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憋了好長的一口氣,這會兒才吐了出來,“娘子怎能忍得住?”
“忍住什麼?”沈昕娘側臉看她。
“忍住虞十八娘和這位蔡娘子!”金香在一旁說道。
沈昕娘聞言沒有說話,卻是向涼亭裡的虞氏看去。
虞氏這會兒的目光倒是並未落在她身上,反倒是追逐着花叢間的蔡娘子。她從未見過方琰那般的笑容,方琰從未對她那般笑過。
不管她如何對方琰。方琰總是對她冷冷淡淡,她糾纏的緊了,方琰還會用嫌惡的目光看她。可適才,他竟然對那個剛見面的小娘子笑了?那是蔡相家的小娘子吧?因爲她年輕貌美?還是因爲她琴音悠揚?
虞氏擡手捂了捂心口,原以爲只要不是沈昕娘,她就不會難受。原以爲她已經可以看淡了,塞個女人給他就好。
可如今才知,她是真的喜歡他,即便對先皇,她也從未有過這般的嫉妒。連他對旁人的一個微笑,她都嫉妒的想要奪過來!
“太后娘娘……”虞卓穎面色灰白的來到虞氏身邊。
“不必擔心。”虞氏緩緩開口,“哀家必讓你成爲齊王妃。”
虞卓穎聞言一愣,“還有希望麼?”
虞氏冷冷看她一眼,“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就罷了,還信不過哀家麼?”
“卓穎不敢。”虞卓穎連忙蹲身行禮。
散了宴席的時候,對齊王爺的議論仍舊沒有停歇。小娘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着齊王爺有多麼的獨一無二,多麼的耀眼奪目。
得了齊王爺一句“不錯”的蔡娘子,更是被衆人恭維的只應天上有一般。
“切,真是沒見識,王爺纔不會看上那小娘子,被家裡人寵的傻呵呵的!什麼都不懂!”丹心坐在馬車上,甩上車窗簾子。不屑說道。
“丹心姐姐如今膽子越來越大了!”金香笑說道,“當着娘子的面就敢議論起主子來!”
“不是,我不是議論主子!”丹心連忙擺手,順便踩了金香的腳一下,“我只是說那蔡娘子而已。”
“拿了王爺的名帖,明日請蔡娘子出來遊玩。”沈昕娘說道。
“啊?”金香和丹心聞言皆是一愣,“娘子說什麼?”
“我的話,很難聽懂麼?”沈昕娘側臉問到。
丹心金香對視一眼。話不難聽懂,可話裡的意思卻叫人費解,“娘子爲何要請那蔡娘子?娘子是覺得她比虞十八娘好相處麼?”
沈昕娘搖頭,“她好不好相處,同我有什麼關係?”
“那娘子還……”金香問道。
丹心卻先反應過來,擡手拍了金香的腦袋一下,“娘子吩咐如何做。你只管做就是了,哪有那麼多的問題!”
金香揉着腦袋,低聲咕噥道:“好似你剛纔沒問似的!”
沈昕娘卻垂眸道:“虞泰那裡,有什麼動靜麼?”
丹心搖了搖頭,“金香回來以後,那邊的事情就交給金香派人留意了。”
金香立即開口道:“張銘之和黃帥印不知在忙什麼,這幾日都不在京城。”
“也就是,如今虞泰身邊之事都倚重陸北師兄弟三人?”沈昕娘問道。
金香連忙點頭,“主要倚重陸北,聽聞他近幾日心情不錯,每日黃昏去茗香居都是帶着笑的。且給的賞錢也比平日裡多了不少。”
沈昕娘緩緩點頭,“這是好事。”
歸家的蔡娘子還沉浸在齊王那讓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的微微一笑之中,忽而聽聞門上人稟,齊王府遞了名帖,邀她明日一道出門遊玩。
蔡娘子激動的難以自持,拽着丫鬟的手道:“我就說他那一笑是衝我笑的,七娘還說不是!分明就是嫉妒我!”
丫鬟也跟着連連附和。
“你看,名帖都送來了,邀我明日一道出去!定然是我的琴音打動了王爺了!”蔡娘子激動的語無倫次,“你說我明日穿哪件衣服好?那件丁香色的怎樣?不不,新買來的春草新紡做的衣服送過來了麼?我要試試!”
“娘子,明日能不能出去,還得看夫人如何說呢!”丫鬟在一旁提醒道。
“什麼叫能不能出去?爲何不能?因何不能?你別多事!”蔡娘子瞪眼叮囑,“娘最疼我,我央求,沒有不應的!”
丫鬟不敢多言,看着自家娘子忙碌的翻箱倒櫃。宏狀場劃。
次日上午,天朗氣清,果真是遊玩的好時候。
齊王府帶着高貴鸞鳥徽記的寬大馬車停在蔡相府門外。
蔡夫人聽聞女兒應約,要乘齊王府車架出外遊玩之時,想攔已經來不及了,蔡娘子一早就買通了正門及二門上的門房,待她出門上了齊王府的馬車,門房才告訴蔡夫人知曉。
“怎麼是你?”蔡娘子坐進奢華寬敞的馬車內,瞪眼問道。
馬車裡哪裡有她夢了一夜,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俊逸王爺?只有冰冰冷冷的齊王小妾,和小妾身邊兩個看起來不好招惹的丫鬟。
“妾身沈氏,王爺今日還要前去朝堂,沒有閒暇,由妾身陪着蔡娘子四下轉轉。”沈昕娘緩聲說道。
“我同你有什麼好轉的?你還是送我回去吧!”蔡娘子說道。
“這不好,妾身不能慢待了蔡娘子。”沈昕娘說道,“聽聞東市福月銀樓新上了許多首飾,雲香布行也新晉了許多鮮亮的顏色,王爺不在,不若娘子就逛逛女子愛逛的地方吧。”
蔡娘子皺了皺眉頭,原想着跟王爺出去遊玩,她並沒有帶許多銀錢在身上啊?
