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的冬天很短,十二月剛剛過完,到了一月中旬,河面上的冰差不多就化了,天氣有了轉暖的跡象。
嚴禮強這些日子,都在鹿苑之中玩命的修煉着,猶如困虎。
對嚴禮強來說,時間終於進入大漢帝國元平十七年,這一年,對於大漢帝國來說,那就像懸在大漢帝國頭上的閘刀要落下之前開始了倒計時一樣,等到今年9月7日晚上,無數的隕石會帶着火焰從天而降,那巨大的衝擊波會把整個大漢帝國最繁華的京畿之地化爲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整個大漢帝國,由此會真正進入到亂世之中,前途莫測,而嚴禮強自己,隨着這場天劫的到來,他之前在天道神境之中積累的底牌,也就差不多徹底打完了……
這場天劫,並非“意外”,乃是“人爲”,每當想到這一點,嚴禮強的心中,就會不寒而慄。
大漢帝國的朝廷和皇帝陛下以爲可以在這場天劫之中斷尾求生,犧牲京畿之地的上千萬百姓,讓朝廷換一個地方重整旗鼓,等待時日再恢復過來,而白蓮教似乎不不準備給朝廷這個時間,雖然嚴禮強也不知道白蓮教所謂的大殺器到底是什麼,但是,隨着時間推進到了一月,嚴禮強心中卻隱隱感覺到,整個京畿之地的氣氛,越發的緊張起來,整個京畿之地,似乎就在一座火山口上,有一種暴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經歷過悲傷,憤懣,頹喪,乃至絕望,承認自己的弱小和對抗天劫的失敗,重新振作起來的嚴禮強,一邊發了瘋一樣的投入到修煉之中,一邊則和方北斗等人一起,想盡辦法,力所能及的把人從京畿之地弄出去,這個時候,能救一個是一個。
……
“小旗莊的胡老丈一家人已經接走了嗎?”
“已經接走了,按照你的吩咐,小旗莊的胡老丈一家人是第一批接走的,按他們的行程計算,此刻差不多已經過了惠州了,我親自去的小旗莊,我去的時候,那胡老丈一家人都不敢相信這種事會落在他們一家人的身上,直到我把你的事情說了出來,而且當場買下了他們家的那點田宅,胡老丈才相信,願意和我們走……”
聽到方北斗的話,嚴禮強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他雖然不能把所有人都帶走,但能把胡老丈一家帶走,卻還是讓嚴禮強心中感到了不少的安慰。
此刻,時間已經是一月八日,地點,則是方北斗在帝京城的家中。
“徐恩達他們呢?”嚴禮強接着問道。
“徐恩達他們也是第一批,家裡的人都先走了,現在徐恩達留在了惠州城,惠州城那邊有一個百匠村,那個村子有一千多號人,村裡祖祖輩輩都是鐵匠和各種工匠,手藝冠絕京畿之地,我想把那一個村裡的人全部帶走,惠州那邊的各種關節也打通了……”
“路引夠麼?”
“朝廷的路引當然不夠,不過我們自己做的路引卻是夠的……”方北斗說着,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了兩張路引,擺在了嚴禮強的面前,“這兩份路引一份是朝廷的,一份是按你的吩咐我們找人做的,東西已經出來了,你看看……”
嚴禮強拿起了那兩張路引,路引的材質,上面的文字筆畫,官府的用印簽押的細節,簡直一模一樣,把那兩份路引拿在手上,嚴禮強自己都分不出哪份是真的,哪份是假的,看着手上的這兩份路引,嚴禮強心中又微微送了一口氣,“不錯,不錯,這個做得不錯……”
“我們這邊有不少的工匠,手藝都是頂尖的,以前報社印刷作坊裡的幾個老人直接做的路引的雕版,執筆的是一個老先生,那個老先生以前就是在路邊擺攤給別人寫信的,這一手字,能模仿出任何人的筆記,這簽押官印都是找人可靠之人刻的,沒有任何瑕疵……”
這僞造官府的路引,對嚴禮強他們來說,在技術上其實沒有多少難度,官府有的那兩下子,不算什麼絕活,真正難的,其實是敢抗得起這個罪名——按照大漢律法,僞造官府公文印章,那可是殺頭抄家的死罪。嚴禮強和方北斗其實都豁出去了……
“那些關所如何了?”
