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感應燈瞬間點亮,一間潔淨齊整的書房呈現在董成面前。三面皆是落地的高大書櫥,一張寬大的V形寫字檯擺放在正前面。一個能自由調節高度的轉椅放在V形臺缺口對着的地方。
與一般科學家的書房不同的是,除了正面一排書櫥裡放滿了書籍和資料外,兩側的櫥子裡都是一排排的玻璃器皿,大大小小的形狀各異的容器裡,放進了各種生物標本和器官標本以及各種試劑和粉末狀的東西。
這間房子的佈置讓董成覺得有十分眼熟,在什麼地方見過呢?是了,黃昏獅子五號上的實驗室,董成一下子想起了那顆滿是蟲子的叢林行星。
那個製造出可怕的生物武器的地方,那裡的實驗室內部就與此地的非常相似。
這其中會有什麼聯繫嗎?一眼望去,盡覽無餘。董成站在門口,已經看到了房間盡頭,這不過是一件略具規模的書房而已。難道叛軍最想來的地方就是這裡嗎?還是保護傘高管把最重要的東西藏在了這裡?董成心裡疑惑着,他側頭向託洛汀·阿納哈拉姆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銀髮女士沒有迴應。她從一進門就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謹慎。她小心翼翼的巡視着室內的一切。仔細的查看每一處陳列的物品。
“發現了什麼嗎?”董成問道。
“恩,什麼?”託洛汀心不在焉的答道,她正盯着放在桌上的一臺儀器,喃喃的低聲說道,“這東西似乎不應該在這裡的。”
董成走了過去,纔看見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臺全息幻燈機。那是一臺相對老式的儀器,與這間全是先進設備的辦公室並不協調。
託洛汀按了一下幻燈機的開關,儀器發出“嗡嗡”的聲音,閃了幾下亮光,卻沒有投射出任何圖像。
“奇怪?”託洛汀的眼睛裡有了異樣。她檢查了一下儀器,又按了幾下按鍵。容納碟片的匣子攤開了,董成看見裡面是空的。
“怎麼了,重要的東西已經被叛軍拿走了?”惡業軍團的副團長看着神情怪異的託洛汀,關心的問道。
託洛汀擡起幻燈機,在手裡擺弄了幾下,又放回到桌上,纔開口說道:“放心,這只是我日常呆着的房間,最重要的東西也不在這裡。”她這時纔回答了董成的疑問。
銀髮女士輕輕攏了攏頭髮,坐到辦公桌後面的座位上,伸手在桌子下面摸索着。
“我們走吧,去最後一個重要地點。”託洛汀對董成說道。隨即,她按動了桌下的一個按鈕。一扇隱藏的門隨着牆壁的翻轉出現了。
像是串珠,一個連着一個。這已經是進門以來的第三個房間了,保護傘的花樣還真多,董成在心裡想着,但願這是最後一個。
託洛汀帶着董成走進了開啓的房間。他們的周圍一片漆黑。通過希裡哈啦的聲音,董成感到腳下似乎有無數碎裂的玻璃。是一些實驗器具被打碎了嗎?還是地上原來就鋪着一些類似玻璃的物質。保護傘的高管沒有提醒董成注意腳下,她進來以後就匆匆的向裡面走,好像急於看個究竟一樣。
空氣的腐敗倒是提醒了機動部隊中校這裡是個流通不暢的密室。雖然大部分空氣被漂白粉那獨特的氣味填滿,仍然留下那令人掩鼻的黴溼和汗臭味,還有一股類似手術室的血腥氣味。
動力甲的傳感器很快將氣味分析結果告訴了惡業軍團的副團長,叛軍的味道,毫無疑問,那些進入實驗室的叛軍並不都橫屍在地上,還有幸存者,而且曾經到了這裡。
“有人來過這裡,小心些。”他小聲的提醒着託洛汀。
託洛汀在黑暗中含糊的迴應了一聲。
董成聽着腳下的聲音,動力甲的傳感器在他的控制下向外發出探測信號。
房間突然亮了起來,是銀髮的女士找到了燈光的開關。屋頂的大燈驅散了黑暗,但是無法將那些氣味都驅趕出去。
董成看見託洛汀的胸口不斷的起伏着,似乎是感覺異常的憋悶。
“我之前都是通過監視器的屏幕看着這裡,直接進來的次數很少。”託洛汀對看着自己的董成說道。整個區域充滿了一種的緊張感,託洛汀的銀髮一陣輕微的抖動,她的眼睛盯在前方,好像這裡的牆壁也能給她帶來強烈的恐怖預感似的。
這裡是託洛汀自認爲比較熟悉的地方,可現在似乎完全不同了。堆放在一起的研究設施和她以前看到的那些並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感到氣氛似乎變了。
房間的空間被一扇巨大的不透明玻璃牆分割成了兩個部分。玻璃牆的後面有什麼,董成還不得而知,連動力甲的傳感器也無法探測出來,他只能環顧自己能看見的半邊。
惡業軍團的副團長看見在一進門處有個桌臺。在桌臺上有個小書架和兩個水槽,在房間的一角有個裝着把手的大型金屬冷藏裝置。