“王爺雖不在,妾身卻是要招待好蔡娘子的。”沈昕娘雖然臉上沒有笑意,可語氣卻十分的輕緩。
蔡娘子聞言看她,“你招待我?”
沈昕娘頷首。
蔡娘子聞言不再扭捏,嘻嘻一笑,“也好,那便去福月銀樓吧!”
做小妾的要討好她這未來主母,她客氣推諉,豈不是不給人家盡心的機會?
寬大奢華的馬車往東市而去。
福月銀樓佇立東市街頭,馬車停在樓外,金香率先跳下馬車,指使王府的隨從清了場,將銀樓裡的顧客都請走,圍在銀樓外頭,遮擋閒雜過往之人的視線,這才轉身請了沈昕娘和蔡娘子下車。
“你這丫鬟,倒是有禮。”蔡娘子笑着說道,她平日裡出門可沒有這麼大陣仗,今日這般待遇,叫她脊背挺得格外的直,好似她已經是王府的女主人一般。
銀樓裡的掌櫃夥計,瞧見外頭馬車上的鸞鳥徽記,知道是齊王府的女眷,不敢怠慢,熱切的介紹他們的各種稀罕物件兒,除卻首飾,還有小金件兒,寓意吉祥的金花生,金葫蘆,金如意。奢華的金鑲彩寶頭面,金鑲紅翡的鐲子……不勝枚舉。
有些蔡娘子只看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有些卻多看幾眼,更有些愛不釋手,但她家教不錯,並未獅子大開口的這也要那也要,只挑了最喜歡的兩套頭面。
掌櫃的報價之時,她也忍不住咂舌,單這兩套頭面,都快趕上爹爹半年的俸祿了。
沈昕娘記性頗好,指了所有她多看過摸過的物件兒,“這些,全要了。”
蔡娘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的表情甚至不能說是驚訝,而是驚恐了,“不,不用全要吧?”
都跟她這麼敗家,齊王府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得被她敗光了不可吧?
她暗自咋舌,但還是將感慨都忍了下來,一個小妾都能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她乃是未來的主母呢,她摳唆什麼!
待掌櫃將一大匣子金飾送上車,蔡娘子的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上車後,丹心便笑意盈盈的將那匣子遞給了蔡娘子的丫鬟,“都是你家娘子挑的,拿好了!”
蔡娘子的丫鬟捧着看着膝頭碩大的匣子,瞬間好似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並非自家娘子沒有首飾,娘子是相爺的嫡親孫女,老爺和夫人也寵愛有加,那首飾斷然不缺的。可也從沒一口氣買這麼多嶄新的首飾啊!捧着這麼多首飾走街串巷,真的好麼?
馬車停在雲香布行外頭。
再次讓人清了場,沈昕娘等人才下車。
蔡娘子的丫鬟捧着沉重的匣子下了馬車,丹心讓她將匣子放在車上她都不肯。一定要自己看着才放心。
“這雲香布行乃是每日限購的,咱們來的會不會晚了?”那丫鬟低聲問道。
金香搖頭輕笑,“不晚,娘子……呃,王爺一早有交代!”
蔡娘子已經率先邁步進去,左看右看,只覺眼睛都不夠用了,“前些日子來的時候,怎的沒有這般多的布料,這麼多彩的顏色?”
葉桂娘笑臉相迎,“這是新晉的布匹顏色,樓下只是試看,預定之款,並無現貨。”
蔡娘子聞言便有些失落,“預定之款啊,是不是排隊又要排到下個月下下個月去了?”
葉桂娘瞧見後頭立着的沈昕娘,不動聲色的福了福身子,“若旁人來自然要排到下個月。”
蔡娘子一聽這話,眼眸不由一亮,“掌櫃這話不一般?”
葉桂娘含蓄笑笑,伸手做請,“還請娘子移步樓上。”
蔡娘子向後看了看,瞧見沈昕娘同丫鬟都跟着呢,便放心邁步向樓上走去,腳步落在新換的木質樓梯上,噠噠的聲音甚是悅耳,輕快猶如她此時的心情一般。
葉桂娘引路走在前頭,上了二樓,一間間推開雅間的門。
各個雅間裡整齊的放着各色布料,布料上不但沒有漿染的異味,反而帶着淡淡的怡人清香,叫人嗅之神清氣爽。布料色彩飽滿,顏色鮮亮。
蔡娘子微微驚呼一聲,快步上前,雙手憐愛的輕撫過一匹匹的布料,“這些顏色,竟比樓下更全,更好看。”
她的丫鬟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自己抱着這麼個沉甸甸的大匣子了,想摸摸布料都騰不出手來,左右一看,緊走兩步到丹心身邊,將手中沉重的木匣子往丹心懷中一推,“麻煩姑娘幫我家娘子先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