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只有蛙鳴,天上無月,星光璀璨。冼紫芫仰面躺在牀上,卻毫無睡意,怕吵醒睡在一旁的小春,嘆氣聲只能放在心中,覺得胸口悶的厲害。隱約聽到有琴聲,似乎是來自隔壁,琴聲悲哀,聽得冼紫芫一心難過,這琴一定是姐姐在撫,要嫁人的人應該是一心歡喜,卻偏偏將這悲傷的樂曲撫的淋漓盡致。姐姐一定很難過。
突然,琴聲終止,有人低聲斥責,“紫璦,你在做什麼?”是母親的聲音,冼紫芫立刻豎起耳朵,姐姐好像是在庭院裡撫琴,不然,母親不會聽到。
“孩兒只是毫無睡意,在院中撫琴解悶。”冼紫璦的聲音有些倦怠冷漠,“並非故意擾了母親的好夢。”
冼紫芫再也躺不住,悄悄從牀上起來,然後自己取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好在夏夜清涼,並不覺得冷,輕手輕腳走到門前推開門,外面很安靜,一段矮牆隔開兩個庭院,聽聲音母親和姐姐確實都在院中呆着。
“你今天是不是吩咐琴韻出去一趟?”冼夫人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惱意,“是不是你又讓她替你傳消息?紫璦,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這樣糊塗,一意孤行!玄公子豈是你配得起,若是被關家知道,你豈不是毀了一輩子的幸福?!紫璦,娘是過來人,娘知道你喜歡玄公子,但你嫁不得。”
“女兒這不是聽話的在家呆着準備嫁入關家嗎?”冼紫璦的手指隨意劃過琴絃,琴絃發出尖銳的聲音,聽得冼紫芫心一顫,好像有一把刀在心上劃過,“難道女兒心中不痛快,在離家前宣泄一下也不成?”
冼夫人長長吁了口氣,慢慢的說:“紫璦,娘知道你心中不舒服,可,你是關家未來的長兒媳,這在你出生時就已經成了事實。”
“明明有兩個女兒,爲何一定要紫璦這樣?”冼紫璦盯着自己的母親,聲音微提,指了指冼紫芫的院落,“您從小就要紫璦做到最好,琴要彈的最好,棋要下的最好,書要讀的最好,畫要畫的最好,紫璦都聽您的了,紫芫可以無所事事的過日子,紫璦卻要日日不得清閒!您大把的時間陪着紫芫,卻沒有時間理會紫璦,您甚至都沒訓斥過紫璦,您和父親只是把紫璦當成炫耀的工具,紫璦的相貌,紫璦的才藝,紫璦的婚事,全是冼家炫耀的資本,紫璦就是爲冼家所生,卻永遠沒有屬於自己的,真心想要東西!女兒遇到了玄公子,女兒愛上了玄公子,女兒願意爲玄公子生爲玄公子死,哪怕這一輩子只能做玄公子的妾,只要能和玄公子在一起,紫璦也願意!可是,你們卻讓紫芫去接近他,去糾纏他,去愛慕他,爲得只是讓紫璦保住所謂的親事,讓冼家不必丟臉!紫璦恨你們,恨你們是紫璦的親生父母!”
冼紫芫瞪大了眼睛,聽姐姐的話,似乎姐姐還相當的羨慕她?!
冼夫人也是一臉的驚愕,身體微微顫抖,好一會才聲音顫抖的說:“紫璦,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爹孃,你可知道爹孃有多在乎你,爲了你,爹孃是什麼都願意做,爹孃並沒有想過要紫芫那丫頭替你奪走玄公子,只是爲了你能夠一輩子幸福才讓紫芫那丫頭替你背黑鍋,不讓關家知道你和玄公子的事情。就憑紫芫那種品性,玄公子如何看得上她,你放心,娘不會讓她嫁給玄公子,等你嫁入關家,爹孃就立刻替你妹妹定下一門親事,你爹爹會在京城熟悉的官員商賈中選擇一位喪妻之人娶她爲填房,她一輩子都不會勝過你。”
冼紫芫輕輕打了一個寒戰,苦笑一下,這樣,姐姐還會羨慕她嗎?
“紫璦不管冼紫芫會如何。”冼紫璦漠然的說,“她過得再不幸,也不能增加紫璦一絲一毫的幸福,但紫璦絕對不能讓她再有機會接近玄公子,紫璦答應嫁給關宇鵬,並不是爲了顧全冼家的面子,也不是爲了不丟掉紫璦的所謂幸福和麪子,只是爲了不讓冼紫芫再有藉口接近玄公子!”
冼夫人呆呆看着面前的女兒,一個字也說不出。
冼紫芫捂着自己的嘴把所有的訝然全部堵了回去,很想衝出去告訴姐姐,她絕對不會喜歡玄易,姐姐可以放心,只要姐姐不再和玄易來往,她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玄易的面前。
清晨,冼紫芫睡眼惺忪的躺在牀上,昨晚很晚才睡,然後一夜一直做夢,夢見自己的姐姐指着自己罵自己是個卑鄙小人,玄易也幫着姐姐在罵她。
還有四天,加上今天還有四天,再堅持四天,姐姐只要一出嫁,她就阿彌陀佛了,她就可以恢復到以前的生活,和小春一起伺候母親,聽母親責罵,做女紅,偶爾跟婉姨學琴,然後等着某一天嫁個喪妻的男人做填房。
小春從外面走進來,對還躺在牀上的冼紫芫說:“二小姐,老爺問,玄公子之前吩咐過的繡品可要今天開始,如果是現在就開始,老爺就讓夫人去選布料,您先繡好再做披風。”
冼紫芫這纔想起,昨天回來忘了和父親說那件牡丹圖已經不需要再繡,只顧着和婉卿商量信函的事了。“知道了,我這就起來,父親在外面嗎?”
“老爺在隔壁大小姐的院落裡,和大小姐商量嫁妝的事,夫人也在。”小春壓低聲音說,“大小姐臉色不好,奴婢看老爺夫人的臉色也不好,二小姐您要小心些,奴婢怕老爺夫人火氣會撒在您身上。”
冼紫芫嘆了口氣,反正打小她就是個倒黴的命,父母訓斥只能聽着,心中想着,匆匆起牀洗漱換了衣服去姐姐的庭院。
“你真是享福的命。”剛一進門就聽到母親煩躁的聲音。
冼紫芫立刻低下頭,這個時候任何解釋都要不得,昨晚姐姐的話一定讓母親大爲惱火,小春說的不錯,今天父母的不妥,姐姐的不妥,都會發泄在她一個人身上,只要不動手,難聽的話聽着就當沒聽見吧。
冼伯騰想起昨天在玄王府的事還是心有餘悸,看了冼紫芫一眼,“你不要偷懶了,玄公子吩咐的事情要抓緊時間弄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