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摺騰了一夜,東方的天光,到了此刻,已經有些透亮,而頭上的星月,卻正慢慢的隱身到那藏青色的宏偉蒼穹之中。
在看到那個明王宗的女弟子出現的時候,嚴禮強纔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個人劇烈的喘息着。
剛纔生死關頭他的精神一直緊繃着,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而此刻一放鬆,他才感覺這一夜折騰下來,用前世的話來說,他的身體簡直感覺被掏空了一樣,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酸,不疼,簡直連擡起胳膊都感覺有些費力……
先是在灰家集狙殺阿里古金,然後又奔行幾十公里,幹掉了那個陰測測的沙突老頭,隨後被人追殺,又是一路狂奔死戰。
嚴禮強自己都不記得自己今晚到底跑了多少公里,殺了多少人,和黑風盜死磕了多少次。
奶奶的,沒想到自己還有能比蘭博更牛的一天!
嚴禮強忍不住有些自嘲的想着。
黎明前的山風順着遠處的山谷吹了上來,讓這片草地上的草如波浪一樣的起伏着,被這山風一吹,嚴禮強纔打了一個冷顫,一下子才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差不多再次溼透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草叢之中的露水。
必須要找點吃的東西,在這種時候,只要迅速的補充體力和熱量,才能讓自己的身體再次恢復活力,不然的話,要是再有什麼危險到來,那可就糟了。
已經死過一次的嚴禮強更明白生的可貴,心裡這麼想着,嚴禮強咬了咬牙,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但他剛剛站穩,卻感覺腳下有點虛,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一樣,忍不住就想要摔倒。
但一隻手及時的出現,把嚴禮強扶住了。
那個明王宗的女弟子身子一閃,就來到了嚴禮強的旁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嚴禮強。
“別動……”看了嚴禮強身上的那些傷口一眼,那個女人就把手上的長劍一把插在了地上,自己從腰間拿出一個藥囊,從藥囊之中拿出了一個藥瓶,然後一把扯掉自己的袖子,把嘴咬着袖子,把袖子撕成一條條的布條,開始給嚴禮強包紮身上的傷口。
這個時候的嚴禮強,樣子非常悽慘,身上的傷口,除了剛剛戰鬥時留下的那幾道刀傷之外,之前在逃命的時候穿越那些灌木荊棘,衣服被劃破了不少,身上的傷痕,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處。
嚴禮強第一次和這個女人靠得那麼近,這個女人身上那一股淡淡的幽香自然而然的就鑽入到了嚴禮強的鼻中,在這個女人冰涼而又細膩的手指觸碰到他傷口附近的皮膚上的時候,嚴禮強有一種觸電的感覺,身上的汗毛一下子都豎了起來。
嚴禮強的身體僵硬的任由這個女人給自己包紮着傷口,不敢亂動,他悄悄的打量着這個女人的臉色,那眉毛,那眼睛,還有那鼻子,搭配在這個女人的臉上,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很好看,但又透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還有一絲難以掩蓋的倔強與悲傷……
“過了今晚,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叫嚴禮強,你叫什麼名字!”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而這個女人似乎不是那種喜歡說話的人,作爲男人的嚴禮強主動開了口。
女人沒有擡起頭,依舊專心的爲嚴禮強包紮着傷口,只是隔了幾秒鐘之後,才平靜的吐出三個字,“莫紫夜……”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沿途有你一路留下的痕跡……”莫紫夜的聲音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
嚴禮強想了想,就笑了起來,要說痕跡,的確留下很多,他一路擊殺的那些黑風盜就是最好的路標,這兩個追殺着自己的黑風盜的高手,一路披荊斬棘,也會留下許多的線索,如果一個人心細的話,想要找到這裡的確不難,只是嚴禮強沒想到莫紫夜這麼快就恢復了過來,而且知道自己被人追殺,還趕得及來救自己,看來這個女人外表雖然待人冰冷,但心裡,卻也是有情有義有溫度的那種人,如果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這個女人在醒來之後,沒有必要費那麼大的功夫追過來。
莫紫夜的動作熟練而又幹脆,眨眼的功夫,嚴禮強身上最重的那幾道刀傷,就已經被包紮好了。
“你這隻手怎麼了?”包好了嚴禮強身上的幾道傷口之後,莫紫夜也發現了嚴禮強的右手有些異常的腫脹,她輕輕捏了一下嚴禮強的胳膊,嚴禮強就“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剛纔和被你砍掉腦袋的這個傢伙對砍,這個傢伙已經要進階武師,可以真氣外放,剛纔被他的一股真氣鑽了進來,結果就這樣了……”
聽了嚴禮強的話,莫紫夜再次檢查了一下嚴禮強腫脹的那隻手,然後從自己的藥囊之中拿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了嚴禮強,“這是我們明王宗的五消丹,你吃兩粒就可以了……”
嚴禮強接過藥瓶,小心倒出兩粒橙紅色的丹藥,想也不想聚一口吞下,然後把藥瓶蓋了起來,重新給莫紫夜遞了過來。
“這瓶藥你留着吧,如果你手上的傷勢明天還沒有好,明天再吃兩粒!”莫紫夜沒有接過藥瓶,而是搖搖頭,把整瓶藥都送給了嚴禮強。
嚴禮強把藥瓶貼身收好,“謝謝啊!”