與剛纔看過的其他實驗室不同的是,這裡有許多大型的器具。一臺配備有尼龍搭扣的屍體解剖檢驗臺,旁邊還有兩臺裝有捆綁固定裝置的醫用移動病牀。從臺子的大小和結構來看,即便董成穿着動力甲躺上去,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裡就是最核心的區域?”董成問道。他抽出了爆失槍,做好迎戰的準備。叛軍依然沒有蹤影,但他總覺得對方已經近在咫尺了。
託洛汀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不是那些可惡的傢伙,我纔不會帶你來這裡呢。”
她說着走近其中一臺解剖儀器,將自己的手腕上的傳輸器和儀器連接在一起,開始導出數據和刪除檔案。
董成跟了過去,發現儀器上沒有任何物體,只有紫黑色的乾枯血跡染滿了半個牀面。看位置,大概是從人類脖子和腳腕處噴出的鮮血,已經滲進了薄薄的襯墊裡。
在屋子後面有一排二米多高牢籠,每個籠子的大小完全可以容納一名全副武裝機動步兵。在籠子的外面,放置了一圈沒有坐墊的椅子。董成一下子還沒有看出它的用途,但在籠子旁邊的牆上靠着幾根長度約爲一米的的細棒子,他倒是猜出——在這些棒子的一頭固定着用來進行皮下注射的針。這一定是爲了保持注射距離的用具,想來那些野生動物或者用來試驗的人類,一定會發出求生本能的激烈抗拒。
董成的視線停留在移動病牀上,他一邊輕輕地觸摸那些拉出的長長血跡,一邊思考着參加這種實驗的都是些什麼人。因爲經過的時間太久,那些成塊的風乾血液已經變成了粉末,連動力甲的傳感器,也無法通過觸摸發現什麼。
在機動部隊中校的腦袋裡慢慢浮現出一個冷酷的超出常理的景象:瘋狂的科學家戴着手套,將不明的藥物注入到完全不能動彈的人類身體裡,而那些被關在牢籠裡的人則帶着絕望與恐慌等待自己被送上試驗檯。
而在另外一邊的籠子裡,一羣被關着的綠皮獸人用力的搖晃自己的囚籠,發出非人的嚎叫。
“看來,你在地下說的話裡,還有一點實話。”董成說道,“用獸人來進行試驗是真的。”
“它們的基因很有趣,事實上,需要異星生物的基因都很有趣。”託洛汀說道,“人類需要不斷的進化,不過,有時候,單純等着自然進化太慢。”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也需要一點點干預。”
董成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所以,你最重要的研究,其實是對人類的基因改造?”
“各種藥物,是爲了維持改造穩定所必須的,而各種詭異的生物,則是改造失敗的副產品。”託洛汀說道,“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只是對其他人而言,副產品也有它的價值。”
“我想製造出超人,力量,心智,生存能力,各項機能都全面得到提高的超人。”託洛汀說道,“人類也需要超人,由他們帶領人類繼續進步。”
“這個計劃早在我出生之前就開始了,第一個被攻克的項目是爲人類植入第二顆心臟,那是最爲簡單的植入器官。第二心臟不僅能夠加快血液供應,也在受體原有心臟損毀時維持完整的生理機能。通過第二心臟的植入能讓人類在氧氣濃度不足或身受外傷的情況下存活。”
“之後是骨強化器官。這是一個管狀器官,小巧的體積容納了複雜的結構。骨強化器官監控並分泌影響骨骼癒合和骨化的激素。也是第一次成功的引入了人類之外的基因。根據實驗記錄,植入的兩年後,人類將會出現明顯的骨骼生長及胸腔的極度骨化。肋骨長成骨板,相互交錯重疊,渾然一體,並全面增大受體的骨骼尺寸。”
“之後,我開始介入肌肉強化器官的研究,其主要功能在於激素調節,這與骨化強化模塊類似。肌肉強化組織能夠刺激人體肌肉的發育。”
“研究進入了瓶頸,直到有人提出血液再造。只有改變人體的血液組成,讓血液更爲高效,才能繼續後續的改造。我想到了獸人,可惜一直也沒辦法突破。”
託洛汀一邊解釋,一邊走到房間內的玻璃牆前,她重複了在外牆邊做的事情,玻璃牆像是退潮一般,從中心向四邊褪去了。
房間內的玻璃牆消失,首先映入董成眼簾的便是另一側背對着自己正在操作電腦的白衣實驗員。他的左右各有一個巨大容器,一個是空的,而另一個之中,赫然站立着一個四米多高的巨人。
容器的旁邊,還有什麼東西被移走的痕跡。從痕跡看,原來放在那裡的,是一種長方形的匣子。類似棺材,董成想起曾看到的獸人墜落斯利德的資料,這樣猜測着。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背對着他們的人開口說道:“你們終於來了,讓我等得好辛苦,差點以爲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那個人慢慢的轉過身來,卻是執政官別墅內殺人蜂羣的第一個受害者,麥克·多諾凡。
死者復生了?