手中之劍緊握。
鬼王聞言只是一笑,卻不言語,但盯着許仙的目光卻如看待獵物,若能吞了眼前這人,自己的修爲還會更上一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貪婪惡意。
將手一揮,便自廣場兩側衝殺出無數飛天夜叉,刀槍劍戟,彷彿雨落,一齊向他打下。
剎那間,遮蔽夜空,陰氣如海沸騰,彷彿置身地獄。但許仙眼中卻渾無畏懼之色,向前邁出一步,真炁涌動,周身便蔓延開溫暖明亮的光芒,整個人彷彿一輪小太陽般,夜色下十分顯眼。
那些飛天夜叉攻勢落來,陷入這光芒之內,頃刻之間就被其中的太陽之力消蝕,鬼氣蒸發,魂飛魄散。然而這些鬼物依舊悍不畏死的向前涌來,猶如飛蛾撲火,又一點點的被光芒所吞噬,化作青煙無數。
許仙如同一點燭光,徹底照亮這座陰暗死寂的鬼城,帶來久違的溫暖氣息。
廣場上羣鬼感受到身上的溫暖氣息,又是嚮往又是恐懼,他們本是期待這樣的溫暖的,些許的光明對魂力的增長有所好處,但太陽之力太過濃厚的話,對他們而言就變成了毒藥般的存在。於是再也不顧鬼王威壓,全都慌亂驚叫着逃離,廣場之上一片混亂。
高臺之上,鬼王感覺到許仙身上熟悉的氣息,無不驚訝道:“是你!”終於記起去歲時,那突然在城中爆發的太陽之力,原來正是眼前之人造成的。
許仙環首望去,入目之處盡是一隻只猙獰兇惡的身影,鬼氣森森,沸騰如海,籠罩在廣場上方。在這樣的大軍包圍之下,想要闖出鬼市實在困難,更何況高臺之上還有一個實力不知幾何的鬼王在虎視眈眈。
他亦是沒想到今晚會遭遇這樣的意外。
催動體內真炁,周身的光芒頓時又增長數分,那些陰兵還未靠近他近身十米之內,就被灼熱的太陽之力,灼爲灰燼。
不過羣鬼數量太多,在這樣的自殺式襲擊下,許仙的太陽真炁也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耗着。雖然他的紫府元海充盈無比,單就法力而言,比之金丹境的修士還要勝過許多,但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倘若不能在真炁耗完之前出城,恐怕只會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