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道南端,靠近礦區的街區。
有一棟二層的老舊辦公樓在地震中逃過了一劫,雖然在當時也像跳舞一樣搖擺,但終究沒有倒塌。
殘破的小樓在黑夜裡死寂沉沉,只有大量的老鼠在肆意遊蕩着。
其中有一隻老鼠走上了二樓,在樓梯口旁邊一間房門緊閉的辦公室前停下了腳步,向着門內使勁地嗅着,而辦公室的門牌上,赫然寫着“每日郵報駐點記者辦公室”。
辦公室內的確有人。
一點火光從窗邊的辦公桌下亮起,火星在黑暗的房間裡異常顯眼,那是一支香菸,吸菸者非常謹慎地避開了窗戶的視界。
雨點拍打着窗戶的玻璃,雷聲在天邊滾動,閃電的光亮不時照進屋子,在辦公桌上撒下一片銀白。
桌上散亂地放着一大堆的書信稿件,一張長方形的卡片式小證件在一摞紙張中尤其顯眼。
這是一張記者證,上面寫着的名字是約翰·道奇。
這正是當下新聞界最炙手火熱的名字,而他也本該是目前最前途無量的記者。
因爲他在第一時間近距離記錄了白塔之林被海妖襲擊的事件。因爲這一熱點新聞,整個佛瑞斯的人都在追捧着他的報道。
而他也自從被髮配到天空營地來以後,首次這樣揚眉吐氣。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啊!
他本應該憑藉這份報道的資歷被調回佛瑞斯,從此升官加薪,前途無量纔對。
怎麼就突然淪落到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了呢?
約翰一邊吸着煙,一邊死命地薅着自己的頭髮,心裡十分不甘,看上去也相當苦惱。
很快他就擡手在辦公桌上摸索着,拿走了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
作爲記者,他有着強烈的新聞敏感性,所以必須把這突如其來的災難記錄下來,一旦他發生了不測,留下來的文字也能夠告訴公衆真相。
“……街道上到處都是黑色的老鼠,充斥着不祥的氣息,我感覺它們像是暗影之鼠,在大樓裡亂竄,瘋狂攻擊着看到的所有人,我暫時藏在辦公室裡,還沒有被發現……”
一邊寫着文字,他一邊留意着門外的動靜。令他感到不妙的是,有聲音傳來,門外的老鼠彷彿在聚集。
這個發現讓他立刻點亮了身旁的螢石提燈,光明照亮了屋子,也給了他些許安全感。
燈光可以驅散這些老鼠,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現象。
但之所以沒有開燈,是因爲他還發現了街道上有一些黑袍人在攻擊着倖存者。
“……燈光是一把雙刃劍,既在鼠羣中保護着我們自己,但又暴露了位置。我看到一些黑袍人在通過燈光定位倖存者,他們似乎也有着充足的魔石可以釋放魔法,不知道什麼目的,見人就殺,街道對面有四、五個人都遭了難……”
在不管不顧地點亮燈光下,他記載得更快了。
“……這似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伴隨着地震出現的老鼠,然後是有組織的黑袍人,他們一定有着聯繫,我甚至懷疑之前的白塔襲擊事件,也只是這次襲擊的前奏。但我沒有證據,不過我會想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祝我好運……”
草草地將最後幾個字寫完,約翰已經打定主意了要把這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傳遞給佛瑞斯。
這是一個巨大的新聞猛料,如果由他報道出去,那好處將會是無法估量的。
金錢和名譽將滾滾而來,他也能徹底地離開這該死的天空營地。
同時也等於是在向外求救,本地的駐軍遲遲沒有出現,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但已經說明了他們都靠不住,想要救援,只能找佛瑞斯。
所以這一舉多得的事情,他自然下定了決心要去做。
將筆記本放回桌子上,他站起身子,提起了燈,又拿起了桌上的魔杖看了一眼,不由得低聲罵道:“真是該死!”
在這被禁魔的環境下,細杆式的魔杖還不如一根燒火棍兒好用,至少後者還能用來打人。
因爲他只有螢石提燈裡那一塊小小的魔石,所以最多用來照明,沒辦法釋放魔法,要優先保證自己不會被老鼠攻擊。
傳遞信息的辦法有很多,但在這不能使用魔法的條件下,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有線電話。就算電話線被剪斷了,在斷裂口連接上一臺終端電話,那仍然可以通話。
而剛好他之前做過天空營地裡聯通有線電話的跟蹤報道,對於電話線的鋪設路徑,他再清楚不過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整間辦公室,約翰記者提着燈打開了房門……
…………
站在糧庫寬大的屋檐下,格林看着院子里正在冒雨施工的工人們,有些好奇地向身旁陪同的工人問道:“你們哪兒來的這麼多路燈?”
“額,這是……”
工人的話有些支支吾吾,這也坐實了格林之前的猜測,他們大概是偷搶了某座物資倉庫,按照常理來說,這絕對是重罪……
“沒什麼不好說的……”
一個聲音突然從格林身旁靠近。
“我們在這裡組建避難所之前,還去過其他幾座倉庫,其中就找到了這些爲了市政工程而準備的路燈。爲了在這暗影之鼠大潮中活下來,他們是必不可少的東西。雖然沒有授權,但是爲了救人,我相信如果天空營地管理委員會也會同意這麼做的,不是嗎?”
寥寥幾句話便給他們的犯罪行爲加上了合情合理的解釋,而一旁被格林詢問的工人,那閃爍的眼神再次堅定起來。
這個人很厲害,而且從話語裡流露出他知道這是暗影之鼠,這一點很重要。
不過他覺得讓天空營地管理委員會來做的話,未必會捨得消耗物資來拯救這些貧民。
格林也並不是警察,所以對他們的行爲是否犯罪毫不關心。但他對這種做法挺認同得,至少目的算是高尚。
“杜桑大師,你們好!”
說了一通後,來人這才站在了格林他們面前,首先向着唯一認識的杜桑打了聲招呼,然後這纔看向了格林和卡斯帕。
格林也同樣觀察着從糧庫裡走出來的這位兄弟會領導人,第一印象就與他所想象的“肌肉兄貴”相差甚遠。
與這些工人們不同,來的人歲數不大,估計也就30來歲,穿着一身陳舊卻很合身的西服,戴着一隻圓形的眼鏡,眼神中正平和,給人一種學者的氣質。
但格林覺得這只是表象,這個人文靜的外表下流露着是一顆火熱的心,平靜的眼眸裡彷彿潛藏着滿腔的熱忱。而且不同於許多學者,他舉手投足間並不做作,又給人一種很“接地氣”的感覺。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也很有領導者氣質……他在心裡下了一個定論。
“克勞斯·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幸會!”
來人站在最近的格林面前,向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克……恩……額……”
格林第一次遇見三音節的名字,有些意外,沒有記全,最有印象的就只有最後三個字——恩格斯,這個詞他還算熟悉。
也正是因爲這一絲熟悉,讓他不禁有些失神。
“叫我克勞斯就好!”克勞斯爽朗地一笑,化解了他的尷尬。
只是一個名字罷了……格林在心裡笑了笑,覺得自己少見多怪。
“抱歉,格林.沃德。”
他歉意地笑了笑,伸出手和克勞斯握在了一起,然後介紹起身旁的同伴們。
“這是卡斯帕和薇薇安。”
克勞斯看向了兩人,並沒有多餘的舉動,只是點頭致意,隨後快速地向格林問道:
“聽說你們想要帶走格里芬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