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禮強念蛇在身,所以飯桌上在坐的幾個軍官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真的義憤抱怨,他心中非常的清楚,也正是因爲如此,在劉校尉問起的時候,他纔開門見山,直接了當的做了回答。
幾個鹿苑的軍官雖然之前也有一些心理準備,但多少還有一些僥倖,期待能從嚴禮強這裡能聽到一些不同的答案,但是聽到嚴禮強如此直言不諱的說留下來的人要死,幾個軍官都臉色慘變,在互相看了看之後,一時間,相顧無言。
對這些註定要留下來的人來說,當知道留下來的結果就是死之後,幾個人的心情在這一刻,都無比複雜,感覺有什麼東西坍塌了一樣,要不是幾個人還在坐着,這一刻,恐怕腳都會發軟。
劉校尉想要喝酒,但是他的手拿起酒杯,那酒杯卻在顫抖着,把酒杯裡的酒都灑了出去。
“朝廷也知道留下來是死路一條,所以陛下和滿朝文武纔要離開帝京城,出狩南巡,避過這次天劫,而在這之前,朝廷其實已經在考慮遷都了……”嚴禮強平靜的說着。
“我去年也聽說朝廷在考慮遷都……但……但後來不知怎麼就沒有了聲響……”劉校尉喏喏的說道,灑了半杯酒的酒杯被他重新放在了桌子上,他收回手,在桌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才讓自己的心情和思緒稍微平復了一點。
“那個時候朝廷說遷都,是因爲朝廷以爲可以讓京畿之地的百姓在天劫來臨之前轉移出去,所以朝廷不怕這麼說,而後來朝廷發現,這京畿之地的百姓不能在天劫到來之前離開,而是要留在原地,所以也就不說遷都的事了,遷都變成了陛下的南巡,京畿之地的老百姓想要走,也變得艱難,需要官府開具的路引……”嚴禮強解釋道。
“爲何會這樣?”
嚴禮強苦笑了一下,“開始時我也想不明白,只是後來來到帝京城後我才知道,朝廷之所以不讓京畿之地的百姓遷徙逃離,就是因爲京畿之地的百姓數量太多,朝廷之前以爲可以讓京畿之地的百姓離開,那是以爲鄰近京畿之地的各州的糧庫官倉都是滿的,如地方上報的一樣,可以甩官倉糧庫之中的糧食賑災救濟,讓京畿之地的百姓遷徙到各州各郡分開安置,熬過這一劫,然後再徐徐圖之,但實際情況是,京畿之地周圍州郡的官倉糧庫,被侵蝕虧空非常嚴重,根本無力承擔京畿之地百姓轉移所需,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如果讓京畿之地的百姓自由逃難遷徙,整個京畿之地的百姓就會變成上千萬的流民和亂民,地方官府根本無力約束,你們都是吃當兵這碗飯的人,自然能想到那樣對朝廷意味着什麼,你們想想,如果這大漢帝國的京畿之地出現千萬流民和亂民,這大漢帝國的江山社稷,還要不要了……”
劉校尉幾個人,雖然都是鹿苑的軍官,但因爲級別不高,對這種朝廷大政方針背後的隱秘,也是不知道的,此刻聽到嚴禮強這麼一說,幾個人才如夢初醒,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各自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幾個人都不是笨的人,聽到嚴禮強說的這些,再想想這些日子來帝京城發生的那一切,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這……這就是……就是說,朝廷明知道讓我們留下來是等死……但……但還騙我們,讓我們留下來……”那個叫郭思達的曲長一臉失神的喃喃自語道,其他幾個軍官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之前被關押軟禁在鹿苑的那些人,都是我以前在《大漢帝國時報》的舊部和朋友,因爲他們不想在報紙上說假話欺騙京畿之地的民衆,讓大家留下來等死,所以才被抓了起來,關押在鹿苑,要不是因爲《大漢帝國時報》是我所創,我和孫大人,劉公公與陛下熟識,之前也算爲朝廷做了一點事,爲陛下拼過命,他們恐怕早就沒命了!”