“不用謝,真要謝的話,應該我謝謝你!”莫紫夜看着嚴禮強的眼睛,眼神顫動了一下,聲音裡多了一點情緒,“多謝你在那種時候還把我師兄的遺體帶了出來……”
“我要是不把你師兄的遺體帶出來,我怕你要找我拼命!”嚴禮強嘆息了一聲,“人死不能復生,反正害死你師兄的那個沙突老頭已經死了,這仇也算是報了,你還是想開點吧!”
一聽嚴禮強這麼說,莫紫夜的臉上又出現了悲慼之色,一圈瑩瑩的淚光又出現在他的眼簾之內,只是強忍着沒有落下淚來,而嚴禮強,則直接來到那個被砍掉腦袋的黑風盜的屍體旁邊,蹲下來,就在屍體上翻找起來。
“你在找什麼?”莫紫夜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在找點吃的東西,我今晚折騰了一夜,要再不吃一點東西,我恐怕都堅持不下去了!”
“我這裡有一點……”
“不,你留着吧,你也需要,這些黑風盜雖然該死,不過他們身上帶着的補給和乾糧卻沒有什麼罪過,我在他們身上找點吃的就行,他們身上的東西,你肯定吃不下……”
嚴禮強說着,已經在那個黑風盜屍體上的隨身的一個小皮囊之中,找到了一大塊的風乾牛肉。
這些黑風盜出來作案,武器和乾糧是隨身必帶的東西,餓了就在馬上吃,隨吃隨走,一點也不耽擱時間。
如果是上輩子,嚴禮強肯定不會在一個死人身上找東西吃,但這一世,經過如此多的歷練,嚴禮強的神經是越來越強韌了。
嚴禮強狼吞虎嚥,一會兒的功夫,就把一塊一斤重的牛肉乾全部吃得只剩大半。
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吃下去,嚴禮強那被掏空的身體,慢慢有感覺到了一絲活力。
莫紫夜很有耐心,就在旁邊安靜的看着嚴禮強狼吞虎嚥,不說話,也不催促。
在牛肉乾還有一半的時候,嚴禮強纔想起剛纔立下“汗馬功勞”的黃毛,他朝着草叢裡的黃毛招了招手,揮舞了一下手上的牛肉乾,“過來黃毛,吃點東西……”
兇相全消的黃毛躺在地上,可憐巴巴的看着嚴禮強,卻沒有過來,只是口中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嚴禮強感覺奇怪,走過去,扒開草叢仔細一看,才發現黃毛的後退,已經斷了一隻,這是黃毛剛纔在那個黑風盜腿上咬上一口的代價,那個黑風盜剛纔踢出的那一腳,把黃毛的腿給踢斷了,只是黃毛太聰明,剛纔明明腿斷了,卻還半趴在地上,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幫着嚴禮強撐場面……
嚴禮強一下子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他摸着黃毛的頭,把手上的牛肉乾喂到了黃毛的嘴裡,讓黃毛吃着東西,看了莫紫夜一眼,“莫……莫姐……剛纔你給我用的傷藥,還有嗎?”
莫紫夜的年齡應該比嚴禮強大了五六歲,所以嚴禮強想了想,乾脆就叫她莫姐。
“這是你的狗?”莫紫夜走過來兩步,看着地上的黃毛。
“嗯,不錯,這條狗很聰明,剛纔爲了救我,受了傷,你那個藥對狗應該管用吧!”
“你拿去用吧,只要把藥撒在受傷的地方,再包紮一下就行,這藥會慢慢滲透進去!”莫紫夜把剛纔的那瓶藥拿了出來,遞給了嚴禮強。
嚴禮強拿着藥,自己把自己的衣袖扯下來一截,給黃毛腿斷的地方灑了一些藥,然後又用布把黃毛的短腿裹了起來。
黃毛的斷腿雖然包紮了一下,但走路還是不行,三條腿一瘸一點的。
看到這裡,嚴禮強幹脆跑到草地之中,把他剛纔用來做陷阱和誘餌的那間外套找了過來,做了一個布擔架,把黃毛兜了起來,掛在了自己的身上,隨後收起自己的黑鱗,再把那個黑風盜的那把可以和黑鱗對砍的彎刀收了起來,才和莫紫夜一起離開了這裡……
天色漸漸發亮,這一路上,再也沒有看到過半個黑風盜。
“莫姐你路上還遇到黑風盜了嗎?”
“遇到十多個,但都被我殺了……”莫紫夜雖然依舊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樣,但似乎也接受了嚴禮強的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