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恨天地嗎?不恨,他從未有過逆天而行的想法。
人生於天地,受天地之恩,借天地資源而修長生仙道,於修者而言,天地比父母的恩情更大。
李青敬畏天,也敬畏地,甚至可爲守護天地而戰。
金丹開八竅、九竅,借用了地火和無赤風;元嬰後期,取天星之源、地星之源提升功行;成洞虛時,化身天地之子,成就天地人交感;破虛仙時,鑄天地人三脈;花變劫時,又渡天地人三劫。
可以說,是天地的無盡資源,造就了李青當下深厚的根基。
李青對天地情感的變化,在於花變劫,他是一個何等之人,怕麻煩,願意主動爲機緣而爭,但不喜麻煩被動找上門。
花變三劫時,劫氣處處受天地之意引導,劫氣引導災難襲擊他,避無可避。
渡人劫時,李青就未想過靠隱居在某地,以避開巫行言的追殺,他心如明鏡,藏得再好,巫行言也會因各種意外,定位他的藏身之所。
這種修行,讓李青很沒安全感。
道果是修道的階段性總結,干係甚大,長生仙就在眼前,故而史府主講天道道果、地道道果、人道道果時,李青不願讓天地干擾他的道果,不願天地束縛了自身的道。
李青一語,想結‘一種不受任何束縛,唯我獨尊,大逍遙、大自在的道果’,如石破天驚,涌現了他想跳出天地的心境。
此語如晨鐘暮鼓,讓人發省,連紅塵老祖聽了,眼中都綻放了奇光異彩,整個人道韻大起,目光悠悠,似看透了萬古歲月。
“妙!大妙!”許久,紅塵老祖高聲大讚:“我輩修士,皆是在修自身之道,就該有自身的想法!”
又好奇道:“你如何有結此等道果的想法?”
李青將自身的心路歷程說了一番,能有此念,花變劫僅是一個爆點,更多是源自他的初心,是他二十九世修行路的總結。
“很好!”紅塵老祖點頭道:“老夫當年渡恐怖天劫時,恨天地不公,也有種逆天而行的道念,欲破了這方天地!”
“非是逆天,我所言的道果,並不逆天,天地爲父母,不可逆之,我只是如一個成年的孩子,欲擺脫天地的掌控。”李青言道。
紅塵老祖詫異,細細體會了一番李青這般的念頭,周身道韻再度綻法。
李青關心道:“這方道果如何,是否曾記諸於史,又是否可行?”
“不曾記諸於史,老夫翻開過的典籍,浩如煙海,未曾聽聞有成你口中這種道果的修士,”紅塵老祖悠悠道:“但你無需關注它是否可行,路,都是修出來的。”
“追溯到仙古的源頭,甚至於再往上追溯,如今當下的結道果之法,均不可考。”
“結道果,最重要的是契合自身,讓自身滿意。”
“老夫以爲,你這種道果極美,有一種超脫天地的意味,有機會走出一條不見諸於史的超脫之道。
紅塵老祖又沉聲問:“你這種道果,可有名?”
“跳出天地,不受任何束縛,唯我獨尊,可真正大逍遙,我願稱之爲,自在道果。”李青思忖道。
“自在道果……”紅塵老祖不禁發聲:“妙,實在是妙!”
……
可能要求一種不見諸於史的‘自在道果’,李青並無畏懼之心,昔年求天地人交感之路,求平衡斬道之路,莫不是一路摸索而至。
如今他站的高,又不缺前輩指點,求道只會更簡單。
“你想怎麼求?”紅塵老祖問。
“不知道,”李青拱手,“正求前輩指點。”
紅塵老祖思緒悠悠,他的人生閱歷,非李青可比,沉吟道:“我輩修士,離不開天地人的束縛,當下記載的各種道果,皆離不開天地人的範疇。”
“皆真仙遺蛻成道或香火渡願,與人道道果,都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你要跳出天地,唯我獨尊,未必要捨棄人,天地人中,本我也屬於‘人’的範疇。”
“立意最好的人道道果,要承人道氣運,你的自在道果,最終是否會屬於人道道果的一種?”