“還請大人救我等家小一命,我等感激不盡,原爲大人馬首是瞻!”劉校尉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直接站起,推開椅子,就對着嚴禮強跪了下來,行大禮。
其他幾個軍官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紛紛推開椅子,跪在了嚴禮強面前,“還請大人救我等家小一命,我等感激不盡,原爲大人馬首是瞻!”
“起來,起來,咱們坐着說話!”嚴禮強把這幾個鹿苑的軍官一個個的扶了起來,“今日我們都說到了這裡,我又怎麼能見死不救,坐視你們家小在這帝京城受天劫之難,路引我早就帶來了,你們稍坐……”
讓幾個軍官坐下後,嚴禮強直接起身,來到旁邊的房間,拿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盒子,那盒子裡,慢慢的都是一盒子的路引。
看到那些嶄新的路引,幾個軍官都激動了起來,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孟輝之前說你們需要的路引大概有上百張,我這次帶來300張路引來,你們就把它分了吧,剛好一人50張,除了你們家裡的直系親屬,其他的親朋好友,有需要的,也可以給他們,算是救人一命!”
“多謝大人再造之恩……”幾個鹿苑的軍官感激涕零,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救命之恩重於泰山,何況是救一家老小的命。
“路引我這裡還有,不過你們也知道,這事現在不宜聲張,靜悄悄的來最好,現在陛下南巡在即,朝廷也怕出亂子!”
“大人放心,我們幾個的親朋好友,大多都是軍中故舊,也有很多在衙門裡當差的,他們知道分寸!”
“那就好!”嚴禮強點了點頭,接着又問,“再過半年就是天劫,天劫之後,這大漢帝國的形勢恐怕不容樂觀,有大亂之兆,你們家人離開京畿之地後,不知有何打算,準備在哪裡安身落腳?”
幾個軍官互相看了看,臉上又有了一絲愁容,他們一個個都是七尺男兒,走南闖北餐風露宿不在話下,只是這一家老小,在離開京畿之地後,要到外面再找一個陌生的地方安定下來,卻真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特別是他們現在還要在鹿苑當差,而家人最好儘快離開,一家老小離開他們的照顧,要到外面去闖蕩奔波,老父稚子的,着實讓人揪心。
“能從大人這裡得到路引,讓家裡老小有一線生機,已經是大幸,我等不敢奢想太多,只要家裡人先離開京畿之地,活得一命,後面的,我們再慢慢想辦法!”劉校尉皺着眉頭思考片刻後開口說道。
“如果你們家裡人願意去西北安身落腳,沿途路上我可以安排人照顧,之前我在報社的那些朋友屬下的家人,現在已經差不多到西北了!”
聽嚴禮強這麼說,幾個軍官都精神一震,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大爲意動,幾個人都知道嚴禮強在西北有很大的勢力,嚴禮強是祁雲督護,又有天下第一廠和製造局,連沙突七部在他面前都要老老實實,如果這大漢帝國真亂起來,他們家小到了西北,有嚴禮強這樣的地方豪強照看,那可真比到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強出百倍,至少生活絕不成問題,也不會受人欺凌。
“你們不用馬上着急回答我,可以先和家人商量一下,看看家裡人的意思,如果家人同意,你們再來告訴我,我讓人幫你們安排!”
“多謝大人!”幾個軍官感激不已,再次謝過嚴禮強。
……
半個時辰後,嚴禮強親自把幾個軍官送到了院子的門口,看着幾個人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這幾個軍官每個人身上都揣着50張的路引,看這幾個人小心翼翼的在夜色中離開,嚴禮強還真有一種拉人入夥做傳銷的感覺……
這第一批的路引撒出去,嚴禮強相信用不了幾天,這幾個人一定還會回來找他,這人情關係,就是一張大網,只要牽動着這張網的任意一頭,慢慢的,整張網都能動起來……
第二天,劉犀同等幾個軍官不值班的,都換了一身便服,帶着嚴禮強給的路引離開了鹿苑,而嚴禮強在第這一天,時隔一個多月後,又再次見到了從皇宮裡來的一個公公……
二月十五日,也就是後天,皇帝陛下招嚴禮強入宮爲太子殿下講解習練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