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短短的幾秒中，朱爾絲似乎沉浸到了回憶裡，房間的空白開始緩慢的褪去，董成看到了屬於戰艦房間正常狀態的海綿體天花板和牆壁，房間的門，角落裡面的拳擊沙袋。
沒等他看個仔細，隨着朱爾絲回神，空白又把一切重新覆蓋。
“林昭和阿卡麗是離開穆斯貝爾海姆休假途中，在軌道空港被我們攔下的。他們的假期有限，你必須在假期結束前梳理的掌握靈言的技巧，我會很用心的教你，你也必須用心來學，只要我們彼此要求嚴格，融會貫通其實用不了多長時間。”特勤上校一副輕車熟路的口氣。
董成禁不住好奇問道：“感覺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做種事情，上校，難道軍務部每次任務都要先抓人培訓嗎？”
“在重新回到前線以前，在我太陽星區的軍務部學院當過老師，有那麼幾年。”
“那段經歷一定非常美好。”朱爾絲·斯卡雷特曾經是一名女教師？她身着套裝，手持教鞭，站在講臺前，把一羣可憐的軍校學生嚇到噤若寒蟬的畫面，讓董成有點不敢想象。
“讓一羣懦弱、愚蠢、迷惘、仁慈過頭的小東西們學會怎樣才能不過早的送死？不，不，我可不覺得那段時間能和美好這個詞扯上關係。”朱爾絲語速極快，極力否認着，她的表情卻變得柔，帶着一點點非靈能者察覺不到憐憫和悲傷，特勤上校是不該有那樣的表情的。“不過，其中總算有那麼幾個小笨蛋活了下來，在軍隊中幹得還不錯，讓我那幾年算是沒完全浪費。”
“我能問一下，在學校的時候，那種小笨蛋掌握靈言需要多長時間？”
“極少數有天賦的，在學了六個月後，能勉強明白什麼是靈言，至於掌握。”朱爾絲輕輕搖了搖頭，“小笨蛋中甚至都沒有一個人能實際運用，掌握又從何談起，可能一輩子都掌握不了吧？”
“真是棒透了。”董成說，“兩名死者的假期又還剩下多久呢？”
朱爾絲說道：“差不多還有七天，算上今天的話。”
“也就是說，我需要在不到一週的時間內，學會一般人一輩子連入門都做不到的東西？”
“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你在攻擊型靈能方面展現的能力，說明你已經突破了境閥，掌握靈言對你來說，大概和換一種姿勢走路一樣容易。”朱爾絲說得很輕鬆，“你缺乏一名靈能者應該有的常識，和自我保護意識，非常的缺乏，大概是混跡於普通人中時間太久了。”
在幾個月前，董成還不知道世間有靈能這麼一種東西，他知道的少量關於靈能的常識，全是最近幾個月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到處聽來的。他不太好意思的舉起手，表示想要提問：“境閥是什麼？或者，上校，也許我們可以從比靈言更低一些層次先開始？”
“我真不知道機動部隊都教了你什麼，把你訓練成標準化流水線上的大兵了嗎？”朱爾絲伸手扶住額頭，輕聲咂舌嘆息，“有些方面我太想當然了，看來，你真的需要從頭學起，中尉，爲了趕上進度，我們必須適當的提高學習的強度，可能會有一點危險，你要有心理準備。”
朱爾絲·斯卡雷特上校所認爲的“適當”和“一點”，和董成理解有着必然的偏差，偏差之大，董成覺得自己那個時代的詞彙是不是在新世界有了詞意轉移。
董成曾聽他手下的惡徒們幻想與女性共處一室的景象，大部分機動步兵都覺得那一定會是人生中僅次於加入機動部隊的美好經歷。可殘酷的現實告訴董成，即使對象是朱爾絲那樣的美麗女子，同居也可以一點都不美好。
持續三天的折磨一般的“學習”，都是從睜開眼睛持續到在強力催眠中入睡。他現在真的相信自己在通過地獄的路上。
學習的第三天，即使睡眠時間結束，董成還是不太想睜眼。只是他的身體突然有了失去依靠的感覺，彷彿躺着的地面一下子被抽掉了。他的表情呆滯了片刻，臉上定格住了一個可笑的笑容。
董成一睜眼，或者說，他以爲自己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從高空跌落。周圍一片幽深的黑暗，遙遠的地面則佈滿精銳的釘刺。如果直接摔下去，即使是有九條命的貓，恐怕也難以逃出天生吧。
一場夢境，或者是幻象，醒過來就好了？
“不能認爲是做夢！”這是最初的幾天時間裡，朱爾絲·斯卡雷特通過各種花招反覆強調的。
吃下去的食物在嘴裡蠕動掙扎，喝下去茶突然變成了致命的毒藥，掛起來的毛巾化身爲劇毒的爬蟲，甚至打開房間的門直接面對虛無的宇宙空間，特勤上校的把戲像是魔術師的大禮帽，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層出不窮。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不能集中精神，發揮靈能的力量戳破幻象的氣泡，虛假的東西，就會變成真實的。靈言的力量會直接破壞人的精神，然後影響到身體。
受到虛假的景象欺騙而受傷，一樣是真實的受傷，而死亡也是一樣。
“我猜，如果我完全什麼都不做，摔下去的話毫無疑問會死吧。”董成現在一想到“夢”，就覺得腦袋刺痛。
在這三天內，如果自己是正常人的話，董成覺得應該至少死了五次以上了，現在還活着，完全是靠着超人般的反應、一點點運氣和他不願承認的朱爾絲的憐憫。他真的非常同情被特勤上校審問過的疑犯，也開始能理解林昭和阿卡麗爲什麼會死了，最不可思議的是，董成開始越來越適應面對種種不可思議的情況了。
“這不是真的！”董成對自己低聲吼着，他集中精神，眼睛並非關鍵，被改變的頭腦中影像，要運用靈能建立防禦壁壘，阻斷干擾。隨着三天反覆的使用，他開始能像活動手腳一樣，更加自如的運用自己的靈能了。
當靈能在頭腦中充盈後，一切恢復了正常，董成還在戰艦的房間裡，朱爾絲就站在他的面前。
“祝賀你，中尉，在第一階段的學習中倖存。”朱爾絲·斯卡雷特輕輕的爲董成鼓了幾下掌，“我想我們可以開始第二階段的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