“暫無法確定。”李青搖頭,自在道果的雛形,剛在他腦中生成,暫時無法面面俱到講清楚。
他目前僅確定一點,要跳出天地。
“若從天地出發……”紅塵老祖凝聲道:“你的自在道果,要跳出天地,但跳出了天地,定然不會再承天道氣運、地道氣運,不受天地眷顧。”
“聽說當下仙遺出現過氣運金龍、金鳳異象,你應該非那等氣運奇才。”
李青道:“自出生起,我便沒有過氣運異象,但要說我無氣運,那定然是錯的。”
“我一路修行,得天地眷顧,確有大氣運,未經大磨難,該等的機緣,總能等到,頂多耗時長些。”
李青自認是有氣運的。
紅塵老祖笑道:“你這是後天修來的運道,每個生靈皆有,但真要結了自在道果,天道氣運和地道氣運,將無法影響你。”
“你也不會再受到天地的干擾,思緒將完全唯我。”
話題回到怎麼求自在道果身上。
紅塵老祖提議道:“自在道果與人道道果的關係,尚無法準確認定,你不如這般,先從人道道果出發,承人道氣運。”
“而想跳出天地,不是一語能成,在你的觀念中,天地生養於你,對你有恩,這是牽絆。”
“唯有還恩於天地,方有機會斬斷這股牽絆。”
還恩!
李青修因果,對因果有極深理解,他的因果在緣,昔年破因果障時,便有了天地之恩的困惱。
當時以爲因果本就不對等,不用過分追求平等因果。
洞虛境,尚未達到還天地因果地步,天地遠高於他。
人生於天地,天地便有恩情,這是無法還,也無需還的因果。
但現在不同,他的實力,已爲虛仙三變,戰力可斬真仙,甚至有了跳出天地的道念,顯然他已將自身與天地對等看待,也有了還天地因果的能力。
但天的因果,李青真的需要還麼?
李青從一塊仙遺舊地中崛起,他要還的天恩,更多在於破碎六重天。
仙遺本爲一體,破碎六重天,也是仙遺的一部分。
天脈界中,他讓陰界天地成了破碎六重天的意志之主,幫助破碎六重天有了主導意志,這天之恩,或許夠了。
具體夠不夠,最好與陰界天地交流一番。
紅塵老祖又道:“還恩是一個前提,還恩之後,如何跳出天地,還需你探索一二。”
“此外,你可先從人道氣運出發,也看將來是否要斷人道牽絆。”
“萬靈本是一體,修行看似爲自身路,但與人道的牽絆,不會少。”
“自在道果縱然求不得,你將人道氣運抓在手,也可走柳三變的路,總不會差。”
“你還可嘗試先結一下地道道果,親身體驗一番此道果,或對你的自在道果,有幫助。”
“我明白了。”李青解開了許多迷障,大致知曉了接下來該如何。
……
從紅塵界離開,李青思緒更加明淨,他不要束縛,唯我獨尊,求大逍遙、大自在道果,成一個長生自在仙。
他的道果,與天地無關,不用真仙遺蛻及香火這樣的外物來穩定。
更不需天地氣運。
自在道果,當本我道氣匯聚大道之花時,道果生出,當能直接穩定。
李青再次尋到史府主。
“想明白了?”史府主笑道。
李青道:“我想去一條祖脈。”
“結地道道果麼,善,”史府主點頭道,“第八重天有一條被發現的祖脈,老夫現在可帶你去。”
半年後,李青出現在第八重天,並站在一條祖脈前。
祖脈得天地意志遮掩,一般難以確定行蹤,被發現一段時間後,會再度隱去。
第一重天的祖脈,因失了天地意志遮掩,無法再隱藏。
李青孤身進入祖脈,每條祖脈的內部結構都一樣,他很快來到祖脈核心處,用時一個月,將天然陣法破去。
所有仙藥和仙髓,被收取,李青可截留一點仙髓,其他的,出去後都需上交真仙道場。
他盤坐於祖脈核心處,嘗試凝結地道道果,沒有真的引動道氣,只是生出這種念頭。
念頭一起,李青便發覺凝聚地道道果可行,而他心中想求自在道果,一股莫名的意志降臨,不許他求自在道果。
有一股巨大的束縛,環繞在他的大道之花上。
“紅塵老祖說的沒錯,道果離不開天地人,這束縛,天然存在,一般人無法覺察到這股束縛,我因爲想求自在道果,可清晰感知束縛存在。”
“求自在,當先斷牽絆,跳出天地!”
三年後,李青自祖脈走出,修爲未變,史府主訝然:“你怎麼?”
“我暫結不了地道道果,這真仙機緣,便算我用了。”李青拱手道。
史府主回過神,沉聲道:“不必急,你若感應到了契機,可再走一趟祖脈,其他重天也有確定的祖脈。”
“多謝。”李青回。
小胖子、黑胖子師門上清道觀,就位於第八重天,出祖脈後,李青登門拜訪。
“原是林小友。”白眉道人笑迎李青入觀。
李青點明來意:“昔年,前輩組織天脈界鬥法,爭仙遺意志之淚,挪來了許多破碎仙遺舊地,不知那些仙遺舊地,當下在何處?”
還恩於天,李青得與陰界天地對話,拜訪上清道觀,自是想尋回陰陽二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