“我們的撤離路線,分爲京東畿,京南畿,京西畿三條,分別過通城,金陵還有惠州城離開京畿之地,要過的關所總共有九個,現在京畿之地各地的中下層辦事的官吏差役,其實心中也有些害怕焦灼,只是不敢說而已,朝廷中的皇帝和大臣們可以南巡離開京畿之地,他們可離開不了,還要留在這個地方,他們家中也有老婆孩子和家人,除了錢財開路之外,其實只要能帶着路引把那些人的家人帶上,這一路上,都暢通無阻,沒有任何人會刁難,各地的出關路引都是分開統計,沒有彙總,如果朝廷彙總各地的路引,自然能發現我們的手腳,但此刻,朝中可沒有人會來做這種事情……”
“那就好!”嚴禮強點了點頭,“我已經和大通錢莊那邊溝通好了,你們這一路,如果需要用錢,都可以到各城的大通錢莊支取,我讓大通錢莊放款三百萬兩銀子,錢財方面不用擔心……”
“現在就是還有一個問題,之前我們找的一些工匠,有的人在離開之前說好了是和我們一起到甘州的,但在京畿之地後卻發現有人逃跑,並不想和我們一起到西北,這個有些麻煩……”
“這樣的人多嗎?”
“不多,但我們分批離開的時候,每一批中都有這麼一兩戶人,這些人一旦離開京畿之地,不再需要路引,我們一落下腳來,第二天早上人就不見了,有的人離開之前招呼都不打一個,好一點,還會留一封書信……”
“那就別管他們,他們要離開,那就各安天命,咱們把他們帶出來就是了,能活一個是一個……”
“好的!”方北斗點了點頭,隨後又稍微猶豫了一下,“贛州那邊……”
嚴禮強垂下了自己的目光,“三號震的,只是朝廷的邸報上沒有通報,所以消息還沒有傳開……”
“知道了!”
“這帝京城裡進出麻煩,我看過兩天你就搬到城外,有事我們方便聯繫!”
“好!”
“你多注意!”嚴禮強站了起來,拿起了桌上的斗笠,“我走了……”
方北斗一直把嚴禮強送到了院子的門口,嚴禮強打開門,戴上斗笠,對着方北斗點了點頭,才從巷子裡離開……
嚴禮強和方北斗三天見一次面,都是嚴禮強來找方北斗,今天帝京城一大早,天還黑着,城門一開嚴禮強就來了,現在和方北斗談完事情,從方北斗家裡離開,外面的天色也纔剛剛亮堂起來,街上多少有了一點行人。
方北斗家附近的街上,有一個賣羊肉面的,一大清早,那麪館的生意剛剛開張,一鍋的羊肉湯水早已經煮得滾沸起來,在街邊香氣四溢。
“老闆,來一碗羊肉面……”嚴禮強走到哪麪館裡面,放了八個銅板在老闆娘收錢的櫃檯上,然後就直接就在找了個靠路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好勒,客觀你稍等……”老闆開始麻利的把面下到了鍋裡,開始煮了起來……
現在麪館裡的客人還不多,除了嚴禮強之外,就只有五六個人,那麪館的牆上,還貼着一條醒目的標語,“莫談國事”,有幾個坐在一桌的,一邊吃着面,一邊都在小聲的聊着什麼……
羊肉面很快就上來了,但一碗麪剛剛吃到一半,嚴禮強就看到外面的街上有些騷動,有人朝着遠處跑了過去,隱隱約約還聽見有人說,“車頭巷那裡死人了……”
死人?
嚴禮強沒有動,對普通的百姓來說這是大事,可對嚴禮強來說,他實在沒有興趣爲了一個死人去壞了自己今天早上的胃口,這帝京城裡死個人,太正常了……
又過了一會兒,嚴禮強看到幾個刑捕火急火燎的從外面的街上衝過去,他也沒有在意,在吃完麪後,嚴禮強纔不慌不忙的出了門,繼續在街上走着。
剛剛走了不到一百米,嚴禮強就看到一個巷子的外面,不少人臉色慘白的彎着腰在乾嘔,有的則把早餐都吐出來了。
兩個嚴禮強剛剛看到的刑捕臉色慘白的擠開那巷子外面的人羣,一下子沒有忍住,也跟着在彎下腰,街邊狂吐了起來,一邊吐一邊扯着嗓子大叫,“所有人……趕緊離開……趕緊離開……”
“把這裡封鎖起來,所有人都不許進去……”
“屍瘟,屍瘟……”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跌跌撞撞的從巷子裡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驚恐的大叫着……
嚴禮強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目光一凝,身子一動,一下子就快速的閃到了那巷子裡……
就在哪巷子的深處,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正躺在地上,遠遠的,就能讓人嗅到一股噁心的臭味,地上屍水橫流,一隻只顏色詭異的紅色的蛆蟲,在屍體周圍爬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